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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谷溪脑海中的疑云渐渐消散,不过多时,全然明白了:若真如此,凉禹王之前对她的喜爱、对她的恩赦,也皆说得过去了。原来,他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原来,他对母亲仍怀有一腔深情……
她不知心底是何滋味,在凉禹时,她对凉禹大王本就尊敬为多,一直爱戴这个和蔼可亲的君王。即便在得知自己身世后,也未对他怀恨多少,何况,他尚是苏宸的父王……
然而此时此刻,却又有些不同,心中又惊又恐,又悲又酸,一时五味杂陈,难以言述。
“姑母,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您不了解他,苏宸和他父王绝无——”
“那你了解他?”骆清婉站起身,直视她,“知人知面不知心,溪儿,你不可如此鲁莽,更不可为情蒙蔽双眼。”
“蒙蔽双眼?”唐谷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再次迎上姑母的目光,“溪儿敢以性命起誓,他对我绝无半点不诚之心!姑母,您就让我去吧,溪儿求您了,您让我去吧!”
她在地上连连磕头,用力之大,使得地板发出“咚咚”声响,击得骆清婉心头闪过一阵抽痛。
“快起来!”骆清婉蹙眉忧心,又急又气。翠烟和十三娘上前,将唐谷溪从地上扶了起来。
只见她眸中噙泪,哭痕满面,肩上的披风略显松散,里面是松松垮垮的中衣,额头上沾满灰尘,已磕出了一小块浅淡的淤青。
“姑母,我相信他,我相信他。”唐谷溪凝噎道,“他如今生死未卜,溪儿怎可在此偷安?您不让溪儿去,溪儿今生,怕是都难心安了!姑母,难道您在年少时,都未曾倾心过‘不该’之人?姑母,情至之时……有谁还去追究对错?”
骆清婉闻言,骤然扭头,满目惊诧地望着她,朱唇微启,脸色怔然,似乎瞬间化为了泥雕,一动不动。明耀的眸子里,皆是对她那两句话显出的惊愕。
情至之时,有谁还去追究对错?
难道您年少时,都未曾倾心过“不该”之人?
……
这两句略带沙哑的话,带给骆清婉的,何止是震撼,而是惊恐,是不安,是心有余悸,慌乱无措……
她的亲侄女,竟是多年以后,站在她面前,对她道出这两句话的人。她们两个,年纪相差近二十载,然所历之事,竟是如此相同。
骆清婉沉寂无声,只是默默注视着她,面上没有丝毫怒气,惊恐之意也在渐渐消退……她沉默,因她在思量,在琢磨。
唐谷溪却以为自己所言又失了分寸,见姑母沉默不语、脸色僵硬,一时便心生不安,愧疚满怀,赶忙道:“姑母莫要怪罪,溪儿并无冒犯之心。只是……”
“行了,别说了。”骆清婉低低道,反身回至座上坐下,用帕子抹了抹眼泪,“溪儿,我不怪你,我知你是心里着急,才口不择言的。你……过来。”
她抬头,示意唐谷溪靠近。
唐谷溪缓缓移至她面前,双手被她轻柔拉住,骆清婉凝视着那双手,不知在冥思什么,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她。
“溪儿,你去了,记得问问清楚,齐将军是否无恙,他的武贲军是否安然回来……还有,你须在三月之内,返回宛都。”最后四字她说得铿锵有力,缓慢坚定,直视唐谷溪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