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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楼中的那一场大火虽然没毁了秦霓的容貌,却烧了她大半的头发,身上也有不少灼伤之处。
那些伤处虽未痊愈,总还能用衣衫遮住,最恼人的是头发,她不得不费好大的力气寻来些假头发暂时戴着,在外还能蒙混过关,每晚睡前瞧着那半片损毁的头发,气得好几次砸了镜子。
——养了十几年的头发一朝被毁,几时才能长回原样?
这期间,她该如何自处?
如今可倒好,不止容貌毁了,连名声都坏掉了!她这般嫁进宁远候府,不被府里那些人嘲笑才怪!而崔衍又是个秉性风流的纨绔,虽然容貌生得不错,可处处留情、阅女无数的他,又如何算得良配?如何与她期待中的如意郎君相比?
秦霓坐在窗下的妆台前,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把掀翻了妆台上的所有物件。
一时间胭脂膏子、鹅蛋细粉、螺子小黛、花钿唇脂落了满地,瓷罐儿相击,声音清脆。她犹嫌不解恨,起身两步走至书案跟前,将上面摞着的书籍纸笺、砚台笔墨、茶杯笔洗全都掀翻在地,吓得丫鬟们战战兢兢,不敢则声。
自打来了京城,秦霓的脾气便一日暴躁似一日,那日从天灵观回来后更是如此,动辄砸东西摔杯子,气怒之下已经发落了好几个丫鬟。
原本还有人敢上前劝解两句,这时候已是无人敢于出头,都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秦霓眼中已有两行泪珠滑下,嘶声骂道:“滚!都给我滚!”
院外,秦愈原本是想去秦夫人那里的,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发泄之语,不由驻足。
他的脸色阴晴莫辨,想要转进院内安慰姐姐几句,转念一想,却还是作罢。
他虽在国子监中读书,却也不时的会来独步园中。尤其是前两天秦霓、齐策和崔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秦愈在国子监中如何听不到风声?
京城中的这些公子哥儿都是有来头的,且大多自恃身份,谁都不服谁,连霍宗渊那样的身份,都曾受过不少明里暗里的的冷嘲热讽,秦愈自然逃脱不掉。那些人说出的话,简直比市井里的议论还要难听——
说秦霓当时为什么脸红身子软呢,是因为跟齐策相拥滚下山坡时肌肤相亲,芳心暗许;说崔衍为什么要维护秦霓呢,是因为他抱着她占尽了便宜,舍不得温香软玉……
秦愈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纵然平时性子温润平和,又如何受得住这样的议论歪派?那简直比戳着脊梁骨更让人难堪!
他为此甚至跟好几个人动了手,可即便能泄了一时的愤怒,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更何况,当时秦霓那个表现,确实是叫他都不能苟同。
秦愈又气又恨!一时恨秦雄的安排,一时又恨自己的无能,一时又恨自己的轻信——在得知秦雄打算牺牲秦霓的计划后,他就跟秦夫人商议过此事,那时秦夫人曾信誓旦旦的说,会找外祖父霍太傅帮忙,必不会坑害了秦霓。
可是如今呢?
秦霓名誉尽毁,良缘早断,要背负着那一场韵事嫁给风流的崔衍做继室,这就是所谓的“不坑害秦霓”?
他不能去姐姐的伤口上撒盐,便疾步走近了秦夫人的屋中。
秦夫人这时候正在念佛,面前摊开了一本佛经,一手中慢慢捻动念珠儿,一手慢慢敲着木鱼,阖目安神。听见秦愈进门的动静,她抬起了眼皮,“这么早就回来了?”
“姐姐的事情,就这样定了吗?”秦愈在离她几步远处站定。
“跟齐家的亲事已经退了,如今就等着宁远候府派人过来。”秦夫人面不更色,放下手中的念珠儿,缓缓站起身来,转头问道:“这几日在书院,可有什么进展?”
秦愈心里憋着气,见着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更是难抑心中愤怒,“母亲,值得吗?”
他的语气冷淡,又压抑着怒气,这般出口质问,生疏之感扑面而来,叫秦夫人有些气恼,“有什么值不值得,这是你父亲定下的事情,咱们难道还能违拗他?除了把人嫁进去当媳妇,咱们还有什么法子能探到宁远候府的消息?”
“那也不该是这样的办法!”秦愈握着拳头,声音微微发抖,“姐姐的名声算是毁了,她即便进了宁远候府,有能有什么地位?崔衍那个混账……”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夫人却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要不是陆氏那个贱人在那里捣鬼,摊上这倒霉事情的就该是秦霏!你以为我舍得让你姐姐嫁给那么个东西?”她脸上的端庄再也无法坚持,目中露出愤恨,“你父亲不在乎你姐姐,宁可听信陆氏那个贱人的挑拨,我能怎么样!”
秦愈强压着心中怒火,听她继续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