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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周遭也有人发现异状,顿时惊呼声此起彼伏。
明媚并没看到那道倒了的烟火正冲自己而来,整个人兀自望着天空出神,纵然是身遭喧嚣依旧,正处在无限繁华盛极之时,她心中却有种奇异的凄冷感觉……就好像是望见了某种未开的可能性,然而却又无法确定。
耳畔的吵嚷声涌起,又消散,像是头顶烟花一般。
明媚看着那烟花消失又绽放,一朵一朵,开在虚冷的夜空,欢快盛开,又寂默消散……不知不觉双眸之中也蒙了一层泪,此刻几乎不知此身何在,今夕何夕。
千钧一发之时,耳畔传来玉婉尖锐的惊呼声。
明媚尚不知发生什么,收回目光的瞬间,总算瞄见了地上那蜿蜒向着自己冲来的烟火,——那扭动的金色火光划破夜色,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真正的火蛇,正急速扑过来欲择人而噬。
明媚几乎忘了惊呼,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只是怔怔地看着,脚下一动,僵硬地往后挪了步,却偏碰上门槛,退无可退。
生死关头,有一道影子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手在她的腰间用力一揽。
明媚只觉得整个人如飞了出去似的,身不由己双脚离地,被他抱入怀中,而他脚下急转,挪动步子,修长的身影如风般闪过,正好避开了那射过来的烟火。
那道火光掠入内屋,射在屏风上,啪地炸开,顿时迸出万道金光。
景正卿抱紧明媚一挥衣袖,又把明媚的头脸遮住。
那万道金光似金蛇乱舞,陡然绽放在他身后,辉煌灿烂,莫可名状。
明媚被抱在怀中,仰着头,对上那双如朗星一般的双眸,刹那之间,就好像那漫天盛放的烟花,并不曾消失,而是出现在了他的眼睛中。
于他身后,那绚烂的光华缓缓地隐没,只有他双眸依旧璀璨如故。
明媚看着那双眼睛,像是沉溺其中,像是仰望其中……五味杂陈,新的感觉压着旧的,又交织成一种奇异的东西。
瞬间失去所有言语。
“二爷没事吗?”
“表姑娘如何了?”
等风波平定,周围的人才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玉婉也冲过来,先看景正卿:“哥哥你怎么样?伤着了不曾?”又握住明媚的手,急着问:“明媚你呢?哪里伤着了么?”
景正卿缓缓地松开明媚,让她双脚落地。
明媚镇定了一下,说道:“我好好地,没有事。”
景正卿也一笑:“没事没事,别担心,也快去告诉老太太跟太太们,这儿都好着呢!不过是场小小波折,让大家伙儿继续看烟花儿,别扰了兴致。”
正好楼上派来问的丫鬟,闻言赶紧去说了。
景正盛过来,又骂:“谁弄倒的?推出去打!”然而刚才混乱之中,那闯了祸的小厮见势不妙,早就跑了。
景正卿将他的手轻轻一握,冲他使了个眼色:“哥哥,大好的日子,别为了小事儿动怒,让大家伙儿小心些,继续乐。”
景正盛心头一动,他自来具有一流的变脸功能,当下便笑道:“很是很是,幸好卿弟没事,表妹也没事……罢了罢了,大家伙儿继续吧,只是务必谨慎着些,别再弄出来。”
小厮们这才又小心把剩下的花儿放了。
这会子,苏夫人听了回报,却到底是不放心,找个空儿自己跟着丫鬟下了楼来,景正卿正要跟景正盛说话,见状少不得先迎了母亲。
苏夫人道:“如何?让我看看。”
景正卿张手,转了个圈儿:“您瞧,分毫没伤着。”
苏夫人叹了声,却瞧见他背上的衣裳有数处烧破的孔洞,头发也糊了几根儿,幸好是冬天,穿的厚重,且那烟火射出后的火点儿力道一般,才不至于闹出不好。
苏夫人又惊又怕,握着儿子的手,便说:“幸好老太太在上面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你……只担心明媚丫头在下面,才只叫人下来问问,若知道是你们两个,此刻早也下来了。”
这会子玉婉陪着明媚,便说:“都是那毛手毛脚的小厮害得,那火也怪,冲谁不好呢,冲明媚丫头,莫非是看她生得最美不成?”
玉婉惊心之余,见平安无事,随口说了个笑话。
景正卿扫了玉婉一眼,又看明媚,见她默然不语,大反常态,他有心想细问问有无吓到之类,可当着母亲的面儿,却不太好出声。
幸好景正盛问道:“明媚妹妹觉得如何?可吓到了?是表哥督管不利,给你先陪个罪。”
明媚忙道:“盛哥哥别这么说,这不过是一宗小小意外罢了,且虚惊一场,大家伙儿都无事便好。”
苏夫人走过来,也把明媚看了一遍:“还好是没事,不然……”
大好的日子,那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说了,只又问明媚:“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先回去歇息?老太太那边,我给你说说。”
明媚心神不宁,闻言便笑了笑:“也好,就劳烦舅母了。”
苏夫人便看玉婉:“都是你害得,她不敢看这个,你偏拉着看,差点闹出事来,就罚你送你妹妹回去吧……”
玉婉虽然想留下来看花,但是却也不敢忤逆,何况她也觉得有点愧对明媚:明媚原本都退回屋里去了,是她又把人生拉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
当下便答应了。
玉婉陪着明媚便去了。剩下苏夫人又看了会儿景正卿,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让加倍小心,在外面不许吃酒,也不许大动免得对伤势不好之类,才又上楼去陪老太太了。
景正盛见苏夫人走了,才说道:“卿弟,你方才冲我使眼色,是怎么了呢?”
景正卿道:“那踢倒了炮仗的小厮是哪个,哥哥可知道?”
景正盛皱眉:“起初是限定了人来点这个的,倒是明明白白,后来热闹上来,一拥挤,连些家里跟亲眷家的小子们也都冲了上去,就有些混乱了,那烟火倒了后,大概也吓得跑了,因此竟不知道……”
景正卿点点头,景正盛问道:“如何?莫非有何不妥?”
景正卿笑道:“也没什么,怕是我多心了。横竖没事就好。”
景正盛点头,当下两人便站在檐下,双双袖手看那漫天花儿。只见果真是漂亮奇巧,景正盛忍不住说道:“这会儿的比刚刚的还好看,若是婉儿跟明媚在,必然是爱的。”
景正卿一怔,眼前便浮现方才所见的情形:在明媚抬头看烟花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就在旁边不远,也有人正看着她。
对他而言,就算这漫天烟花再动人,也终究是比不上他眼前风景的。
所以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倒了的烟花是冲她而去的时候,他却已经心有灵犀般地冲了过去,因为他时时刻刻都留意着她。
此刻听了景正盛的话,景正卿便笑道:“是啊。”
心中却另有一个声音,默默地想:“倘若来年如此光景,我便可以抱着明媚,肆无忌惮地把她护在怀里看着花儿了……那一会子的光景,才能算得上是世间绝美罢了。”
两人看了会儿,景正盛忽然又说:“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却没找到空儿。正好这会儿说给你,但也不算大事儿,就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件。”
景正卿问道:“什么?”
景正盛道:“头前二老爷叫我过去,交代了我几句,让我留心着那刚上京的表弟,就是明媚的哥哥卫宸。本来二老爷是想让你留意的,只是你还带伤,于是便交给我了。”
景正卿点头:“我知道他上京了,却也没得空儿去见,只听说父亲把他安置在一处宅子里,他如何了?”
景正盛道:“起初倒也安生,只这两天,大概是置办年货之类,进出的十分频繁,据我所知,好似也去了几次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