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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
十多年了,已经没有人再这样叫他了,如今乍一听到,免不了觉得陌生又奇怪。
邵远光没有转头,也没有应声,对着邵志卿的后背却已渐渐僵直。他还没有决心面对他,面对一个帮他建立了理想,却又亲手将其摧毁殆尽的人。
邵远光没有答应,父子间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道中显得异常诡异。
邵志卿尴尬地笑了笑,开始闲话家常:“很久没见你了,你过得好吗?”邵志卿想了想,又问他,“成家了吗?”
邵远光依旧是沉默着拒绝回答。
邵志卿并不介怀,只顾着说自己的:“我一直在关注你。我听说你现在很不错,已经是江大最年轻的博导了。”尽管邵远光没有看他,邵志卿依旧欣慰地点头道,“你比爸爸强,爸爸那个时候……”
“够了!”邵远光转过身厉声喝止了父亲的话。
他的声音不小,气势颇凶,周遭经过的人不由侧目,还有护士以为是医患纠纷,不由凑了过来问了声:“邵院长,有事吗?”
邵志卿尴尬笑了笑,忙说:“没事,没事。”这才驱散了护士。
周遭围观的人散去,邵志卿又叫了邵远光的小名。邵远光并不想听,打断了他:“以后不要拿我和你比较!我走到今天,一步步都问心无愧,不像你。”
邵远光的眼神坚毅、固执,邵志卿看了愧疚笑了一下,眼尾的纹路跟着深刻了几分。他点头道:“我知道那件事你很在意,我对不起你……”
“我?”邵远光听了不由冷笑,“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你想让我在国外安心读书,你不想我有后顾之忧,你没有对不起我。”邵远光说着,话锋一转,“你只是对不起你的病人、你的学生,”他顿了顿,盯着邵志卿胸前别着的名牌,又说,“还有你的身份。”
医者,仁心。这是作为医生最基本的准则,尽管世事浮华,很多人都追名逐利,但邵远光一直庆幸自己的父亲仍是一名有仁德的医生。直到有一天,他被当头棒喝,才明白自己过去所坚信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幻泡影,他的整个人生似乎已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泡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的父亲,邵志卿。
十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多言也是无济于事。
又是良久的沉默,邵远光看着父亲疏离地告辞:“我还有事。”
他不说再见,更没有留恋,直接转身离去,没有十多年未见的激动,更没有血浓于水的眷顾。邵志卿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这时,他衣兜里的手机响了,是icu(特护病房)传来的紧急通知,邵志卿挂断电话,同样不曾留恋,朝着邵远光相反的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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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江城,气温已经陡然升高,空气中弥散着润湿的气息,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邵远光从楼梯间往下走,想要去收费处找白疏桐,走到楼层中间时,觉得胸口被压抑得烦闷难耐。
阴暗的楼梯间内,邵远光急于想找到光亮,他抬头,看到了头顶墙壁上的一个小小天窗。天窗既高又小,因为远离地面无人看护,窗户的玻璃上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几乎透不进光亮。
邵远光看着窗户,深深呼了一口气。
身后,楼梯间的铁门被打开了,高奇探头出来,看见了墙角边的邵远光。
“你还真在这儿。”高奇从楼上下来,走到邵远光身边,“给你朋友的亲戚安排了个高干病房。”高奇说罢不忘加一句,“这可是邵院的面子。”
高奇不居功,一心想要缓和邵远光父子的关系,邵远光听了却不领情,只说:“我没求他,只求了你。”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高奇算是领会到这句话的精髓了,父亲倔,儿子自然也不逊色。高奇耸耸肩,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幽暗的楼道里,他“咔哒”一下点亮了香烟。
光亮一闪即灭,映红了邵远光的眼前。
邵远光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开口问道:“还有吗?”
高奇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兜里的烟盒,犹豫片刻,抽了一支香烟递给邵远光。
“咔哒”,火光迸发,邵远光眼前跟着一亮,手指夹着香烟慢慢地凑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的半边脸被火光映红。在明和暗的交界处,他的神色显得晦暗莫测。
高奇看着犹豫了一下,想要收回打火机,邵远光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稳住了火光。
他点烟的动作颇为生疏,夹着香烟的手指也显得僵硬。香烟顶端的光亮随着他的气息闪闪烁烁,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