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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坐在浴桶里不敢出来,怒目看着就要倒在她身上的人,原来放在浴桶前的屏风架子被他扑倒了。她动上一动,必定会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哪知他脚尖一点,紧接着他的身子一转,他从她面前掠过,飘散的发丝从她脸上轻轻的扶过,带着夜色的凉意。
然后,他手中的软鞭子一卷,将屏风卷起又重新立在二人的中间。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云曦目瞪口呆。
搞什么?
“你就不能好好的进门出门吗?非得吓死我?”云曦恼恨的说道。
“你在这里面洗澡,我敲门你会开门?”
云曦:“……”
他浅浅笑道,“走错门而已,你继续吧。”
云曦扯了扯唇,这座园子,还有哪一处他不熟悉的?走错门?居然会说这么可笑的借口?亏她花费一天一的时间辛劳缝衣。
她一面留意着屏风外面的动静,一面飞快的将衣衫往身上套。
穿好了衣衫后,她绕过屏风架子走到他的面前。
只见他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半阖着眼,头发有些乱,身上的白色轻裘布满尘土,但是仍然难掩他清贵公子的模样。
她眉梢动了动,问道,“你怎么风仆仆的,这是从哪里回来?”
回来?她对他说“回”?
段奕微微睁开眼,眼前的女子让他想起雨后的芙蓉。
两弯柳叶眉毛,忽闪着大眼睛,刚才还是怒气冲冲的说着话,此时却又看不出一丝怒意,眼底浮着一层担忧。
因为刚刚沐浴过,她身上散着着淡淡的芷兰清香,发丝湿嗒嗒的用布巾包着,发尾还在滴着水珠儿。
脸色被屋中的热气熏得微微泛红,唇色艳如新熟的樱桃,鲜艳可人,只着了一身中衣,赤着脚穿着一双锈着折枝梅的便鞋。他微微一笑说道,“下午时,与青一青隐到城外去走了一圈,发现有一处风景不错,想着哪天有时间带你去看看。”声音温和,说得随意,但她还是从他神色里看出了他在忍着什么,疲倦,好像还有——痛楚。云曦挑眉,“出去看风景了?下午同我分开后就去的?”她往他身上看了看,“一身都是灰尘,骑马去的吗?”
“嗯,因为是山谷,马车过不了,所以只好骑马了。后天也带你去骑马吧,还有……你还记得怎样骑马吗?”段奕眸色深深的看着她,浅浅而笑。
云曦马上回眸看向他,双眉微拧,“你怎么知道我会骑马?”
段奕微怔,随后又是微微一笑,“那天你去找谢枫,不是与青衣一同骑马去的吗?青衣说的。”
“是吗?”云曦看了他一眼,“我要去睡觉了,你不回王府?”
“嗯,你去睡吧,我站一会儿就会回王府。”段奕说道。
慵懒的靠在门边,同她说了这么多的话,脚步却都没有挪动一下。
云曦眨了眨眼,又看了他一眼,“那……你随意。”她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回了里间的卧房。
青衣青裳二人马上跟了上去。
云曦突然转身看向她二人,拧着眉毛,“你们几个是谁将你主子推进我的净房的?”
青衣指青裳,“她。”
青裳往外面一指,“青一。”青一与青隐早已离开了。
“朱雀!”云曦咬牙喊道。
朱雀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小主!”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让人进曦园的吗?特别是我的房间,你怎么让人进来了?”云曦恼怒的说道。
“小主,王爷不是来了好几回了吗?你都没说什么啊?”朱雀说道。
云曦一时语塞。个个都有理了?
她愤愤然的扯开帐子,挥退了所有人,掀开被子——睡觉。
青衣与青裳对视了一眼,两人往净房那里看了看,用眼神交流着,“怎么办?一个走不了,一个不管。”
“先等等再说吧。”
云曦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知是入睡太迟,过了睡觉的点,因而没有了睡意,还是因为她能一直感知到段奕就在隔壁的净房里,因多了个人而无法入睡。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忍不住掀被而起,扯开帐子,端了一个烛台到了净房。
看到段奕居然仍在原地站着,连那脚都没有挪动一个地方,她不免挑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睡觉吗?既然是出了城一趟,想必很累了,不如,我让青衣通知青二来送你回去?”
段奕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云曦将手里的烛台放在一边的架子上,上前一步便去拉他,谁知只是轻轻的扯动了他披在身上的轻裘,段奕的身子竟整个人朝她这边倒过来。
她吓了一跳,飞快的将他扶住,但段奕的身子重,两人一齐倒在地上了。
为了不让她的头撞在地上,段奕咬牙翻了个身,结果是他重重的撞在地板上,云曦倒在他的身上。
云曦正要发火,忽然发现手中摸到什么。她掀起段奕身上的轻裘,不禁大吃了一惊,只见段奕的左肩头插着数枚细针,针色发黑。
“别动,有毒!”段奕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他又紧张的看向她的手指尖,发现没有异样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脸色一变,旋即心中明白了。原来他站在这里一直不动,是中毒受伤了,被她拉扯下,体力不支才倒下。
“中毒了怎么不早说?还死要面子的站在那里?也不回王府?”她恼火的将手抽回。
段奕免强扯了个笑容,说道,“回府是必要惊动太后,她本身身体不好,我担心她惊吓后出意外,所以我自做主张让青一青隐将我送来你这儿来了。
他们已经去寻大夫去了,不会麻烦你很久。不过,那两人居然将我扔在你的净房里,一会儿他们回来,我会重重罚他们。”
“算了。”云曦摆摆手,他的人又不是一次干这种恶作剧的事。好在她能分辨每个人的气息。真有陌生人来,是不可能让人闯入净房的。“我扶你起来吧。”
云曦伸手扶他,谁知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反倒将她累得不行,又想到他要是有力气,就不会一直站着不动了。
她叹了口气,将青衣与青裳叫出来。
两个侍女同样的还没有睡,却互相看了看,没有上前帮忙,而是一脸的为难。
云曦朝段奕瞪了一眼,“你还真矫情。”便朝外面喊道,“朱雀,过来帮忙。”
朱雀动作很快的来到云曦面前。
她向他招招手,“来搭把手,将王爷扶到里间的床上去。”又吩咐青衣去备热水,让青裳去王府拿段奕的衣衫。
将段奕的外衫退去,扯了被子盖好,云曦招手叫来朱雀,“你过来看看,他说他身上中的是毒针。究竟是什么毒?”
朱雀掀开段奕的中衣和里衣,看到那五六枚如锈花针般长短的针扎在他的肩头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那半个肩头都是呈现着黑紫色,且针扎的地方还有黑色的血水溢出来。里衣上也浸染了大片。
云曦顿时恼怒,推了一把段奕,吼道,“你不是说你去看风景了吗?哪里的风景会吐毒针将你伤了?怕太后吓着了来我这儿治伤,你可知我……我……”
她吱唔了半天说不出,神色又急又慌。
段奕微微睁开眼,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她。
云曦更无语了,伤成这样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认识的那个什么朽木道长还在王府里吗?我让朱雀将他找来。”
段奕道,“他早已不在京中,青一与青隐已去想办法找他了。现在,先将关云飞找来吧,他是朽木的弟子,这毒能解多少是多少。”
朱雀忙道,“我去请。”
云曦忽然想起一件事,将他叫住,对外头喊道,“青衣!”
青衣站在帏幔外,她已经听到里面在说请大夫,她的眼皮就跳了一下,糟糕,小姐不会让她去找关云飞吧?还是这个时候?要死了要死了。
云曦听到她在帐外长吁短叹,也不想同奚落她,说道,“你们主子中毒了,朽木道长又不在京中,关云飞是他的弟子,想必医术也不差,你快将他找来。”
青衣欲哭无泪,“是。”
朱雀看了一眼云曦与段奕,然后也退到外面去了。
云曦打了些热水,给段奕擦了脸和手,又将他的头发理顺挽好。她记得白天时,他与两个护卫都是一身轻装打扮,身上还带着兵器,那身装束可不像是去游山玩水的。
他不说,是不是怕她害怕担心?可是他现在这副样子,也让人担心,晕晕沉沉的躺着。也不知那毒是什么毒,竟让他陷入了昏迷,唇色也渐渐的发黑了。
云曦将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正要起身走开,却发现手被他攒住。
她抽了抽,抽不动,她只得又在床头边坐下来,这时,她听到段奕正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是不是想喝水?”她问。
段奕没回应,口里只含糊的说道,“我在,你别怕。”
云曦挑眉,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别怕。”
她转过头来,见段奕仍是闭着眼,眉尖却是微微拧着,神色显着焦灼。
别怕?人在昏睡中说的胡话是内心里潜意识的心声 。
“你在安慰谁?”她将嘴唇贴向他的耳边问道。
“……别怕。”他道,手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云曦心中不免心中升起几分疑惑。
园子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自墙头落下。随后青衣的声音在帏幔外响起,“小姐,关大夫到了。”
“你们进来吧。”
青衣挑起帏幔进来,身后跟着的是身背大药箱一脸绯红的关云飞。
“快去,延误病情了有你好看的。”青衣愤恨的说道,眼睛看向关云飞时,耳根也是一红。
云曦挑眉,这两人又掐架了?
但她此时没时调侃他们,说道,“关大夫,王爷是中了毒,他的肩头上插着五六枚锈花针,但是整根针都变黑了。”
“小姐别慌,容在下看看。”关云飞朝床榻紧走了几步。
云曦将被子掀起来,然后揭开段奕的衣衫。
关云飞看到那发黑的几枚针,不禁神色一变,“小姐,王爷是不是遇到南诏国的人了?王爷中的毒很奇特,不像是在大梁国常见的毒。倒像是南诏国人施的毒。”
“南诏国?”云曦神色一凝,“关大夫,南诏国不是在十年前被大梁给吞并了吗?其国土已并入大梁的南疆地域了。”
“小姐有所不知,大梁国内一直都有南诏国的遗民存在,这些人对大梁的皇室中人一直存着敌意,想必是主子遇到他们了。”青衣这时说道。
云曦道,“且不管他们,先给王爷看看伤,关大夫动作快点,我这看毒发得很快,半个多时辰前,他还精神很好,现在就昏迷了。”
关云飞点了点头,“南诏人一贯会使毒,在下也没有把握,尽量吧。”他口中说着,手里已在药箱里翻腾,找出了小刀与剪子等物。“在下要将他肉中的毒针挖出来,小姐你还是先避一避吧。”
云曦苦笑,“他将我的手抓得这样紧,怎么避开?算了,我不怕,你只管忙自己的。不要管我。”
然后又命青衣再去烧水,多备些布巾与干净的纱布来包扎伤口。
云曦见关云飞一脸的紧张,说道。“你尽最大能力吧,有人已经去找你的师傅了。”
关云飞却朝外面看了看,说道,“在下不想让青衣姑娘对在下的医术失望。”
云曦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