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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暮秋之时,李不凡等人所乘坐的楼船终于在京都码头靠了岸,比预计的归期提前了三日,是以当这艘外观巍峨又有士兵环列的战船入港之时,差点没吓坏了京中百姓。
他们险些就要以为,是焱军又打回来了。
一声悠长嘹亮的船鸣过后,喧闹非凡的京都码头霎时乱作一团,贩夫走卒、往来旅客俱都急急忙忙地远离了码头。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人头攒动的渡口竟变成了一座空港,四处散落着人们来不及收整的货物行李。
“这也太夸张了吧……”司雨呆愣愣地抱着浩儿,立在楼船顶层的厢房外,将半个汴京城都一览无余。
她瞧见码头外有好几条街都突然封了路,商铺接二连三地谢客打烊,路人们也正形色匆匆地返家闭户。
这跟她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大将军凯旋而归,还押解着敌国皇帝,他们都不好奇出来看看吗?
没有百姓夹道相迎就算了,就连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员前来迎接一下也没有。
有的只是——被他们楼船吓跑的一众男女老少。
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忧伤。
“娘~”举着小胖爪,浩儿指着底下空荡荡的码头,满眼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跑啊?”
年近三岁的浩儿正值爱问的年纪,司雨与他相处尚不足一月,却早已习惯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只是孩子的世界时常天马行空,她每回做答的时候难免要斟酌一番,才能给他一个浅显易懂又不失童趣的回答。
“呃……”轻咬着下唇,司雨呈一副思索状。
浩儿从不催促,反而模仿起了司雨此时的神态动作。
“大概……”是被我们的楼船吓到了吧。
可如果她这样说,会不会显得百姓们太怯懦无知?无意识之中就给浩儿灌输了一种庶民无知的错觉?
“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家啊,以前就有许多坏人成群结队地闯进京伤害了他们和家人,所以刚才,他们一定是误把我们也当成了坏人,赶着回家保护自己的亲人呢。”
司雨眉眼含笑地给他解释,她并不知晓他能听懂多少,只是重重地强调着“亲人”和“保护”。
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亲昵地搂上她的脖颈,“浩儿懂了。”
司雨微微讶然,“哦?你懂什么了,跟娘亲说说。”
“浩儿也要像他们一样,保护娘亲和爹爹,还有爷爷奶奶,大伯父大伯母大表哥大表姐,外公外婆舅公……”
浩儿掰着手指边数边道,很快便发现手指不够用了,跟着他就卡壳了:“舅公,舅公……”
舅公后面是什么来着,浩儿急得小脸儿通红,求助的目光看向司雨。
她已经憋笑很久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舅公接着是舅母。”
浩儿终于接上了,欢喜地接着往下数,司雨笑着握住了他的小手,“浩儿能记得这么多亲人真是厉害。”
“不过还有一件事,浩儿也一定要记得。”
说着,司雨突然认真了语气,用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头,继续道:“那就是,保护亲人一定要等浩儿长大了以后才可以做,浩儿现在还是小孩子,应该由娘亲来保护你才对。”
浩儿无辜地眨了眨眼,小嘴微微嘟起:“那爹爹呢?”
言罢他微一侧首,眼角余光便瞄见了走廊拐角处的颀长身影,李不凡食指竖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司雨想也未想便笑着回道:“当然是也由娘亲来保护啦。”
面色微滞,李不凡除了觉得心头微暖,也无端地升起了一抹酸楚——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令她觉得,自己是需要被她保护的。
诚然,他此刻前途未卜命运成谜,可他从不畏惧,或者说——自他重生以来,他就在不断地争斗,与皇权较量,与焱军相战,他已经爱上了这种刺激。
其实他一直没有说的是——他眼里,早已没了敬畏,无论是对皇权,还是对神明。
他都不在意。
昔日一句皇命难违,一句圣上有旨,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死,就能将前世的李不凡捆得死死。
而现在,只要南朝安定无争,他可以许了任何人做皇帝,至于他自己……
他不会再容忍任何人,左右他的人生。
“司雨。”轻敛了眸,李不凡启唇,唤她转身。
低醇悦耳的男声与轻缓的脚步声同时在她身后响起。
司雨闻言满心欢喜地转身,她等了这么久,李不凡终于愿意跟她说话了。
然而她转身时转得太急,更没想到李不凡会突然伸手过来,于是便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将怀里的浩儿都滑掉。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李不凡微蹙了眉,探手将她扶稳,另一只手接过浩儿将他放坐在小臂上。
司雨面色一哂,心道你不也是一样,总喜欢从别人背后突然出现,吓得人魂飞魄散你还有理了?
不过腹谤归腹谤,司雨历来是不敢跟李不凡明着抬杠的。
毕竟——好汉是不吃眼前亏的,谁让她打不过李不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