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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夜幕下,这里本该是千家沉睡,静寂一片。却见穆家医馆的房顶上,一群人激战正酣。
但见那被暗卫围在中间的宿炎浦,一身如墨黑衣,比这夜色更要黑上几分。那未束起的长发在冷冽的秋风中飞舞如狂,即使隔得如此之远,叶舒楠亦可以感受到那一身墨衣的男子身上所散发的骇人的杀意。
司空詹白为了一举控制住宿炎浦,调来埋伏在这里的暗卫全都是他手下一等一的高手。他可以确定,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江湖中的高手抗衡。就算找遍整个江湖,都未必能几个找到比他们的武功更高强的人。
但是,就他此刻眼前所看到的情况是,自己的这些手下联合起来也不是宿炎浦的对手,他们中已经有不少人身受重伤,甚至有的已经倒地不起。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属下不堪一击,而是对手太过强大。立于黑夜之中的宿炎浦眸色阴沉地吓人,那双眼睛如同深不见的大海,里面不断翻滚着最深处的暗流,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给吸进去一样,诡谲而危险。
叶舒楠抬眼看着站在屋顶上,招招狠辣、杀意汹涌的宿炎浦,只觉得此人就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满身邪佞,不为救赎,只为毁灭。
从茶楼过来的一路上,司空詹白揽着叶舒楠飞身而来。此时已经脚尖落地,两人翩然落在宿炎浦对面的屋顶上。
司空詹白松开揽在叶舒楠腰间的手,轻声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雨竹会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虽然司空詹白很不赞同叶舒楠跟着一起过来,但是他也很清楚叶舒楠的性格,只要她认定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改变,他也只有妥协。
叶舒楠却是看着他的眼睛,沉声开口:“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你们自己小心一点,他的武功突然之间激增如此之多,其中必有蹊跷,且不可与之硬碰。”
这还是叶舒楠自回来之后,第一次明确表示对司空詹白的关心,司空詹白闻言心中一动,微微低下头去,迅速在叶舒楠的眉心落下一吻,“我记得了。”
一旁的温塔锐见此情景,心中的醋泡泡咕嘟嘟地往上冒,忍不住语气酸酸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世子殿下还不忘在这里*,你的那些属下都快被打残了,你还不上去救一下?”
司空詹白淡淡笑了笑,待他转过头去时却已经敛了面上笑容,那双如淬了冰霜的眼睛瞬间直直地射向满身杀意的宿炎浦。跟他纠缠了这么久,也该做个了断了……
凌身一跃,司空詹白手执长剑,快如雷霆之势已然立身于宿炎浦面前。
银色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冷冷地看向司空詹白,声音沉冷得仿若来自地狱深处,“世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你们还喜欢吗?”
说完这句话,他转而看向站在对面房顶上的叶舒楠,黑沉的夜色下,一身素衣的她显得格外地清冷,那般瘦弱的身姿却是异常挺拔地站在秋夜的猎猎的冷风中,生生多出了几分冷硬之意。在她的脚边,蹲着一只纯白的小狐狸,一人一狐在这黑沉的夜幕中是如此的显眼。
宿炎浦看着叶舒楠的目光里满含了恨意,如果不是这个女子,自己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松麒殿不会毁,司空千融也不可能登上皇位!这一次,他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来洗刷自己的耻辱,这一次,他要来取这女子的性命!
叶舒楠却无视宿炎浦的目光,只见她低首轻抚自己手中清辉流光的玉笛,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下一刻,她把那泛着朦胧光晕的玉笛横至唇边,笛声起,杀意涌!那笛声竟是裹着汹涌的杀意,如电光火石一般凌厉地朝着宿炎浦奔袭而去。
宿炎浦未曾提防,只觉得有一股剑锋冲着自己而来,只听得丝帛撕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胸前的一股痛意。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看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撕裂,就像是被人用利刃迅速割裂的一般,而衣服之下的肌肤已经被割破,有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见到此景,不止是宿炎浦,就连司空詹白、温塔锐和洛承里都是惊讶地回头看向叶舒楠,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宿炎浦就多了一道伤口?她的笛声……难道可以杀人?!
相比较司空詹白和温塔锐,洛承里应该是最了解其中原因的,可是他跟司空詹白和温塔锐一样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叶舒楠在鹊翎山的时候,跟一个神秘的男人修习了音驭之术,却不知这音驭之术竟可以……杀人!她从来都没告诉过自己。
叶舒楠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对面房顶上眼睛里满是错愕的宿炎浦,没错,这就是音驭之术的高阶之术——音攻!
以音声惑人需要时间,不能立即见效,可是音攻却不同,音声出的同时,就能立下杀招!
宿炎浦一上来就被叶舒楠所伤,心中自然怒火冲天,正欲飞身往叶舒楠的方向而去,司空詹白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温塔锐和洛承里也是迅速反应过来,三人联手围攻宿炎浦,再加之还可以勉强再战的暗卫,却仍是落宿炎浦一成。
司空詹白心中暗自惊疑,这宿炎浦究竟是如何才能这般功力大增?他如今的武功,只怕整个天下都无人能出其右,在短短的时间里达到这种程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原本蹲在叶舒楠脚边的小狐狸理了理自己身上漂亮的白毛,亦是纵身向对面的房顶跃去,寻着司空詹白他们和宿炎浦大打斗的间隙,欲咬上宿炎浦一口了事。
但是司空詹白、温塔锐和洛承里三人都是用尽了自己功力在和宿炎浦过招,光是余风扫过就足以要了小狐狸的命,再加之宿炎浦招招凌厉,几次都差点被他削了毛,小狐狸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只能悻悻地跳着回到了叶舒楠的脚边。
而叶舒楠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是她第一次用音攻来对付人,而且是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她亦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在他们激战在一起的时候,原本一片宁静的四周,却突然响起铠甲兵器之声,那声音愈渐清晰起来,在这暗夜里强强有声,这正是官府的士兵正在往这里聚集。
这是司空詹白在来之前和司空千融商量好的,一旦看到暗卫们放出的信号,曾弘便会立刻带兵赶来,为的就是不给宿炎浦一丝逃脱的机会。
而此时在司空詹白几人的围攻之下,宿炎浦已经明显没有了刚开始的气势。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应付司空詹白几人的攻击完全没有问题,以他现在的武功,他们几个联起手来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他偏偏没有料到,叶舒楠竟然学会了音驭之术的高阶音攻,他完全判断不出叶舒楠会攻击他的哪个部位,而且在司空詹白他们几个跟自己对战的前提下,自己又不能全身心地去对付叶舒楠,一时间却是腹背受敌。
眼看着宿炎浦身上已经添了数道伤口,攻击的势头也弱了下来,司空詹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未等他的这口气松完,就听到背后有长剑相抵的铿锵之声,他回头一看,顿时心中一紧,那跟雨竹缠斗在一起的不正是玲珑谷的前任谷主水澄秋吗?她想要对舒儿下手!
叶舒楠看到司空詹白回头往自己这里看,顿时停了笛声,一双眼睛盯着司空詹白沉声道:“别分心,我能应付,拿下宿炎浦才是关键!”
司空詹白闻言凝神,是的,以水澄秋的功夫在雨竹的手底下也讨不得什么好,自己是关心则乱,这么一想,司空詹白便回过头去专心对付宿炎浦了。
水澄秋的武功在武林中也算不得不高,但是在雨竹的手下还是有些逊色,十招下来,水澄秋就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
而一直蹲在叶舒楠脚边无所事事的小狐狸,发现这里有一个好欺负的主儿,眼神滴溜溜一转,便快速朝着水澄秋的身上扑过去。
水澄秋被这个通体雪白的东西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小狐狸亦是不气馁,比起人类,它可要灵活得多。只见白影一闪,小狐狸就跃至水澄秋的背后,小嘴一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就咬了下去。
肩上痛意传来,水澄秋下意识地回身一看,去见那小狐狸嘴角殷红,那分明是自己身上的血。
见水澄秋看着小狐狸惊疑不定,雨竹好心提醒道:“你被小乌咬了,你已经中毒了,再过不了一会儿你就要死了。还要动手吗?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吧?这个时候你要是还用内力,你体内的毒只会发作得更快。”
水澄秋闻言惊讶地看着雨竹,然后又看向似乎很得意晃着毛茸茸小脑袋的小狐狸,继而试着运了一下自己的内力,果然,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异常。
就在水澄秋愣神之际,雨竹已然执剑刺入她的身体,鲜血染上长剑,水澄秋立时倒下,雨竹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水澄秋,冷冷道:“上次在飞临山庄的时候就不该放过你的,今天算了了了之前的那笔帐了。”
而水澄秋捂着自己的伤口,却是挣扎着看向宿炎浦的方向,即使是死,她也要看着那个男人……
眼看着宿炎浦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叶舒楠的音刃割得七零八落,鲜血自他的身体滑过,落在他的脚下,看起来甚是狼狈。直到这时,水澄秋已经明白,宿炎浦大势已去了,今晚他们两个谁也逃不过。
这样一想,水澄秋的心里却也有些高兴,能跟他死在一起,自己心里也满足了,只是很遗憾,自己直到死都没能看到那个……在他心里有了一席之地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能让冷漠如冰的他,冒险前来探望,那个女子真的很幸福,最起码比自己幸福,自己爱了他那么多年,却连他的一句关心都换不回来。却不知那个女子知道了他是为她而死之后,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想到这里,水澄秋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终究是不甘心啊,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在意识模糊之前,水澄秋看向那个立于深沉夜色中一身素衣淡然吹笛的女子,如果没有这个女子,那现在应该又会是另一番景象吧?
而那厢,司空詹白趁着宿炎浦疲于应付之际,跟洛承里和温塔锐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两人会意,微微点了点头,瞬间缠上宿炎浦。而司空詹白右手运足了内力,趁机狠狠刺向宿炎浦的右手,寒芒一闪,司空詹白手中的长剑直直插进宿炎浦的右手,整个贯穿了宿炎浦的手臂。
宿炎浦心中大骇,他自知司空詹白对自己不会有丝毫的留情,想来自己经脉已断,回天乏力。
司空詹白乘胜追击,手中的攻势更加凌厉,逼得宿炎浦步步后退。再加之,叶舒楠的音攻之刃与之配合,宿炎浦很快就败下阵来。
激战一场,房顶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地面上皆是破碎的瓦片。
宿炎浦已经被司空詹白他们重伤,再难抵抗,叶舒楠心知,今天这一场总算是要结束了。
司空詹白不欲跟宿炎浦多做纠缠,冷眸微凝,手中长剑聚起云雾般的寒冰之气,瞬间刺进宿炎浦的心口。手腕微动,司空詹白淡然抽出自己的长剑,那鲜血顺着泛着寒芒的剑身一滴滴低落在屋顶之上,宛如盛开在暗夜的一朵妖艳之花。
宿炎浦捂着自己的心口踉跄了几步,继而眼神阴冷地看着司空詹白,说出的话却已经是气息不稳,“终是……你们赢了,烦请世子殿下帮我转告皇上一句话,我的今天全是他母妃一手……造成的,就算我死了,到地狱里,也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凛冽的寒风把宿炎浦的这些话吹得支离破碎。
司空詹白却是看着倒在房顶之上的宿炎浦,冷声道:“死到临头了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你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却是怪不得别人。”
说完这句话,司空詹白便不再理会宿炎浦,而是转身跃至叶舒楠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抬起右手理顺叶舒楠鬓边被冷风吹乱的头发,正欲开口,却是陡然闷哼一声。
叶舒楠瞬间变了脸色,雨竹亦是惊恐地出声喊道:“世子殿下!”
对面的温塔锐和洛承里闻声都是瞬间看向这里,却看到司空詹白的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支银针,泛着幽幽的冷光。
雨竹已然屈身拽起地上的水澄秋,厉声道:“你假死!”
只见水澄秋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嘴角却是浮起一丝冷凝的笑意,“我用内力护住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这个。”她说着便是看向叶舒楠,“你杀了我最爱的男人,我也不会让你爱的男人……好好地活着。”似乎是气息不稳,她停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道:“我告诉你,那支银针上涂着玲珑谷最厉害的毒药,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种毒药并不是无药可解。带他去玲珑谷吧,你自会……知道解药在哪里。”
听着水澄秋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叶舒楠心中冰凉一片,正欲回头去看司空詹白,身上却突然压下一股重量,原是司空詹白倒在了她的身上,叶舒楠被司空詹白的重量压得退后了几步,堪堪稳住,眼睛却是瞥到他胳膊上那支令人心颤的银针。
这一片狼藉的现场交给了曾弘来接管,温塔锐和洛承里他们带着司空詹白回去了清尘园。
在回清尘园的路上,洛承里给司空詹白探了脉,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症状,说实话,他并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毒,也不敢贸然去做些什么。
一路回到清尘园,众人看到昏迷不醒的司空詹白皆是大惊失色,世子殿下竟然受伤了?!
侍女连忙唤来了正在睡梦中的厉晴霜,厉晴霜大概是今夜整个清尘园里最轻松的一个人,其他人都知道今夜很有可能是司空詹白他们和宿炎浦决一死战的一夜,一个个都是担心得无法入眠,偏偏只有厉晴霜,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兀自在房间里睡得香甜。
所以,等她来到房间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厉晴霜看到躺在床上的司空詹白,睡意一下子就没了,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洛承里看着自己的师父道:“世子殿下中毒了,徒儿不知是何毒。”
厉晴霜闻言惊讶,“连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毒?”这可真就是不可思议了,自己这个徒弟医术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竟然连他也看不出司空詹白中了什么毒?!那这毒还真是够厉害的,厉晴霜心中顿生好奇,她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毒。
走进一看,却见司空詹白面色正常,唇色也没有发黑,从表面来看,倒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心中暗自纳罕,随即在司空千融的床边坐下,伸向探向司空詹白的手腕。
一屋子的人都屏息静气地注视着厉晴霜的动作,生恐自己的呼吸稍稍重一些都会影响到厉晴霜。
而叶舒楠面色平静地站在司空詹白的床边,但是隐在袖中的一双手却是冷如寒冰,后背亦已经被冷汗打湿,她心里在害怕,本能地害怕……
就在这种极其安静的状况下,从门口闯进来一人,众人皆是回过头去看,来人却是司空詹白的父亲,澹王殿下。
澹王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躺在床上的司空詹白,心中亦是紧张万分,他对自己的儿子向来很放心,因为他知道司空詹白的武功如何,也知道不会有人能轻易地伤得了他,可是如今看到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他怎么能不揪心。
叶舒楠亦是跟众人一样,目光落在澹王的身上,虽然自己回京之后从来都没见过司空詹白的父亲,但是从澹王看着司空詹白的表情看来,叶舒楠知道他就是司空詹白的父亲。
看着满面忧心的澹王,叶舒楠心里顿时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司空詹白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叶舒楠看着澹王开口欲言,澹王却已然抢先开口,“舒儿,你不用担心,詹白这小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叶舒楠闻言,心中一酸,他不但没有怪自己,反过来还安慰自己,心中便更加难受了。想起之前司空詹白几次跟自己说过,想让自己见见他的父亲,可是自己都拒绝了,如今再想起来,叶舒楠只觉得满心的愧疚。
正在这时,厉晴霜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向叶舒楠道:“虽然我也判断不出他究竟中了什么毒,但是我能确定,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昏迷过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