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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连王康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一双双眼睛此时如聚光灯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这一瘸一拐的身姿似乎成了窑子里的头牌姐儿那般闪光夺目。
嘉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平淡无奇的官员,若是在平时,或许他连一个正眼都不会多瞧王康,可是此时此刻,嘉靖却对王康很有兴趣,他上下打量,仔细端详,旋即他微微一笑道:“王爱卿平身。”
无论是对是错,这顿打他是挨了,既然如此,也没有苛刻的必要。
王康微颤颤地站起来,毛纪已是站到了他的身边,带着一副为他悲哀的眼神看他,然后问道:“王康,老夫有几个问题,你能据实回答吗?”
王康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不过谁也不觉得意外,换做是谁受了这样的羞辱,被人打了军棍,怕都是这个样子。大明朝的官若是被打了廷杖,那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可军棍嘛……意义就不同了。
廷杖是一种殊荣,正如某流氓撩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他的刀伤一样,可是军棍却是武人挨的,堂堂清流,堂堂读书人,圣人子弟挨了军棍,这打击可是不小。
不过毛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心中狂喜,不过脸上却不敢显露太多。
王康道:“下官一定如实禀奏。”
毛纪立即问道:“你奉本官之命前去皇家学堂,门前的卫士可曾阻拦?”
王康道:“只说不得入内,不过下官拿出了自报了家门便冲了进去,他们不曾阻拦。”
毛纪点头,似乎是从中体会到了什么,眼眸一眯。道:“那么本官再问你,进去之后,你可说明了来意?”
王康道:“有过说明。”
毛纪继续问道:“那么徐谦怎么说?”
王康道:“徐谦说要给他一些时间,而后突然命人围了下官,将下官绑缚至堂里问罪。”
毛纪深吸口气,冷笑道:“还真是杀伐果断。他打了你吗?”
王康道:“打了二十大板,不过圣旨来了,才收了手。”
毛纪顿时来了精神,道:“若是如此。那么老夫就直说了吧,徐谦,你称王康有错,那么为何不将王康交由吏部治罪,他毕竟是吏部官员。是体面人,你用军棍羞辱,可曾想过朝廷命官的体面和斯文。”
徐谦不咸不淡地道:“他犯得是军规,自然是军棍处置,若是交还吏部,吏部会处置吗?”
这一句反诘显得有些无力,要知道这年代可不是根据法律条文来辨明是非的年代。靠的都是自由心证,所谓心证其实就是脑补,没发生的事,你怎么能一口咬定。毛纪冷冷地道:“你没有送来吏部,就一口咬定了吏部不能处置,吏部在你眼里,莫非就不是朝廷的衙门?你也是朝廷命官。也是读书人出身,你这般有辱斯文。莫非就无罪了?”
徐谦亦是冷冷地道:“大人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毛纪中气十足,腰杆子挺直了几分,厉声道:“无非是讨个公道,王康,你自己来说,将这些如何侮辱于你的事当着陛下,当着朝中衮衮诸公尽皆说了,你放心,到时,自然有人为你做主!”
王康一听,眼中顿时迸出泪来,双膝一软,拜倒在地,泣声道:“下官被人压在凳上,被人扒了裤子,又在臀上垫上了半刀黄纸,随即便有两个人给下官行刑,下官……”
说到这里,年近四旬的王康泪花闪烁,抽泣道:“下官那时,便是想死的心都有……”
毛纪听着王康的哭告,宛如天籁之音,他开始注意大臣们的表情变化,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无二,此前大家只知道王康被学堂处置,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当看到王康一瘸一拐地进来,听他如何被人侮辱,此时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这种侮辱,甚至让一些人有感同身受的感触,甚至有人悄悄握起了拳头。
毛纪心里大喜,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煽动这股怒火,让这团怒火最后成为他最后一张王牌,成为彻底葬送徐谦的一根稻草。
“只是……下官虽然挨了打,却无怨无悔,下官违反了学规,也确实有鲁莽之嫌,况且之前还出言不逊,说了许多胡话,这学堂虽然对下官百般凌辱,可这种事一码归一码,有错要罚,下官认了!”
听到这里,毛纪不禁呆住了,他的笑脸一下子僵硬,疑惑、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脸上闪烁。
怎么回事,这家伙被人打糊涂了?你被人这样凌辱,正如女子已经失去了贞操,你居然还为这些强盗说话?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