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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的脸色极为苍白,如同正在承受某种极大的痛楚。
但他那对清澈的眸子,却是有着坚定执着之色,哪怕身上的病痛再如何剧烈,仍是用自己的双手,在树林中向前爬去……
是洛阳。
是当年不愿因自己的病,拖累安平村的洛阳。
不远处,洛阳注视着年幼的自己,眼帘微垂,遮掩住目光深处的那抹复杂,他无声叹了口气,片刻后,转头向着树林深处望去。
与那少年所在的树丛一样,那里的林层十分茂密,月光无法照入,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但洛阳却仿佛能够看见,在那个地方,在某块大青石前,正有半截藏在泥土下的竹简,在等待着什么……
时隔多年,再次回头去看当初的自己,洛阳对那少年做出的行为,感到幼稚、荒唐、可笑。
但不容置疑,哪怕时间逆转,所有的一切能够重来……
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突然,洛阳凝视的目光蓦然颤动一下,此刻不知察觉到了什么,豁然抬头,向着树林上空望去。
只此一眼,洛阳自化邪以来,始终如深潭般平静的眸子……
第一次,陷入凝滞。
只见在那树林上空,在夜幕的笼罩下,隐约正有一道身影,站在半空之中。
他身穿一件青色布衫,双手背负身后,此刻正低下头,凝视着那向前爬行的垂死少年……
他的双眼深邃平静,此刻却隐约浮现出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爹……”
洛阳望着那中年男子,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喃喃。
……
……
这一日深夜,玉树岛附近的海域,迎来了一场多年未见的大雨。
雨水倾盆落下,豆大的水珠打在了玉树岛的每一个角落,各处皆可听见水滴之声。
在那座神秘的古禁山某处,同样被雨水打湿了。
在外人眼中,他们看不见因果阵中的七彩祥云,也看不见那名驻足静候的白眉老僧,只能遥遥看见,一名盘膝坐在溪畔,被雨水淋湿的沧桑身影。
而与此同时,在玉树岛的另一头。
正发生着一场多年未起的惊天剧变。
今日黄昏,玉树岛两大家族之一的公孙家,突然派出六名化灵境巅峰的高手,发动凌厉一击,将多年来的宿敌季家,深深重创。
而季家那位筑基境界的大长老,则是被同样具备筑基境界的公孙家家主,压制在了季家祠堂,始终没能分出余力,挽回这场灾难。
按照以往的格局,公孙家与季家实力相当,皆是有着一名筑基境强者,以及六名化灵境巅峰客卿,照理来说,哪怕公孙家这次的手段再如何巧妙,也不应该将季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点,在片刻前,已经得到了解释。
原来在三日前,季家大少爷季南河,带领着两名修为高深的客卿,去往了危险的古禁山,想要寻找季家先祖留下的瑰宝。
结果……两大客卿皆死山中。
此时此刻,玉树岛的剧变已经迎来了尾声,季家以为奴三年作为代价,换来了这场战争的平息。
而那位季家纨绔公子,此刻正站在自家宗堂门前,凝视着屋子里一块块摆放整齐的祖辈灵牌,神情苦涩。
季南河没有进入到宗堂内部,而是站在门槛外,任由雨水打湿黑发。
他心中满是懊恼。
若是在三日前,他没有凭借少主身份,强迫玄叔与卢叔随自己上山,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或者说,若是在遇见那神秘青年之后,他能够知难而退,而不是任性的绕路上山,或许,一切都还会有转机。
“怎么不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和蔼温煦的声音,突然从季南河身后传来。
这道声音有些低醇,很容易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正是季南河的父亲,季家家主,季东临。
听见这道声音,季南河的身子清晰颤了颤,他缓缓转身,看向父亲那张温和的脸庞,“爹,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亲眼目睹了家族的剧变,此刻季南河的内心,只想将这一切挽回,然而仅凭他化灵六层的修为,根本无法为季家做点什么。
他愿意承担惩罚,他可以接受父亲的责骂,却偏偏无法忍受……
父亲的温和。
饶是季东临身为一家之主,此刻听见季南河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不禁怔住了。
他看着多年宠溺的儿子,似是发觉到,从前季南河身上的纨绔跋扈,已经荡然无存,季东临伸手摸了摸季南河的脑袋,由衷笑了起来。
“作为家主,我确实该罚你,而且还是最严厉的惩罚。”
季东临的眸子微微一凝,少许有些沉重的说道,“你所犯下的罪过,即便是将你逐出季家,也毫不为过。”
听见“逐出季家”四字,季南河单薄的身躯再次颤了颤,稚嫩的眸子划过了惶恐,可一联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却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说出半句求饶话。
可就在这时,季东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季南河彻底愣住了。
“可作为父亲,若能以三年尊威换取你的成长,爹觉得……”季东临眼中的沉重融化开,柔声笑了笑,轻声道出一字,“值。”
简简单单一句话,清清淡淡一个字,直入人心。
季南河看着眼前这个日近中年的男人,仿佛看见了他目光深处的疲惫,同时也见到了这抹疲惫之余……深深的欣慰。
两个时辰后。
季东临离开了宗堂,并非不愿继续陪伴季南河,而是家族产生剧变,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也就在这个夜晚,季南河在大雨中站了很长时间,他回想着多年来荒唐的自己,又想起父亲的欣慰……
最终,季南河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