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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芩从县城买了点心,又割了肉,包了糖炒花生,一块做长衫的淡青色料子,没有摆摊,姐弟四个赶到方家村恭贺。
方家人都满脸的高兴,尤其方婆子,跟裴芩道,“我知道那裴文礼落榜了,如今你小舅舅却考中了,咱们方家又多一个生员,看那裴家还咋嚣张!”
裴芩自然乐见。
有人喊着摆酒庆祝,方老秀才面上的笑淡了下来,等送了村里的人,跟方辅训话,让他不要骄傲自满,以为取的生员的资格就万事大吉,乡试才是更难的一关,有多少秀才都是止步于乡试,而且他名次靠后,算是勉强考中,等到了县学更要勤加刻苦攻读。等方辅过了乡试,家里再给他庆祝。
方辅受教的恭敬应是,转身跟裴芩笑道,“还要多谢芩儿送的笔,用的很是顺手,字也工整了。”
“那是小舅舅学问好,不然给你一支神笔也考不中的!”裴芩笑。
方辅被她恭维的话说的哈哈大笑起来。
热闹了大半天,裴芩姐弟就告辞回了家。
裴文东握着小拳头,心里默默道,他也一定考中功名,让那些人再不敢欺辱她们姐弟!以后让姐姐享他的福!
裴茜回来就说,“文东不要干活儿了,你好好念书就是了!这点活儿我们做完就行了!”天天这么多活儿做,念书的时间都占用了,就算聪明,也会耽误了的。
“你是不是吃饭都喂他,让他变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念书的废物?”裴芩幽幽的看着她。
“天天干那点活儿,我们仨谁伸一伸手,就干完了,干嘛非得文东去干!?他多念会书,练几个字不好吗!?”裴茜反驳。
“不好!”裴芩可不想把裴文东养成不事稼穑,拿取理所当然,除了念书啥都不会的废物。
裴文东忙道,“我就帮家里干一点小活儿,我愿意干!”家里就他不挣钱还花钱最多,哪能一点活儿也不干!?
裴芩点头,“考功名不是那么简单的,入官场更不是只会念书就行的。”让裴文东去干活儿。
裴文东立马乖乖听话跑去干活儿。
墨珩坐在窗边,听着姐弟的对话,忍不住对这个‘长姐’生出一丝好奇。
裴芩算算日子,山上的春笋要下来了,赶上裴文东沐休,也揪了他一块,上山去挖春笋,抓野兔子。
裴芩挖了春笋出来,抬头见裴芫三人都神色黯然悲伤,暗叹口气,清了下嗓子,“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啊,你会修到七环,修完了七环修八环,修完八环修九环!”
三人囧囧的看着她,“长姐!这啥五环六环的啊!”
裴文东挠挠头,“五环那是肯定比四环多一个,比六环少一个啊!”感觉长姐这嚎的全是废话。
裴茜则白了裴芩一眼,觉得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靠谱点了,这会又不靠谱了。
“所以哼的是大实话啊!”裴芩还挺喜欢这五环的,多大的实话啊!
三人啥也不说了,就听她来来去去的五环比四环多,比六环少。
不过一天下来,四个人倒是挖了二三百斤春笋,逮了七只竹鼠,三只野兔子,还捡了一窝野鸡蛋。
手推车使上,费劲儿的推回家。
等次一天,赶集卖完饸烙面和米粉,裴芩借了头驴车,把春笋和糖炒花生装车。
“你会不会赶车啊?别半路出事了!”裴茜很不放心,昨儿个嚎的半天的五环六环的,今儿个就要自己赶一辆驴车,半路赶到沟里河里可坏事了!
“驴又不是马,赶着不就往前走了吗!”裴芩连马都会骑,还赶不住一辆驴车!?
看她满不在意的样子,裴芫和裴茜都有些提心吊胆。
裴芩一路上哼着五环,稳稳的赶着驴车到了原阳县。把聚仙楼的糖炒花生送到,又往得月酒楼,叫了人出来搬货。
掌柜的一看有春笋,顿时笑的满脸花。
王庭让她把驴车停好,先教他上次的转身,他已经学会了裴芩好几个技能,但那个半空转身的却总是转不好,摔了几次,就越发转不好了。
裴芩今儿就重点教他这个。
等吃饭的时候,章岩过来,一身淡青色竹叶纹直裰,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拿竹笋做菜,还把酒楼掌柜忽悠的欢天喜地,裴姑娘真是好能耐!”
裴芩看着他衣衫上的竹叶纹,还有细细的水竹笋隐没在竹叶中,高高挑眉,“愿打愿挨,你情我愿!”
“还得多谢你,发现了一道好菜!”章岩笑着说,眼神望着她的脸色。
裴芩不堪在意的耸肩,“竹笋只是刚出土和竹子不太一样,仔细点就能发现,有竹子的清香,不难发现就是竹笋,我也没打算一直卖这个,也不准备靠这个吃饭。”
“糖炒花生已经有人做出来了。”章岩又道。
裴芩就笑了,“饸烙面也会有人做出来的,那又不管我事,只要还有人愿意吃我家的饸烙面就行了!”
看她笑的竟如此坦然,毫不在意,章岩微微敛起嘴角笑。
裴芩最后好心的跟他道,“这世上的事只有三种,我的事,你的事,关我屁事!”老娘的事儿,又关你屁事!
章岩俊脸微微发黑。
裴芩摆摆手,吃完饭,教到王庭下晌,赶着驴车,揣着银子回太平镇。
孙大顺过来,说是快上梁了,让裴芩准备一下。
这事方老秀才也今儿个也问了,说是上梁通知他,他过来帮忙主持。
上梁是大事,裴芩就算不想别人插手,也不能不通知。
吉日这天,还正好逢集,方老秀才和冯守兴方慧等人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裴芩拿着钱,在集上采买了各种刚出来的新鲜的青菜。由方婆子看着,余氏和方慧掌勺做的菜,阮氏和裴芩姐妹打下手。正好把竹鼠和野兔子肉都用上了,多添了俩菜。
方老秀才主持了上梁仪式,请了亲朋和孙大顺一干工匠吃了饭。
方立看了下,总共堂屋四间,厢房四间,有八间屋子。那儿子要来镇上念书,就可以直接住在这里了,也可以和裴芩姐弟几个多培养一下感情。看了眼一直说房子盖的气派的冯守兴,方立没有立马提出来。
之后上瓦就快了,不过两天,就盖上了瓦。只剩下收尾的细活儿,还要半个月的样子忙完。
结算了工钱,裴芩手里攒的几十两银子也快干了。
“娘的!十两银子不被打劫,现在也能打些简单的家具摆设了!”裴芩扒拉着手里剩的十二两银子,忍不住再次骂娘。
封未正准备过来,让她们晚饭给墨珩送一份,听她骂娘,脚步一顿,连忙又转身走了。
墨珩听他又回来,问他,“怎么了?”
封未有一瞬的尴尬,“忘了拿东西了。”随便找了个东西,又拿着出去。
裴芫和裴茜都没在,出去洗衣裳了。
封未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说麻烦裴芩晚上给墨珩送饭。
裴芩这会正在骂那劫匪,听他的声音,突然跳了起来,“卧槽!老娘终于想出哪不对劲儿了!就是你特么的打劫老娘!?”从她们租了孔老爹的院子,她一直觉得这个瞎子的随从有些奇怪的地方。声音再刻意,她还是听出来了。
封未脸色一变,否认的话立马就出口,“什么打劫!?裴姑娘你可别含血喷人!”
裴芩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老娘都听出你的声音了,还装!?”
封未稳稳站着,“我真没有打过劫,裴姑娘你认错人了!”
裴芩才不听他说的,一拳照着他的左眼打过去。
封未倒吸口气,没想到她小小的纤瘦的小姑娘,力气竟然这么大。
裴芩打完一拳就收了手,磨着牙道,“老娘现在缺钱,等着他双倍奉还呢!”
“双倍奉还?那裴姑娘就不用担心了,你遇到的可能不是真的劫匪。到了时候,人家说过双倍奉还,也肯定会还你的。不过,能打劫一个小姑娘,真的不是我!”封未解释完,没多留,很快就走了。
“不是你妹!打劫老娘一个女的,没见过那么怂的!有本事劫富济贫去!”裴芩骂着竖中指,还是觉得不解气。
过了会,墨珩拄着拐棍过来,“对不起!”
裴芩哼哼一声。
“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墨珩迟疑着。
裴芩又哼哼一声,“你这瞎子能干啥?”不信他的话。
墨珩好一会没有说话,“我帮你们剥花生。”
“我们买的花生米,不需要剥!”裴芩没好气道。这个瞎了,那随从不是有手有脚,还功夫不浅的样子,非得学人打劫,还劫到她头上来了。
“……我给你弟弟讲学。”墨珩又道。
“谢谢!他有夫子,不需要!你这瞎子也教不了!”十两银子不要,裴芩也不想和这个明显头顶大麻烦的主仆扯上关系。
“你不是说,只要心不瞎,就能看见吗!?我虽看不见,却可以讲义。”墨珩道。他从出来,就一直在吃药,封未若不是囊中实在羞涩,也不会去打劫她。他之前说挣了十两银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用!”裴芩呵呵。她们很快就搬走了,这个明显大麻烦的,还是远离比较好。
墨珩却想做点什么,也减轻封未的负担,等裴文东下学回来,就叫了他,说是以后给他讲学问,上学之外开小灶,让他每日下了学到他那里去。
裴文东睁大着眼,赶紧跑了。回来就跟裴芩说,那个瞎眼的莫名其妙非要教他念书。
“那个瞎子有病,离危险人物远一点。”裴芩告诉他。
裴文东乖顺的点头应声。
封未回来时,裴芫和裴茜就见他左眼青紫了一片,是被人打了。
次一天裴文东下学回来,墨珩不见他去,就拄着拐杖过来,也不管裴文东听不听,跟他讲了几点如何看书做学问,如何练字的诀窍。讲完,就拄着拐杖,摸索着回屋。
裴芩嘴角连连抽搐,“果然是眼瞎,看不见老娘反对。”
“长姐!我不跟他学!”裴文东保证。
“对!不能跟他学!”裴芩赞同的点头。
墨珩却每天裴文东下学后过来,根据他背的书的进度,给他讲学,走时说一句,有不懂的去问他。
裴文东睁着眼看裴芩。
裴芩翻着眼看天,把她整到这破地儿来,还给扔到麻烦堆里,贼老天绝对的是故意的!
裴文东在学堂上被夫子夸赞了,他一脸犹疑的回来,纠结的眼神看着已经在等他的墨珩。他无意脱口而出他讲的东西,没想到夫子会对他夸赞不已,下学还留了他说话,问是不是姥爷指点他学问了。
姥爷没有指点他学问,是这个瞎眼的指点了他的学问。
裴芩问了缘由,沉沉的瞪了眼墨珩。
墨珩依旧给裴文东讲学,也不管他听不听,愿不愿意听,裴芩让不让他听,讲差不多了就回自己屋,晚上跟裴芩要一碗吃的。
裴芩也实在忙,没有多少时间总跑到山上去挖春笋,又带着裴芫姐弟往山上跑了一天,挖了两袋春笋送到得月酒楼,就把挖竹笋的注意事项告诉得月酒楼掌柜,让他们以后自己去挖春笋,记得留一些,不然明年就没得吃了。
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惊讶无比,没想到拿到满口特别清香滋味儿的菜肴竟然是竹笋,那个竟然也能吃,还如此清香美味。
方家离山比较近,山上也长了成片成片的竹子,裴芩就告诉方婆子上山挖春笋,新鲜着卖,自家吃,或者腌制酸笋都可以。
听她们冬天就是卖竹笋和竹鼠挣到买口粮的钱,方婆子想到惨死的大闺女,不禁心酸难忍。
方老秀才一看山上春笋多,就说腌制酸笋卖。
裴芩自然把她知道的注意方法和诀窍都倾囊相授。
之前把做米粉的作坊教给裴里正家,盖房子又不找他看着,爹娘张口借给她们十两银子,还没说哪一年还,已经让方立心中抱怨不已,听方老秀才把做酸笋的事交给他,倒是一鼓作气,准备也做个酸笋作坊,开始稳定挣钱。
方老秀才给他找过不少能稳下来的活计,都被方立干着干着玩完了,他还满嘴借口。方老秀才把腌制酸笋的活儿交给他,让他说不出抱怨,也有了事干。
香椿芽很快长了出来,红红的鲜嫩,裴芩摘了一筐子回来,香椿芽炒鸡蛋,香椿芽凉拌豆腐,次一天面摊上就多了一种香椿打卤面。
榆钱裴芫还能跟着吃个十来天,可香椿她是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小声的请求,“长姐!咱能不能少吃点香椿,做点别的菜?”
裴芩恍然,“我以为你们都挺喜欢吃!”然后家里的菜就变成了两种,一种香椿做的,一种不是,香椿做的那碗,几乎都被裴芩包圆了。
她还觉得不过瘾,看人家摘了香椿,炸了朝天椒砸香椿辣椒,也炒了一大筐子朝天椒,到舂米的碓碓那排了队,砸了满满一盆子的香椿辣椒。这个存放得当,可以放一年。即便上面长了毛毛,只要把毛毛那一层刮掉,就可以加了水和香油和了,抹在馍馍上或者面条上,辣椒和香椿的两种香味儿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香辣,讨厌的人不喜欢,喜欢的人就更加的喜欢吃。
连吃了两天,裴芩白净的小脸上,接连蹦出几颗粉刺痘痘。
裴茜不让她再吃了,她要是吃出事儿来了,家里谁撑着!?
脸上的粉刺痘痘碰着也疼,裴芩终于停止了进食香椿辣椒,开始盼着刚冒头的槐花。
等槐花下来,裴芩姐弟的饭桌上立马就多了蒸槐花,炒槐花,槐花饼和槐花包子,槐花蒸饺,槐花蛋饼。面摊上也多了一样炒的蒸槐花。
这个裴芫和裴茜都不太喜欢吃,倒是常咏麟和小同伴喜欢,俩人每次过来,都要吃上一碗。
不过这个下去的快,随着清明过去,槐花就老了。在墨珩也跟着连吃了几天的各种槐花吃食后,槐花终于不能吃了。
清明后,吹在人脸上的春风也越发温暖了起来。
门窗也做好,装好了,地上铺了青石板。屋里的炕,和厨屋里的灶,都点火试了,熥了几天,屋子就全干了。只要摆上家具,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裴芩现在没有银子打家具,手里有二十多两银子,她需要把方家的十两,冯家的五两还给他们。
每到这时候,裴芩再看见封未和墨珩,都要暗搓搓的甩上几个眼刀子。
倒是裴文东的学问,进步很快,还真是归功于墨珩。
裴芩依旧不想跟这瞎眼主仆多牵扯,归拢着东西,准备搬回家。
孙婆子过来面摊帮忙,问她们啥时候搬回家。
孙铁柱和邹兴抽空打了桌椅板凳,还有几个樟木箱子作为乔迁礼送来。
方婆子送了被褥和二两银子礼钱,“你们现在手里正缺钱,东西也不跟你们添置了,钱你们留在手里,捡了紧要的买!”
方慧也很是大方的送了一吊钱和几个竹筐子,筛子。
邹兴家里送的铁锹,和锅铲,菜刀,等用具。
左右邻居也送了手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