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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何说,刚刚可是打赌在前的。
众人看着蔡正和戴韦。
蔡正脸上五颜六色,变化莫测,他往后退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好的,他打什么赌,人家是治死了还是治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话说出去了,他收不回来了。
胡思乱想间,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姑娘这两天分明就是有意刺激他的,意图非常明确。
就等着此时此刻。
蔡正下不了台,他不能反悔啊,这么多人看着,就算保住了司医的位置,将来他也是名声扫地。
“你这人。”张丙中道,“你不会不认账吧,我师父一个女子都能一言九鼎,你一个大男人却输不起,丢人。”
蔡正噎住,不知如何回。
对面,就有百姓喊着道:“你医术不行,当然是能者上,年纪资历算什么,只要能看好病,我们老百姓就服!”
“对。”有人道,“你和戴大人分明就是嫉妒人家小姑娘本事大,联手欺负她,刚才以为这少年死了的时候,你们可是又嘲讽,又幸灾乐祸,还要喊官府的人来,现在输了,就想赖账了!”
对面的百姓哈哈笑了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顾若离所表现的修为和能力,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性别,对年纪的限制,既然如此,那么女子做司医又如何,左右没有品级,又没有触犯朝廷的律法,有何不可!
重要的,是医术造诣高,能为百姓谋求福利,其他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肃静。”戴韦喝道,“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被他一喝略安静下来,戴韦就扫了一眼蔡正,暗骂了一声无用,便去看韩恭,问道:“韩先生觉得如何。”
韩恭刻板守旧,众所周知,她连女子行医都不赞同,怎么可能让她做医局的司医。
孙道同立刻皱眉,怕韩恭说出难听的话,拦在他前面,含笑道:“戴大人多此一举了,韩先生长居中都,京中之事与他并无多大的干系。”
戴韦扫了孙道同一言,回道:“京中司医向来靠各家推举,不是谁说做就能做的,自然要听各位大夫的意愿。”
“若有你我举荐,就不同了吧。”孙道同也不用掩饰,他素来和戴韦不和,并不是秘密,“既然你做了保,便推荐一番,又有何难。更何况,霍大夫的医术,恐怕不在戴大人之下。她年纪还小再历练几年,就算太医院院正,她也不是做不得。”
“你!”戴韦大怒,眯着眼睛看孙道同。
孙道同依旧不苟言笑的样子,回视着戴韦。
他若是歉让的,戴韦也不会两年多才得到院正的位置,只是他无心追求这些,被动应付罢了。
“老夫无话可说。”韩恭看着两人争执起来,拂袖道,“孙大人说的没错,京中医局与老夫无关。”
众人惊愕,韩恭虽是这样,可比起他向来的行事个性,很明显,他是不反对的。
若不然,他一定会站起来拍着桌子说顾若离无耻妇人,没有妇德,竟想要立于人前,抛头露面!
他没说,就表示他不反对。
众人想过之后又是了然,行医虽复杂,有时要靠家族扶持,名师指点甚至于朝廷嘉赏,朋友抬举,可说到底,最后大家还是靠医术说话,你能力行不行,是做做样子徒有虚名,还是真有本事,成竹在胸……
几个病症,一段时间,就能看出来了。
顾若离这样的,有延州瘟疫打底,杨家起步,京中十几例各式各样的病症作保,还有昨天和今天的表现。
足可以让所有人信服。
“蔡大夫。”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冲了出来,一把拉住蔡正的衣袖,“你还我眼睛,你说半个月能康复,可我吃了月余的药了,不但没有起色,还越来越严重!”
众人哗啦一下让开,盯着蔡正。
蔡正正头大,一眼就认出上次看病的母子两人,儿子视物是反的,近的变远,大的视小,他开了清热牛黄解毒丸。
还以为痊愈了,没想到居然还没有好。
“滚,滚。”蔡正推开那人,“什么还你眼睛,我不认识你。”
“你这个庸医,你居然不认账。”那个妇人道,“当初霍大夫说要我们吃滋阴地黄丸,你说她的不对症,我们信你的医术,可现在过去这么久,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我来看看。”韩恭过来,抚了脉又问了几声病症和起因,便转眸若有所思的看向顾若离,旁边就有人问到,“韩先生,如何。”
韩恭蹙眉,道:“此病,地黄丸对症。”
这是肯定了,大家都纷纷鄙夷的去看蔡正,你辨证不出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人不要吃药,这不是害人吗。
蔡正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顾若离也怔住,看着母子二人道:“你们没有吃滋阴地黄丸吗?”
“是霍大夫。”老妇人看见顾若离,顿时握住她的手,“当时我们就该听你的,不该信他啊,这劳什子药吃了一点用没有不说,还越来越差,我们家就他做活,如今倒好,歇在家里我们都无米开锅了。”
顾若离也没有想到,她朝蔡正看去,凝眉道:“此病当除风热,凉血溢血,以收耗散之气,应用滋阴地黄丸。”又道,“牛黄解毒丸,只散不收,只会愈加损耗,如何能治。”
“如何不行。”蔡正嘴硬,可那老妇人扑过来,喊道,“行不行,你看看啊,我儿子的眼睛可是一点看不见了啊!”
她说着大哭起来。
蔡正大骇,连连后退,无话可说。
“霍大夫,那现在吃地黄丸还来得及吗。”老妇急着抓着顾若离的衣袖。
“来得及。”顾若离道,“速速换药,每次二丸,每日三次,连服半个月!”
老妇应是朝顾若离行礼:“我们这就去吃,若能好,我定三拜九叩为霍大夫点长明灯,日日供奉。”
“不必了。”顾若离扶她起来,道,“就医问诊本就你情我愿,你信我便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老妇连连应是,扶着儿子快步退了出去。
蔡正一脸灰败。
“就这医术还做什么司医啊。”对面廖掌柜喊着道,“让霍大夫做!”
这母子二人便就是蔡正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人一听,顿时应和起来,那些原本还观望的人,被刚才母子的事情一弄,坚定下来,指着蔡正道:“让了这司医,叫霍大夫做!”
顾若离看着蔡正。
“各位如何看。”戴韦朝众人看去,不禁将蔡正拉在一边,实在是瞧不上他,京中来的几家医馆大夫有人不说话,有人则是道,“此事由戴大人做主,我们听大人安排。”
都不想做恶人。
现在很明显,是霍大夫和蔡大夫在争,而孙道同和戴韦在幕后做推手。
得罪谁都不好。
“我看可以。”孙道同站起来,司医位置不显却管着京中医馆,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戴大人不愿举荐,本官可与圣上回禀启奏此事。”
孙道同搬出了圣上。
戴韦皱眉,因为他压着这件事,所以顾若离得赏后一直没有进宫谢恩,若是孙道同真的捅到天庭,此事他还要费力解释一番!
司医他不想让,但是,看今天这形势,他不让也不行了。
不过无妨,他有别的法子,戴韦心头一转,便道“既是打赌,自然要履行,不能出尔反尔。本官愿举荐霍大夫,若诸位没有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
戴韦都这么说了,京中医馆的大夫们自然不会反对,纷纷点头。
蔡正周身冰凉,悔不当初。
“不过。”戴韦话锋一转,看着顾若离道,“蔡大夫胜任这几年,一直将医局管理的井井有条,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职位不能撤,按本官看来,蔡大夫依旧留在医局,和霍大夫一起打理,有他这个前辈在,对霍大夫来说,也是莫大的帮助。”
他这是以退为进,打的好算盘,孙道同还想再说,却看到顾若离和他微微摇头,他便语气一改,道:“既然戴大人如此说,那便由戴大人做主了,那就请蔡大夫辅助霍大夫打理医局。”
戴韦的话没有分主次,孙道同替他分了,顾若离是主,蔡正是辅。
众人一静,随即欢呼起来。
纷纷涌过来朝顾若离抱拳:“霍大夫,恭喜,恭喜!”
“往后大家同在京*事,还请您多多关照。”那些资历深的大夫虽是不服,可到底当下不敢反对,顾若离正在风头上,他们不能触这个霉头。
将来时间长着呢,是骡子是马,总是真相大白的一天。
顾若离一一回礼,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赵远山死了,她想报仇,别无途径,只有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圣上身边,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告诉天下人,顾氏的冤屈,她要还顾氏一个公道!
所以,司医是她的第一步。
“戴大人。”蔡正想说什么,被戴韦一个眼神扫过来,冷声道,“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
蔡正一口银牙咬碎了,当初可是戴韦让他针对顾若离的,如今他冲在前面做了马前卒,戴韦却来说他好自为之。
他气的倒仰,却一个不敢顶。
只能生生忍着。
“本官还有事。”戴韦和众人抱拳,“今日时间也不早了,就此散了吧,明日医药炮制,各位再来。”便拂袖而去,和蔡二爷一起上了马车。
蔡二爷不忿:“哥,您怎么能顺她的意,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撂倒还让她做了司医!”
“你要不会说话就闭嘴。”戴韦凝眉,隐忍着怒气,“如此形势,你当我不退让他们便会罢休,愚蠢!”
蔡二爷咕哝着,到底是谁愚蠢,真正蠢的是蔡正吧,人家喊他一声蔡司医,他顺着话就和人赌司医的职位。
这还不如双手恭让出去,省的丢这个人了。
“可是这个亏不能就这么生吞了啊。”蔡二爷催着道,“您没看她今天和孙新意狼狈为奸,说不定到时候两人里应外合,就将您的院正给挤下来了。”
孙道同今天还说了,若非顾若离年纪小,又是女子,太医院院正的职位她也不是不能坐。
戴韦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医局门外,顾若离应对着各路认识和认识的大夫恭贺,蔡正早就在群情激昂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留在这里,他只有被羞辱的份。
好不容易送走各位大夫,顾若离松了口气,那边立刻就有一位年纪三十出头的男子来问顾若离:“霍大夫,这桌椅板凳要搬回去,只是原来在里头做事的人,是蔡大夫带来的,如今他一走,所以……”
现在顾若离是司医,这些事情理应由她来做。
“心胸狭隘。”张丙中跳脚,撸袖子道,“我们自己搬!”
那人又道:“不单这些,明天药师大比的事情也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顾若离看着那人,问道:“请问阁下贵姓,可是在医局领职。”
“在下姓黄,黄长安。”那人回道:“医局不设衙役,在下是原是孙氏医馆的药工,近日派来协助医局,等杏林大会结束后就回去上工。”
顾若离明白了,这里没有专门做事的人,每年杏林春会,几家大的医馆会派学徒过来打杂,帮工,等事情结束他们再回去。
“所以,现在只剩你一人在这里?”顾若离看着黄长安。
黄长安点点头,回道:“方才孙大人连走前吩咐小人,留下来协助霍大夫,至于其他人……”他不大好意思说的直接,事实上那些人都走了。
顾若离了然,刚才那些医馆碍于场面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或许,群情之下也有被煽动支持她的,可说到底对她还是不服。
她是个小姑娘,又才来京中没有多久,哪怕再有能力,他们心中也是不服气的。
所以,掉了头,等所有人都走了,他们就在这件事上表明了态度。
没有人,她怎么举办?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她这个新上任的司医,能把明天的制药大比办成什么样儿。
顾若离叹气。
“这怎么办。”张丙中拧着眉头,他们都没有经验,现在再去请那些医馆派人来,不免有些低声下气求人的意思,如今顾若离是司医,只有他们来求她的份。
架子是一定要摆起来的。
“我们自己做吧。”张方本超,“我看他们也没有几个人在里头帮工,我们做来得及。”
黄长安苦笑,就道:“昨天一共是十六个人!”
方本超无语。
“我看到后院是有锅灶的,药材都是药师们自己带来,现在缺的是什么?”顾若离道。
按理说应该都已经准备好了才是。
“东西都备齐了,但是明天人一到,烧水端茶,迎客待客都要人。”黄长安去年就过来帮忙,所以有经验,“结束后场地收拾,还要给来参加的大夫,每人发礼品,虽备好了,可各家医馆都要一个个送去,是个不小的事情。”
司医的事不会少,这个顾若离早就想到了,她点头道:“先将桌椅搬进去,别的事情我们慢慢商量。”又看着黄长安,“谢谢你。”
黄长安抱拳,回道:“霍大夫客气了,这两日听你辩论,看你行医在下受益匪浅,该是在下谢你才是。”
顾若离失笑。
“霍大夫。”廖掌柜忽然跑了过来,顾若离惊讶的道,“廖掌柜还没有走吗。”
廖掌柜笑着道:“走什么,我带着街坊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他说着,就看到后面陆陆续续跑来十几个男子。
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或是住在后头巷子里的百姓。
“谢谢大家。”顾若离和众人行礼,那些人过来,笑着道,“咱们可是街坊,您做了司医我们脸上也有光,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人后,还有女子也挥着手:“霍大夫,我明日来给您烧水,这么多大夫光喝茶就不少,您别和我客气。”又道,“你可是为我们女子正名,告诉大家,我们女子也不弱的。”
众人大笑。
寻常百姓,女子抛头露面再正常不过,还有许多妇人,虽不能在外跑堂打杂,可做的事也不比男子少。这还是在城中,若是去田间乡下,妇人们还不是背着孩子在地里干活。
“谢谢。”顾若离道谢。
大家一起将外头的桌椅搬回去,又将里头都打扫了一边,茶碗碟盅都清洗了一边,才散去。
顾若离站在医局院内,抬头看着天,虽很累,却眉梢舒张,心情愉悦!
至少,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又近了一步。
“师父,先回去歇会儿吧,下午索性也没有什么事。”张丙中拿着医局的药匙,“明天要早点过来开门准备。”
药师大比说是辰时正就开始,那他们卯时初就要过来。
没有人打下手,就只能自己来了。
顾若离笑着点头,和方本超以及刘大夫还有黄长安行礼,道:“今天辛苦各位,明日散会后,我们请了席面,犒劳自己。”
“多谢。”黄长安抱拳,指了指外头,“那我就回去了,明日若医馆事情不多,我再带两个师弟过来帮忙。”
顾若离点头道谢,亲自送他出去。
“别的医馆不用去打个照面吗?”方本超愤愤不平,当初蔡正上任,肯定不是这么草草了事,好歹也要召开个会什么,把顾若离正是介绍给大家,“真是小人。”
“没有人帮忙,我们就靠自己。”顾若离拿钥匙锁门,笑道,“多大的事,我既做了司医,就不怕他们不认我这个官。”
方本超赞赏的点头,道:“对,不认也得认。”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他们一走,原先隐在暗处的几家小厮各自回去报信,秦大夫听完小厮的话,一口茶喷了出来,笑道:“你是说,她喊了街坊邻居进去帮忙的?”
小厮点头。
“呵!”秦大夫哈哈大笑,“那就看看,明天他们怎么帮忙。”
药师大比,来的人那么多,一些乌合之众能管什么用。
顾若离回了医馆,刚到门口,霍繁篓就跑了出来,满脸得意的道:“你成司医了,我们三儿真是太厉害了。”竖起个大拇指。
“在门口,你至于这么夸张吗。”顾若离无奈。
霍繁篓摆着手,一脸的不赞同:“我这是没空过去,若不然在医局我就能扯串鞭炮放,怕什么,喜事就该高兴。”
霍繁篓话落,她就听到身后噼里啪啦的放起了鞭炮,左右铺子里的人都过来朝她恭贺:“霍司医,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霍繁篓颠颠的冲在前头,和大家一一回礼。
医馆里,早就坐了好几排的人,在等着顾若离回来。
见顾若离进去,里头认识的人纷纷起来打招呼,顾若离扶着一位老者坐:“您身体不舒服快坐,我一个小辈,您不用客气。”
“老朽凭人本事认人,不看年纪。”老人家很认真的道,“霍大夫值得老朽起身相迎。”
顾若离失笑,还是扶着他坐下来。
众人在医馆内外闹腾了许久,才散了。
“你去歇着。”方本超道,“有我们解决不了的,你再过来。”
顾若离犹豫,那些等着的病人也道:“我们都是小病,刘大夫和方大夫就成了,霍大夫您现在不一样了,是当官的人了,不是大病不能出手。”
“大夫职责就是看病。”顾若离哭笑不得,可那些人不理她,各自去刘大夫和方本超前面排着。
顾若离只好和霍繁篓去后院。
霍繁篓拉着她到已经挖了一点出来的井边,道:“按隔壁几家挖井的深度,我们这里估摸着一天就能出水。”
“这么快。你最近就在忙这个吗?”顾若离在他身边坐下来,给他倒了茶,霍繁篓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给她,道,“差不多,主要是这件事。”他含糊其辞的带过去了。
顾若离没有追问,看着他标出来的地方发呆:“你说,崔婧语到底被什么人掳走了,难道是人贩子吗?”
霍繁篓没说话。
“会不会……”顾若离看着他,想到了什么,“会不会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了?”
不是有人专门盯梢漂亮的姑娘,迷晕了卖去那种地方接客,若是不从就百般折磨……想到这里,顾若离心里也没了底。
以崔婧语的脾气,怕是活不了多久。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没了她你不觉得清净许多吗。”霍繁篓白了她一眼。
“我是不喜欢她,可到底不愿意看到一个姑娘家沦落到这种地方,往后我搬出来不相见就是,她再闹腾我看不见也就心不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霍繁篓揉了揉她的头,“还是我们三儿最善良。”
顾若离拍开他的手,奇怪的看着他:“霍繁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最近觉得你很奇怪。”又是挖井,又是整顿医馆,还买了几个柜子放在后院的病房里,说是可以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