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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北镇抚司声名赫赫,尤其是它所掌管的诏狱,更是令人朝廷大臣们闻之色变。
顾怀清首度光顾这里,不过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心里一直盘旋着沈府一案,怀着一肚子疑问要质询段明臣。
段明臣似乎早有预料顾怀清会来找他,顾怀清刚到镇抚司门口,早有候在门口的锦衣卫校尉上前行礼,将他接引入内。
段明臣身穿赤金色团绣曳撒,胸缀飞鱼,腰束鸾带,绣春刀被摘下搁在桌上。他一手端茶碗,一手执卷宗,正看得入神。
顾怀清见段明臣一副悠哉悠哉的闲适样,不免心中有气,飞起一脚踹开大门,冷笑道:“段大人这就准备结案了么?”
段明臣抬眸,看了一眼那扇被踢坏的门,淡淡的道:“啊,顾大人早!”
顾怀清最看不得段明臣这种淡定,他心急火燎的,段明臣却好像没事人似的。
“我让你好好审一审沈豫竹,你怎么就直接把他下了诏狱?”
段明臣似乎早就准备他有此一问,取出一卷纸递给他:“这是昨日审讯沈豫竹的口供记录。”
沈豫竹承认那瓶梨花白是他托路婆子买来藏在厨房,方便他馋酒的时候喝几口。
事发当晚亥时初刻,他确实去了厨房给姜姨娘取夜宵,从厨房出来后,穿过红梅林,到姜姨娘住的东厢房。
当晚,沈豫竹身上穿的正是一件白色杭绸直身,跟吴婆子形容的在梅林中看到的身影一致,布料材质跟顾怀清在红梅林捡到的那片杭绸也是完全一样的。
不过,从沈豫竹房间搜出的所有白色杭绸直身,都是完整无缺的,并没有被树枝刮破的痕迹。
顾怀清一目十行的看完,陷入了沉思……
沈豫竹白天受到父亲的斥责,甚至亲生母亲也可能被逐出沈府。一旦沈君儒跟谢蕙兰生下嫡子,沈豫竹将彻底失去财产继承权。
因而,沈豫竹确实有杀人的动机,毕竟他是沈君儒唯一的儿子,沈君儒一死,他将会是最大的获利者。
那瓶导致沈君儒丧命的酒是沈豫竹的,他在煎药时去过厨房,路婆子走后,只有他跟丫鬟秋莲在厨房里,完全有可能趁着秋莲不注意,将酒放入汤药中。也或许秋莲是他的帮凶,刻意帮沈豫竹隐瞒了藏酒的事。
一切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沈豫竹,他有作案动机,也有那瓶酒作为物证,可是顾怀清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沈豫竹。”顾怀清缓缓的说道。
“直觉?顾大人,办案要讲究事实证据,怎么能凭直觉呢?”段明臣失笑道。
“你笑什么!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况且,这案子还有好几个疑点……”
“首先,沈豫竹是个好色无脑的纨绔弟子,虽然读书不成器,但好歹也读过圣贤书,弑父这等事,料他是不敢做的。就算他有这个胆子,以他的智力,也不能做得如此严谨缜密。核桃仁和酒会犯冲,导致有气虚咳血症之人窒息丧命,这必须是熟读医术、精通药理的人才会知晓。”
“其次,沈豫竹当晚确实穿着白色直身,衣料也跟我捡到的那块衣角一致,但为何从他房间找出来的衣服上都没有破损呢?当然,不排除他把当晚那件衣服处理掉了的可能,但也可能是有人穿着跟他同样的服饰栽赃嫁祸给他。”
“最后,就是那个叫秋莲的丫环,她跟沈豫竹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替他隐瞒藏酒的事?她是不是沈豫竹的同谋?她的供词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说在沈豫竹离开之后,她去院子里赶猫,导致离开了药罐片刻,给了人可趁之机,这一说法是否可信?”
“你看,此案还有这么多的疑点未解开,你怎能就草草盖棺定论了呢?你这样草菅人命,跟那些昏庸无能的官僚有何区别,怎么对得起皇上的殷切嘱托?”
顾怀清话语如锋,气势汹汹的将段明臣逼到墙角,一双凌厉的凤眼瞪着他,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就好像段明臣一个答不好,就会被他一掌拍扁在墙上。
段明臣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我并没有结案啊。”
顾怀清一愣:“可是……你不是把沈豫竹打入了诏狱?”
“谁告诉你沈豫竹在诏狱的?我只是暂时将他软禁起来而已。”段明臣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你以为锦衣卫的诏狱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吗?”
顾怀清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段明臣的用心:“啊!你是想……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