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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伍天佑一行汇合之后,李四维便下令安营扎寨,让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好好休整了一夜,也让伍天佑带来的土人医生连夜为伤病的兄弟们医治了起来。
土人医生一一查看了伤员病号的情况,便将随身带来的药材或煎或熬制成了汤药或药膏,然后让伤员病号或服或敷……在一旁仔细观察的刘少尉觉得他们的治疗手段与中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那些药材却都是他不认识的。
好一通忙碌,几个土人医生直到深夜才睡了下去。
刘少尉依旧带着他那帮兄弟守着伤病的兄弟们,不时去查看一下他们的情况。
“呼……哧……呼……哧……”
“爹……”
“娘……”
“回家……”
夜更深了,鼾声夹杂着梦呓依旧在营地里轻轻地飘荡着,飘荡着……
“呃……”
一堆篝火旁,正蜷缩在树根下熟睡的李四维突然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前面跳动的火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呼哧……呼哧……”
“团长,”
一旁值夜的刘天福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刀和木头,担忧地凑了过来,“又做噩梦了?”
“莫事,”
李四维连忙坐了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就去摸烟,声音疲惫,“刘少尉来过吗?”
“还没有!”
刘天福轻轻地摇了摇头,“俺过去看过一次,他说还得等等才看得出效果……”
“嗯……”
李四维摸出了一支用树叶卷成的烟凑向了火苗,目光却望向了刘天福,“我看着,你先睡一觉吧!”
“俺莫事,”
刘天福连忙摇头,又坐了回去,拿起刀子继续削起了木头,“俺已经做了两个了,想来天也快亮了,等雨来了俺再睡……”
大雨一来,队伍又得择地宿营。
“那好吧!”
李四维点了点头,将点燃的烟塞进了嘴里,狠狠地抽了两口,慢慢地站起身来,“那你看着,我先去刘少尉那边看看……”
说着,李四维径直出了避雨棚,慢慢地走向了营地的东北角,那里便是安顿伤员病号的地方了。
营地的东北角,一座雨棚里,刘少尉已经靠坐在一棵大树根下睡着了,一张瘦削的脸庞上虽然涂着花花绿绿的药膏,却难掩深深的倦意,鼻翼张翕间伴随着沉闷的鼾声,“呼……哧……呼……哧……”
“呃……”
突然,虚弱的呻吟在他耳畔响了起来,“呃……水……”
“呼……”
刘少尉猛然睁开了眼睛,连忙循声望了过去,就见躺在身旁担架上的伤员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张干裂的嘴唇在轻轻地颤动着,“水……”
“呃……”
刘少尉怔怔地望着那伤员,一抹笑容慢慢绽放,连忙就去摸放在一旁的水壶,“好!好!水……水来了……”
说着,刘少尉连忙拔开了水壶盖,爬到了那伤员面前,轻轻地扶起了他的头,将壶口凑了过去,只是,那握水壶的手却抖得厉害,摇得水壶“哗哗……”直响。
“啊……”
旁边一个兄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地望了过来,随即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喜色,“醒了!醒了……”
说着,那兄弟连忙凑了过来,一把接过了水壶,声音中满是喜意,“龟儿的……想不到土人的医术这么管用啊!”
“咕……”
微凉的白开水灌进了那伤员的嘴里,让他的喉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咕……咕……”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吞咽时发出的微弱响声听在刘少尉两人耳中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那伤员艰难地咽了三五口便紧紧地闭上了嘴,一双微微睁开的眼睛又疲惫地合上了。
刘少尉心中一紧,连忙轻轻地将那伤员的头放了回去,便又伏下了头仔细去听着他的呼吸,听得那细微的呼吸声钻进耳中,才有重新露出了笑容。
“梁栋,”
刘少尉抬起头来时已是满脸喜色,一望那拿着水壶的兄弟,声音振奋,“你好好看着他,俺去看看其他兄弟……”
说着,刘少尉匆匆起身,话音未落便已出了避雨棚。
有希望了!
出了避雨棚,刘少尉又步履轻快地走向了下一个避雨棚,眼不涩了,腿也不痛了。
“刘少尉,”
正在此时,李四维从旁边走了过来,一见刘少尉便轻轻地叫住了他,“情况咋样了?”
“李长官?”
刘少尉一愣,连忙转身望向了李四维,满脸喜色,“好着呢!刚刚已经有个重伤的兄弟醒过来了,还喝了点水……俺正准备去看看其他兄弟,好跟您汇报!”
“醒了?”
闻言,李四维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走了过来,“走,一起去看看!”
“好嘞!”
刘少尉声音轻快地应了一句,当先走向了下一个避雨棚。
李四维连忙跟上,才走出三五步,便听得前面的避雨棚里响起了惊喜的叫声,“快!快来帮忙……杨武平醒了,要喝水呢!”
“给老子的!”
听到那惊呼声,李四维顿时脚一僵,如释重负地骂了一句,“这伙土人还真他娘的有两把刷子……”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胡康河谷的土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繁衍至今,必然有着他们自己的生存手段!
找土人医生是找对了!
土人医生的手段见了效,李四维的心顿时便落下去了大半截。
“嚯嚯……嚯嚯……”
当微弱的晨光透过厚厚的枝叶照亮营地时,一堆堆柴禾正在熊熊地燃烧着,跳动的火苗吞噬了一具具遗骸,正在欢叫着。
众将士肃立在一堆堆篝火旁,紧紧地盯着那一具具被火苗吞噬的遗骸,眼神中满是哀伤之色。
当火苗渐渐熄灭,青烟慢慢散去,灰烬中剩下的骨头被仔细地收敛进了将士们连夜赶制出的骨灰盒子里。
从伤员们被困的矮岭上抬回来的一百三十九具遗骸,加上北返路上相继死去的十三位兄弟,最终变成了一百五十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子……三百零八个先行的兄弟至此只幸存下来一百五十七个。
望着被兄弟们挂在胸前的一个个骨灰盒,李四维的心在默默地滴着血!
“回家!”
突然,李四维的声音响了起来,响彻了营地,“回家!回家……马上回家!”
啥野人山,啥印度……老子不去了!都不去了!
“回家!回家……”
众将士轰然附和,震得密林簌簌发抖。
几个土人医生远远地看着,虽然听不懂中文,却也激动地跟着吼了起来,“回……家……回家……”
兄弟们的伤势和病情被暂时控制住了,可是,谁知道能控制多久?
李四维匆匆地带着队伍返回了北面的营地,汇合了留守的将士,然后率部继续北上,准备翻过北面的重重大山径直返回滇西。
回国了!
就要回国了!
将士们一路狩猎采集,干劲十足!
可是,一众土医却是越走越踌躇。
他们的家在胡康河岸边,在西面啊!
缅北的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着,六十六团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五六天之便已进入了达罗盆地北部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