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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阁“完好无损”的左手拽住她肩膀,使劲往下一拉,趁着薄珏失去平衡,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又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薄珏脑子里一根弦崩到了极致,身上哪里都疼,尤其是肋骨处,她几乎没办法再反抗了。
视网膜上的成像仿佛被高倍摄像机调慢再调慢,一帧一帧的播放出来,微尘在空气中悠悠的飘舞,粗重的喘息鼓噪着不堪重负的耳膜,每一声都清晰可闻,放大到无数倍,再反弹回来。
呼——哧——呼——哧——
危险的尖牙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原本熟悉的人在顷刻间就变得陌生起来。
呼——哧——呼——哧——
薄珏被压在地上,心跳如鼓擂,和喘息声形成了一个频率不同却奇妙的共鸣,本能升起的不安、对未知的恐惧、前所未有的抵触感汇集在一起,在尖牙再一次咬下来时,脑海中的弦彻底崩断了。
——取心头血是我们的本能,但是抗拒被人取血,则是更强大的本能。
她低吼一声,露出了嘴里的尖牙,为了生存终于被迫进入到成人仪式。
局势瞬间倒转。
没有宇宙中的哪个种族能够在单打独斗中胜过天宿人,他们统一苏醒,由国家培养,对国家和人民有着绝对的忠诚,然而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失控,就是在成人仪式上。
薄珏不再被动挨打,而是主动的向赵清阁发起攻势,拳腿不断招呼在赵清阁的要害处,她的伤势比起赵清阁轻多了,经过刚才的打斗后,赵清阁更是虚弱下来,腕上的伤口崩裂,短暂愈合的伤口果然只是假象,然而出于本能的加持让她在一时片刻间还不至于败下阵来。
——我们会为了取得对方心头血,不惜以命相搏,为了征服对方,不择手段。
薄珏在一个翻身将赵清阁压倒后,将手探到了腰间。
赵清阁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烟灰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道迅疾而雪亮的刀光。
……
格斗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当中,门外传来急促又密集的脚步声,几声闷响过后,门外的人被制服,同时格斗室的大门被人以暴力破坏,人高马大的校长大跨步的首先走了进来。
看清里面的局势后,校长立刻掉准方向,又出去了,并用高大的身体将门挡住了大半,他对要上前席贤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吩咐:“女人进来,男人回避。”
幸好随行而来的就有校医院的女护工,那女护工一进来就紧紧地捂住了嘴。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成人仪式了,满地狼藉,不算小的格斗室里星星点点的全是血迹,一个人垂着头,双臂抱着自己,几乎是以一种蜷缩的姿势缩在角落,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在外的皮肤上全部都是淤青和伤痕。
另一个人则近乎□□的躺在地上,上身的制服撕成了布条,下身被另一件上衣草草遮住,凡是能够看到的地方都遍布着暗红色的印记。
她双目紧闭,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了,如果不是天宿人的死亡不会留下遗体,女护工几乎都要怀疑她已经死了。
女护工快步上前,粗粗检查了一下,发现一边肩膀几乎被打得凹了进去,锁骨断裂,两边手腕都有明显的血洞,血液已经凝固住了,可她一只手掌被匕首贯穿钉在了地上,女护工不敢擅自拔/出来,去外面拿了一件长衣把人全身盖住,才把席贤叫进来。
在这段时间里,薄珏始终无动于衷,等到有人要把赵清阁抬走的时候,她才转了转干涩的眼球,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席贤正满眼怜惜的望着她。
女孩漆黑的眼珠仿佛比其他人更加深邃,所有的光线都无处遁逃。
恭喜,你成人了。
这句往日里面对其他契主的美好祝福,突然就有了千钧重,席贤无法说出口。
新的契主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以一种自我防卫的姿势坐着。
江游的离开、飞走的灵魂,失控的搏斗、雪亮的匕首、血液的甘甜,那种被*掌控神智而在清醒后百倍偿还的痛苦,彷如一把凿心之锥狠狠地贯穿她平静的外表。
眼泪终于如决了堤的洪水爆发出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浑身抽搐着昏了过去。
校长上前把人抱了起来。
两个人被同时送往重症监护室。
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整夜,天宿有着先进的医疗设备,天宿人的身体恢复又有着变态的速度,所以席贤很久没有执过刀了,但是赵清阁实在伤得太重了,尤其是锁骨处的伤,必须依靠人力才能确保完全恢复得完好如初。
赵清阁从白天睡到了下午,宽阔松软的病床实在容易让一个疲惫极了的人斗志消磨得一干二净,她难得想赖几分钟床,刚闭上眼就发现不对来,她睡的地方、她的衣服,都不是她所习惯的。
眼睛猛然睁开,入目雪白一片。
床头边的仪器尽职的显示着各种或平稳或波动的线条。
手背上扎着针头,透明的液体由此不断的注入体内,动了动眼球,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太阳穴上贴着的导线。
与此同时伤口愈合的□□也开始难耐起来,赵清阁不是让自己一无所知的呆在这里,她当即掀被起床,把导线和针头都扯了下来,及拉着唯一的一双拖鞋拉开了门。
很多在成人仪式上落败的契子都不愿意接受现实,会选择性的把那段记忆遗忘,赵清阁无疑也是这样。
席贤第一时间就发现她出来了,所以在赵清阁刚起身的时候,他就赶过来了,将赵清阁挡在门里。
不能再让一个契子死亡了,何况他私心里喜欢这两个孩子,更不想让她们出什么意外。
赵清阁眼里流露出茫然来:“我受伤了?”
席贤点头,将结契的事含混带过:“受了一点伤,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为什么受伤了?”
“我也不清楚,你睡一觉也许就想起来了。”
赵清阁愣愣的点头,她瞳仁中仅存的黑色素失去过后,眼睛就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浅灰,白色的病号服,苍白的脸,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席贤心里就突如其来的涌上一股陌生和心疼。
如果可以的话,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她成为契子。
“那你回去再睡一觉吧。”他眼眶发酸,揉了揉赵清阁的头发。
“好。”赵清阁仍然这么回答。
她却并没有听话的回去睡觉,她需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伤口?她隔着绷带按了按自己的伤口,睡了一觉愈合得已经差不多了,这对她的记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赵清阁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腕上的终端也不翼而飞了。
这让她觉得不安,她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她要去弄清楚。
席贤在办公室工作,平板上实时放着赵清阁病房里的动静,一开始见她还走来走去,到后来就躺在床上不动了。他短暂的放下了心,但是监控画面此后一直都没有变过。
席贤巡房查看,被子里躺着的人竟然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壁空里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雏态,赵清阁还穿着病号服,浅灰色的眼珠更是在路上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目和窃窃私语,赵清阁起先不以为然,直到听见一阵交头接耳。
“那个成人在干什么?”
“你看她的眼睛,应该在找她的契主吧,也许是刚举行成人仪式?”
这两人显然是十年级及以上的学生,才清楚成人仪式的事情。
一股大力袭来,方才说话的人被人一把拎了起来,背狠狠的抵在了墙上,赵清阁目光紧紧的锁住他:“你是在说我么?”
那人两脚悬空,赶紧说道:“不,不是。”
“清阁!”一声惊喜的呼唤。
赵清阁扭过头,林笺正飞快的向她跑过来:“我听说你出了事,正打算去校医院找你呢,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你的眼睛?”
林笺的笑容慢慢凝固,眼神从兴奋变成了惊讶、惊恐、安静、怜惜,一切尘埃落定。
赵清阁手指在自己的眼睛轮廓上划了一下,问道:“我的眼睛?有问题么?”
林笺一把搂住她手臂,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没问题啊,比原来更亮更漂亮了。”
“你不要拍我马屁啊?不吃这一套。”
“我就喜欢拍你马屁,我还得靠你罩着我呢,不过你很快就……”
你很快就不属于这里了,林笺适时的打住嘴。
“很快就什么?”
“没什么,”林笺整个人都往她身上扒,赵清阁一边嫌弃的往外推一边又不敢用力,生怕把这个“壁空第一弱”给弄折了,只好骂道:“我手上有伤,别抱那么紧,抱死了以后怎么罩你,快起开。”
“我就不起开,我就要赖着你,你敢推开我我就哭给你看!”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清阁就更得把人往外推了,苍白的唇角挽起纵容的笑容来:“那你倒是哭给我看啊。”
赵清阁原本只是一句玩笑,林笺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她直接蒙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缓慢的蹲下身,失声痛哭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是……什么样子?
——那个成人在干什么?
——你看她的眼睛,应该在找她的契主吧,也许是刚举行成人仪式。
她的契主?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请问你们谁有镜子?”她站在空旷的校园,突然朗声问道。
很快就有人递给了她一面镜子。
赵清阁的手竟然难以抑制的发起抖来。
啪嗒——
镜子的搭扣按下,自动弹了起来,映出一张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镜中的人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明明只是瞳色的改变,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镜子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倒映出一双灰色的眼睛,无比冷漠而嘲弄的望着她。看啊,你多么骄傲的人,还不是只有当契子的份。
十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在看到这双眼睛时无所遁逃,左世志的骗局、激烈的打斗、失控的纠缠、爆发的*,和心口被刺穿后,付出一切保护的心头血失去的那个瞬间,还有之后,仿佛受虐般的结合。
她将病号服直摞到肩膀,白皙的手臂上可疑的吻痕为记忆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赵清阁仰起头,无机质的眼球转了转,天上的云好像在急速的转动,高高的天幕压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顷刻间消失,世界的灯在一盏一盏关掉,从此人生的路上永远都是黑暗了。
她忽然痛苦无比的捂住了脑袋,跪倒在地。
有人在入侵她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