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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看一家人都在这里为自己的事操心,便让父母回去,留阳明在这里就好了,“家里的事别耽误了,大过年的再来什么人,我们家一个人没有不太好。”月明爸爸先回去了,月明妈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月明翻了个身问道:“现在几点了?”
阳明看了下墙上的钟表道:“三点半了。”
“哎呀,那我睡了四五个小时了!”
“都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嘛,你又不着急干什么。”阳明说着,掖了掖月明的被角。
月明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
阳明笑着没接话,月明看着阳明,她的眼睛和眉毛好像变得比以前细长了,越长越出落成大姑娘了,她会不会也有男朋友了?月明笑着开玩笑:“你在学校,有没有男朋友?”阳明赶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月明看她紧张的样子,想逗逗她,笑道:“没事,有男朋友也很正常,你这正是好时候啊,姐姐现在就后悔年轻的时候,像你这样中学少女时期没谈过恋爱。”
阳明笑道:“姐姐现在也不老啊,中学谈恋爱耽误学习。”
月明听了这话哈哈笑起来:“是老师说的还是咱爸妈说的?别信那个,学习好不好全凭自己,我中学时很多谈恋爱的同学,学习好的大有人在!”
阳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姐,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月明看着她,凝视了一会儿,阳明举起手到半空道:“我发誓绝不跟咱爸妈说,也不跟别人说。”
月明笑道:“这有什么好发誓的?我有男朋友了,刚在一起没几个月。”
阳明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凑近月明问道:“真的?是你同学吗?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我要看看。”
月明看她的样子天真可爱,摸着她的头发道:“没有照片,跟我不是一个大学的,是个外国人。”
听她这一说,阳明更好奇了:“外国人?哪国?”
月明轻声道:“非洲的一个黑人留学生,也不是很黑,比***黑一点吧。”月明感觉这句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她的灵魂从身体中飘出来,坐在旁边审视自己,为什么说他是黑人的时候感觉惭愧和自卑呢?为什么要提到***呢?阿曼达就是阿曼达,他跟***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他自己,他是个不比任何男生差的男生。如果因为他的肤色是黑的,而让自己担心别人对他们的关系另眼相看,那么自己不也是戴着种族歧视的眼镜吗?
月明想到这里,改口道:“没有什么特别的,跟外国人在一起和跟中国人在一起,除了语言不同,其他都一样。在我眼里我不觉得他是个外国人。”
阳明道:“是啊,现在跟外国人结婚很正常啊。”
月明笑道:“离结婚还很远。”顿了顿,她又问阳明:“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跟我说没事儿。”
这回阳明不那么干脆地否认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不算。有个男生一直追我,他很高调,弄得人人都知道,还在我的课桌上插玫瑰花,我不喜欢。”
阳明说不喜欢却笑了,月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男生嘛,尤其是初中男生是会这样,这倒没什么,关键是你喜欢他吗?他别的方面怎么样?性格好吗?跟别人打不打架,欺负同学吗?”
阳明道:“他学习不好,家里条件挺好的。他跟别人打过架,但那是因为他讲义气,不是欺负人。”
月明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上学时也有这种男生。那他肯定为你也打过架咯?”阳明害羞的点了下头,月明知道,阳明的长相、身材在同学里面肯定算得上出众,那个男生呢,算是个小富二代吧,讲哥们义气,自然会有一群人围绕在身边,他们的爱情故事有点“王子与公主”或“王子与灰姑娘”的意思吧。
阳明看到姐姐一直冲自己微笑,有点发窘:“我还没答应他呢,姐姐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月明郑重地点头道:“那肯定。”
阳明问道:“你跟你男朋友怎么样呢?你们平时用英语沟通?”
月明点头说“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谈论自己跟阿曼达的关系,随即岔开话题道:“你现在谈恋爱挺好的,逐渐培养起一种免疫力,等长大了再谈,一旦分手也不会痛苦到崩溃。”
阳明道:“不是的,以后或许会有免疫力,但如果现在分手不也会崩溃吗?”
月明道:“现在毕竟还小,父母天天陪在身边。”
阳明摇头道:“不是,如果杨正坤跟我分手我肯定会崩溃,我们都说好以后要结婚了。”
月明觉得她的话可笑,小儿女的誓言怎么能当真呢?自己中学时谈恋爱的一对对,到现在还有谁继续在一起呢?但她不想打击阳明,就算所有的计划和未来都是梦,他们自己坚信,那么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属于未来的梦却在安慰着现在的他们。
月明累了,倒头又睡了。在睡梦中她见到了阿曼达,阿曼达说要走,月明拦着他不让他走。他们还穿着情侣内衣,可阿曼达躲着她像躲仇人一样。是哪里不对劲呢?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月明怎么讲,他都不听。月明用尽一切手段,甚至跪地苦苦哀求,他还是不听。真是狠心啊,这么冷酷无情,他决绝地收拾行李,不顾月明的哭喊,把所有的承诺誓言都抛到脑后,把所有的甜言蜜语都遗忘干净。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我的爱人?他就不想想他走了之后,她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吗?月明哭喊着,像个疯子一样撕碎情侣内衣,她的心都碎了,生命也随之飞散了。他甩门而去,把月明震醒。
所幸是一场梦,阿曼达明明跟她在一起,虽然是一场梦,她的眼角真的有泪痕。月明擦干眼睛,不禁后怕,要是阿曼达真的离开自己怎么办?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她仔细想了想,跟阿曼达的关系很正常很亲密,丝毫没有破碎的征兆。真是杞人忧天,月明心里怪自己。屋内空无一人,正纳闷阳明去哪里了,她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医生。原来月明的药液要输完了,阳明去叫医生来拔针头。医生处理好,又开了几种药,月明问道:“只是感冒发烧吗?”医生头也不抬地说:“只是感冒发烧。”月明起身穿好外套,阳明帮着她裹好围巾,付了钱,出门而去。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面已积了一层,月明道:“一直在屋里,竟不知道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阳明在旁边扶着她,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街上没有别人,家家户户灯火明亮。回到家里,月明妈已经烫了个汤婆子放在月明的被窝里,饭菜也都是热乎乎的,锅里的水已煮开,面条还没下进去,只等她们回来。下雪的冬夜喝碗热气腾腾爽滑可口的面条,然后钻进暖烘烘的被窝静静看着窗外飘雪,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6
初一拜年,初二往后几天是走亲戚的日子,自然是越重要的亲戚越往前排。月明家初二去看望姥娘,初三爸爸去看望舅老爷,初四爸爸带阳明去看姑妈。因为生病月明今年哪儿也没去,一个人在家休养,多了很多清闲的时光。
带回家的书看完了,她一个人无聊时便去院子里走走,不愿出门,对外面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她一个人在家时会给阿曼达打电话,电话接通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每次都是“你最近怎么样啊”、“吃饭了吗”、“天冷了注意别感冒”,除了这些老生常谈似乎找不出别的东西可说。她想跟他谈自己刚看完的书,跟他说里面的故事,谈自己的感悟,显然阿曼达既不能理解也不愿意听。阿曼达的日子也无聊,月明建议他去做运动,跟朋友出去逛逛,但他只想天天在房间里看电视剧。那些没完没了、双商感人的肥皂剧,月明听了开头就知道结尾,她很难理解为什么阿曼达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显然,二人的兴趣爱好,品味和思维都不一样,张月明窥探到这一点觉得灰心,两人不能说不相爱,但在一起的日子越长不合适的地方显露的就越多。如果说这些软性的东西可以磨合,那么更实际更重要的一件事又给两人的关系泼了一瓢冷水。
年后的一个下午,月明在自己房间跟阿曼达聊天,谈起对未来的规划,阿曼达没有任何表态。在张月明一再追问之下,他只说了句“未来的事无法预测”,他目前的计划只是完成学业。
“那么之后呢?”月明问道,“你就从来没想过结婚,组建家庭吗?”
阿曼达只淡淡说道:“那还很遥远,就算想也没法实现。”
月明听他这样说顿时心头冒火,但还是压抑住怒气道:“过完年我22岁了,你26,现在对未来做计划并不算遥远。况且有计划不一定会实现,没有计划肯定不会实现的。”
阿曼达说不上什么理由,但仍坚持己见。月明怪他不看重自己,不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想到他曾有三个前女友,其中一个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自己却得不到他任何承诺,心生愤懑。阿曼达知道月明在生气,却没有任何安慰,月明跟他道再见,他爽快地也说了再见。月明看着这种情形,心中冷笑不止。
如果在以前,在她没谈恋爱的时候,她对阿曼达这种男生肯定不屑一顾。他有什么好的呢?身材算是不错,但长相并不算英俊,思想见地不深刻,能力平庸,还不体贴人,尤其让月明恼火的一点是要是他做错事从不坦诚认错,总有争辩不完的理由。以前在江都市离得太近,爱得太深,月明的眼睛被遮住了。如今在家里,离得远了,好像看得也更明白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月明在家呆的时间越长越明白自己要争气,要为父母出人头地,那种努力奋斗的意念强了起来,让她更看不惯阿曼达懒散无规划的人生态度。
但看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离开他,跟他分手?月明做不到,毕竟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自己怎能狠心抛弃他,他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她顾念着往日的情意,犹豫不决,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他就是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爱他不是要接受他的全部吗?”她拿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决心忍受所有的不快和痛苦,去换与阿曼达在一起的生活。不离开他痛苦,离开他更痛苦,张月明感觉自己成了身陷爱情牢笼的人。
不欢而散后,她试图赌气,连着几天不跟阿曼达联系,结果他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过来。到了第三天张月明忍不住去质问他,他有他的理由:“是你不让我打电话的,怕你家人知道,不是吗?”“那么怎么也不发短信呢?”“短信和消息有区别吗?你既然看不到我发给你的消息,那你也不会看到我的短信。”他这么振振有词只让张月明觉得心寒,他没有错,自己也没错,那么错的是这段关系。爱情已经不公平了,下不了狠心斩断会不停的忍受来自以爱情之名的侮辱。
“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啊?我的自尊心呢?我的尊严呢?我为什么还要搭理他呢?”张月明被这样的念头煎熬着,上一刻下决心分手,下一刻又心软妥协,不断纠结,夜夜难眠,病又犯了。
还是发高烧,夜里盗汗,月明感觉不妙,起身吃了几粒退烧药。她浑身是汗,在黑夜中睁大眼睛,用毅力和愤怒对抗疾病。连着两次发烧花了三四百块钱了,过完年一开春,光大棚就需要三四千块钱的投资,买肥料、浇地、打农药,哪个不花钱?月明心里对父母感到愧疚,她决心这次说什么也不去卫生所了。她不相信感冒发烧这么难治,没有着凉,没有吹风,发烧怎么就偏偏找上她?心里受折磨难道肉体也要受折磨吗?因为愤怒,所以勇猛,月明给自己沏了杯热茶,小口呷着,裹紧被子,保持清醒,誓与病魔斗争到底,这样想着胸中竟有了几分豪情。
她想起自己中学时代背过的“古今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出自苏轼的文章,苏轼,也曾是她的偶像啊。记忆的闸门打开,许多故事倾泻而出,月明想起古往今来受磨难的人,把自己投射进去,想象着这或许是上天对自己的磨砺。又想起少年时代自己曾是如何踌躇志满意气风发,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好榜样,对未来充满希冀,立志要有所成就,做一个有学问的人。跟那时相比,如今的自己是何等浅陋狭隘。她记得那时候,每次她的作文都要贴在教室的墙上做模板展示,英语课上老师偶尔有拿不准的题都要听听她的解释,别的单科优秀的学生难免偏科,可她的数学也很棒,而且她是学理科的。
回想过去,自己曾有着那么明确的目标,那么清晰的价值观,用“一片向上心”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为什么一步步被生活所困眼界越来越小了呢?升上大学之后,看到了有些差距不是单纯的努力奋斗能弥补的,加上她自尊心强人又敏感,往外的拓展收敛了,不断往内延伸。
她爱好文学,疯狂地读小说,一本一本的经典英文原著她都啃下去。在同学中算是不起眼的,也没有了榜样的压力,不再事事争先,变得洒脱随性起来。到后来不喜欢的课像是经济英语、实用英语之类的她索性逃了,考试总是能应付过去的,为什么要花费时间在这么无聊生硬的课上呢?
月明回顾着自己的学生生活,觉得自己要有所改进,寒假回去是大三下学期,考研还是就业两条路摆在面前。之前月明想的是一定要就业,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还要为自己和阿曼达打拼出一个家,考研太不现实了。现在她决心考研,阳明还小暂时花不了多少钱,父母能应付过来。最主要的是阿曼达的原因消失了,不用再考虑如何安家奋斗。她喜欢英语,但一时还想不出怎样运用英语来生活,考上研继续把专业磨练得精一点,同时也能给她一段时间让她思考未来从事的事业。况且考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学历方面有了保证,工资待遇也不会差,更能帮到家里。越想越觉得考研这条路行得通,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只要好好准备,不怕没有希望。
想通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月明觉得豁然开朗,摸摸额头也退烧了,她开心地想到看来自己还是有几分毅力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这时大半夜已经过去了,月明想睡也睡不着了,她拉开窗帘看窗外,墨蓝的天色逐渐亮起来,有公鸡在报鸣,新的一天开始了。
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过去的这一夜成为张月明的精神支柱,这一夜她从自身得到力量,自信、勇敢,并不是因为外界的什么东西,而是从自己身上迸发出来的原始的动力。她会多次回想那个夜晚,既然自己曾是无畏的,曾是自信的,曾是有毅力战胜一切的,那么生命中最大的那个敌人为什么不能战胜呢?
7
张月明开学的时间是正月十六,她买了正月十二回江都的票。订火车票时她还在学校,当时想提早回去跟阿曼达见面,在家这些天又生出了恋家之念,但火车票已取不好更改,只好打点行囊道别。
月明妈包了白菜馅的饺子。过年吃的要么是韭菜鸡蛋馅的,要么是韭菜猪肉馅的,月明妈知道月明最爱的是白菜馅的。白菜馅的饺子非常软和,吃剩下的下顿饭再吃还是口感鲜美,韭菜馅的饺子吃多了烧心,牛肉馅的太硬,月明胃不好不能吃太多肉。月明妈忙前忙后,相比于韭菜馅的饺子,白菜馅的更费功夫,要先把白菜剁成碎馅,然后压水。白菜陷特别能出水,包饺子前一定要压水。剁馅、压水可都是体力活儿,月明妈肘关节本就不好,这样一操劳老毛病又犯了。她忍着没说,一说的话,月明肯定不让她干了。女儿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多久,出去吃不好喝不好,在家的时候要好好补补,做些她爱吃的,月明妈想到这里做的更带劲儿。
月明爸爸一向是不碰家务的,他道别的方式是跟月明讨论未来的规划和他认识的月明一些同龄人的现状。比月明强的,他会说谁谁家的孩子多么争气,考上个多么好的大学或者挣多少钱回家;比月明差的,他会说谁谁家的孩子给父母丢了脸,数落别人的恶劣行径。月明心里讨厌父亲,但她自小习惯了父亲思维和处世方式,知道他是改不了的了,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过去。
“要是爸爸知道阿曼达的事肯定觉得我给他丢脸吧”她暗暗想到,“阿曼达是个黑人,还是个从非洲来的黑人,这可会大大刺激他的虚荣心,不知道会怎么闹呢。”这真是个难题,不过阿曼达并没说要见她家长,甚至没计划要跟她结婚,不知道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阳明也露出依依不舍之情,到处跟着月明,总想找些话说。月明带她在家附近转了转,“我走了以后,你可一定要听咱妈的话啊”月明道,“做什么事情先想想父母,咱爸爸脾气不好,咱妈可真是不容易。”
阳明点头道:“咱妈怕我在学校吃的不好,每星期都烙很多油饼让我带学校去吃,到星期三再去给我送点吃的。”
月明听后笑道:“你看,咱妈对你多好!我当时住校的时候就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她顿了顿又道:“那个杨正坤,你可别跟他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到学习上。学习不好,走不出去,你的人生路不宽阔,眼界也不高,一辈子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阳明点点头没说话,
月明知道,阳明成绩不好心理压力本来很大了,自己不好再板起脸教训人,随后缓声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好跟父母说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可千万别憋在心里,碰到什么事拿不定主意要可以来跟我商量一下。你零花钱够不够?”
阳明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咱妈每月都给我,姐姐你在外面有事也要给家里打电话啊。”
月明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村里已经停办了的小学外面,月明就是在这里上的小学,后来学生越来越少她们村的小学停办了,孩子们都到镇上去念书。透过镂空的大铁门看进去,里面的摆设都没变,只是更破落了些。半月形的花坛里长满杂草,教室门上的油漆黯然斑驳,砖铺的地面也有几处毁坏的地方。现在这里的小学,既是村里信耶稣的老人们聚会的地方,也是一个小养猪场,聚会的地点和养猪场是由相邻两间教室改造而来的。
月明觉得好笑,但转念一想,万物有灵,上帝应该不会介意。她还记得,当时同班同学有三十二个,那些同学里陆续辍学,念到高中的不足十人,上了大学的只有两个,现在大部分都嫁了人或娶了媳妇,还有的甚至抱上了娃。区别越来越大,大家都回不去了,不过各自有各自的悲欢喜欣,都在认真活着。
中午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饺子,休息片刻要启程了,月明爸爸帮月明带着行李,送她到村外的马路上坐公共汽车。临别之时为一些琐事忙碌着不觉得什么,上了公共汽车挥手跟爸爸道别的一霎那,月明突然生出许多感伤,这一去要到暑假才回来,父母老了难免有想不开的地方,再跟别人发生矛盾怎么办?阳明还这么小,帮不上什么忙。她愁思苦想,眼泪不断往外流,自己一定要努力,要争气,要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能照顾好父母啊。
坐公共汽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长途汽车到省会城市,接着从省会坐火车到江都,一路要折腾十六七个小时。月明坐在火车上时情绪已平复,只觉心神澄净,每回家一次像经受一次洗礼,让她认清楚自己,认清自己想要的。这次也是,她目标明确,意志坚定,肩负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