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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彬早就知道三人的情况,却不愿主动跟他们沟通,在请示朱厚照后,他发现朱厚照对来劝说他回去的人根本不想见上一面。
以江彬的私心,自然希望陪着皇帝多游览一些地方,加深跟皇帝的感情,让朱厚照离不开他,这也是他不愿意主动帮忙的原因。
蔚州城内,还有一股力量随时留意各方情况,正是沈溪派来保护皇帝安全的马九。
此时马九刚见到云柳和熙儿两姐妹。
云柳二人得令而来,她们手里控制着沈溪手下另外一套情报系统,可以在旁协助。
云柳对马九道:“马将军请勿再接近朱公子居所,虽然未得大人指令,但明显现在朱公子已有所防备,若再派人盯梢的话,可能会被察觉,到时候折损弟兄事小,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就不妙了!”
在沈溪的情报体系中,云柳的地位其实要比马九高,但因马九是以明面身份帮助沈溪,云柳则基本处于见不得光的状态,使得在外人眼中,分不清二人到底谁的地位更高。
云柳在马九面前虽然说话客气,但不代表她的级别在马九之下。马九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马九对云柳所说的话中有指示和命令的成分没有过多介意,但旁听的六丫却不爽了。
虽然云柳是以男装出现,但这丝毫不影响六丫的暴躁脾气,六丫喝问:“你谁啊?凭什么跟马大哥如此说话?”
一句话便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马九连忙喝斥:“不得对云侍卫如此无礼!”
六丫不甘心地道:“哥,他不过是个侍卫而已,凭什么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就因为他平时经常见到沈大人,就可以踩着别人说不好听的话?哼,我想教训他!”
云柳不会跟一个小姑娘置气,虽然六丫跟随沈溪的时间不短,但如今虚岁也不到十八,在她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
马九道:“云侍卫见谅,这丫头你见过,乃是当初大人从广州府带回来的,后来大人安排在军中当差……”
“哥,你对他解释什么?”六丫气呼呼地说道。
云柳看着六丫,微笑道:“六丫姑娘性格耿直,说话直爽,在下很欣赏,不过有些事还是公事公办为好,涉及机密无关人等掺和进来,真的可以吗?”
六丫道:“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直帮马大哥做事,而且之前两次拯救那年轻公子哥的性命,你却说我没资格过问大事?”
马九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必须要拿出应有的态度,当即正色道:“六丫,你先下去,我跟云侍卫说的事情涉及朝廷机密,你不该过问这些事,而且你要明白,你现在只需听命行事即可,确实没有资格过问!”
从马九的角度来说,说这番话已算非常客气,他舍不得教训义妹,自小他就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只有妻子和孩子,就他这样忠厚的人来说,义妹就跟亲妹妹一般,所以对六丫格外纵容。
正因为如此,本来就缺少教养的六丫,没有得到太多正统教育的机会,这也跟六丫平时总待在军中而不是在闺房有关,她接触的基本都是五大三粗没什么文化知识的糙汉子,喝的是酒而不是茶水,平时基本是聊天打屁吹牛逼,而不是正经的诗词女红等。
“哼!”
六丫尽管不开心,但还是听从马九的话退下,以体现她对兄长的尊重。
别的不说,六丫对于义兄敬重有加,因为马九和小玉对她很好,她也希望自己能帮到兄长而不是添乱。
等六丫退下后,马九收回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对教导妹妹无方感到无奈。
云柳笑道:“马将军这位妹子性格耿直,跟当初见到她的时候基本一个样,不过这几年下来,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若非从军的话,她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马九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云柳,不太明白为何云柳会对六丫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他其实隐约知道云柳的身份,大概猜想到沈溪跟云柳的暧昧关系。若说沈溪跟云柳可以瞒住其他人,但对马九这样的近卫来说却是很难遮掩的,而且沈溪也没刻意隐瞒什么。
马九道:“云侍卫多心了,这丫头怕是嫁不出去,内子正在竭力为她找寻夫家,夫人那边也在过问。”
听到夫人二字,云柳脸色变了变,她毕竟是沈溪外宅,无论帮沈溪做过多少事,得到沈溪多大的器重,她跟沈溪内宅的女人还是不能相比的,这也算是一种游戏规则,沈溪不允许她多过问沈溪内宅或者外面其他女人的事情。
云柳道:“有些事,在下就不多遮掩了,沈大人请了拧公公、张公公和胡大人一起到蔚州劝陛下回京,昨日人已抵达,从目前得到的情报看,他们正在想办法面圣……至于陛下则利用江大人的关系,在蔚州本地做了不少欺男霸女之事,以大人的意思,定然要劝阻,最好能帮助三位特使顺利见到陛下,行劝说回京之事!”
马九对云柳说的事情并无把握。
云柳跟马九所处位置不同,沈溪安排他们所做事情也有所区别,所以马九理解不了云柳说的对小拧子等三人出手相助之事。
在马九看来,他到蔚州来的目的仅仅是保护皇帝,至于劝说其回京的事,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马九抱拳行礼:“请云侍卫安排示下。”
云柳一怔,没想到马九会这么拘谨,赶紧道:“不敢当,同为大人做事,马将军乃是大人信赖之心腹,在下哪里敢调遣?所有事情咱们还是商量着一起办为好。”
“嗯。”
马九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干脆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让云柳安排做事。
云柳当即说了一些要点,马九一一记下。
当云柳离开时,马九在背后问道:“若有事的话,如何跟云侍卫联系?”
云柳驻足回首:“在下自会跟马将军接洽,稍后还会派人到马将军手下做事,将新得到的情报告知。”
因为马九之前得到的情报基本都来自云柳统领的情报系统,使得马九意识到,自己在地方上做事基本要靠云柳这位沈溪真正的心腹,即便他在地方上布置了很多细作,但始终云柳领导的情报体系才拥有沈溪手下最厉害的谍报人员,云柳能力也要高出他很多,甚至可以在不需要沈溪指示的情况下做出更为合理的安排。
……
……
云柳带着熙儿从马九暂居的小院离开时,熙儿有些不理解。
不过云柳没对她有过多解释,姐妹二人从后门出来后,已有马车等候在道旁,接二人往城中居所而去。一路上她们都很小心,稍微有风吹草动就更换马车甚至步行,以躲开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
没人比云柳二人在跟踪和反跟踪上经验丰富,等她们到了安全的住所后,熙儿才将心中疑惑问出:
“以前看马将军好像挺有本事的,大人平时跟他称兄道弟,为何现在才发现他根本不会办事呢?”
云柳板起脸来:“这种话别乱说,马将军乃是沈大人于微末时便收揽在身边的干臣,忠心耿耿,办事牢靠,很多事大人都会放心交给他,怎会没有能力?”
熙儿道:“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他是沈家旧人,是大人嫡系才会给予重任?大人这是任人唯亲……他做事还需要姐姐你来提点呢。”
言语间,熙儿对马九多少有些轻视,这也是来自于她的观察,发现在没有沈溪命令的情况下,马九做事的主观能动性很低,而云柳则可以作出更合理的安排,完全可以当马九的上司。但在具体职司上,熙儿认为沈溪信任马九更多一些,所以才心生不满。
云柳没好气地道:“大人将你惯出一身毛病来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大人身边有庸才吗?就算咱们到大同府接到的那两位……不也为大人经营庞大的产业?这位马将军,还有六丫姑娘,都曾跟大人上战场立过功,他们不但是沈家人,更是大人一步步带起来的嫡系,至于马将军的能力,主要在听命办事上,他做事果决,不拖泥带水,他做的很多事我们根本不能碰!”
熙儿受到教训,依然不甘心,嘟着嘴道:“不是不能碰,而是大人不让我们碰。”
“唉!”
云柳轻叹一声,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刚到地方,得到的消息有一定局限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以目前的情况看,朱公子有可能继续偷跑,说是由马将军来护送公子安全,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朱公子出来不过几天,已遭遇两次危险,若非大人料事于先,怕是已变生不测!”
熙儿没有说话,似乎在想心事。
云柳侧头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熙儿撅着嘴道:“也就师姐你能做到任劳任怨,我不行,我总觉得大人将我们当成牲口使唤,平时对我们也不够好,根本就不如那些帮不到他忙的人。”
云柳没好气地喝斥:“大人宠爱谁,需要分辨谁做事能力更强吗?那找一些手下,不比找你我更好?大人信任你,才给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若你还抱着怨怼和争风吃醋的心态,怎么为大人办事?”
“师姐还说我呢,难道师姐你自己就甘心?”熙儿道。
云柳轻叹:“有些时候,我确实不甘心,但想到大人对我们的优待,就觉得那些委屈不算什么了。我们做自己的,管别人作何?这次差事结束后我们便回京城……此前大人已兑现承诺,给了我们大宅子,还有田地和奴婢,回去后我们就能享受更好的生活!”
熙儿道:“什么大宅子,我才不稀罕,我更希望安安稳稳过一生。”
云柳笑了笑:“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喜欢怎样的生活可以跟大人说,但就怕你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不同,让你跟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一样守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吃喝都要人伺候,只知道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你能受得了?至少我不希望过这种生活,现在的日子很充实,正是我所追求的,若你不喜欢,回去后我就对大人说,让你整天对着空屋子发呆!”
熙儿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变相承认云柳说的,她不想过那种平常女人的生活。
“师姐,咱怎么保护皇上?”
熙儿不再谈论沈溪更信任谁的问题,转变了话题。
云柳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书函,随口回了一句:“记住,是朱公子而不是皇上,要注意措辞,我们派人跟随调查,并非是保护。总之,不能掉以轻心,争取预先发现危险,只要危险来临前被我们察觉,可以通过一些方式告知朱公子,及时避险才是最好的选择,而非主动现身让人怀疑!”
……
……
居庸关,沈溪寓所,深夜又有客人造访。
这次来的人,是陆完。
陆完到来后没有先寒暄一番预热,而是直接将来意说明:“刚得知消息,说朝中有人参劾之厚,我这边特地来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哦。”
沈溪没有感觉丝毫意外,好像自己被弹劾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陆完微微一笑:“你不想知道是何人?”
沈溪道:“谁都一样,反正没人参劾我反而觉得不习惯……陆侍郎以为呢?”
“呵呵。”
陆完打量沈溪,脸上露出笑容,“其实之厚,你这年岁是我儿孙辈,但偏偏你官职还在我之上,做事的能力和为人处世的态度也非常老成,让人看不出你心中所想。参劾你的人,乃是兵科给事中艾洪,此番他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澜尚且不知,但这节骨眼儿上,听说朝野上下都在议论。”
沈溪微微点头,未就此事发表意见。
陆完又道:“不过在陛下回来前,任何参劾都只是走个过场,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再多人参劾,功勋也不会因此埋没,不过他弹劾的内容你也该留意一下,非常时期都想是否会发生内乱,他们对你参劾,恰恰是你最应提防戒备之处!”
说着,陆完从怀里拿出一份东西,沈溪接过一看,原来是艾洪弹劾他的奏疏的摹本。
沈溪心想:“这哪里是参劾我,分明是以这种方式对我发出警告,你陆完说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恐怕这些正是你们这些文官担心的事情,怕我趁着陛下不在的时候擅权,甚至造反吧?”
沈溪转念又一想:“你陆完平时都很恭敬,以下级的身份跟我相见,朝堂上的规矩你最明白不过,现在却私下里以长辈的身份跟我说话,无非是想试探我的态度。这又何必呢?”
“之厚,你可有看完?”
陆完见沈溪盯着内容,半天没反应,不由问了一句。
沈溪抬起头打量陆完,随手将奏疏摹本折起来放到一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若这都要回应的话,那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陆完不由苦笑。
沈溪道:“其实陆侍郎前来,让我了解京城发生的事情,让我留意一下总归是好意。这几天我尽可能不问政事,免得有人说三道四。我已去信蔚州,请示陛下将居庸关兵马调回京师,而我则打算亲自去找寻陛下。”
“啊?”
陆完对沈溪说的事情完全没有预料到。
沈溪漫不经心道:“出征草原已结束,本想回京城过几天安生日子,谁知陛下会半途出游?莫要以为我这边老早知道消息而不去阻拦,而是发现情况后紧忙派人找寻,这才得悉具体事项。”
“陛下遭遇危险,又不能随便劝阻,到底只有陛下亲近之人才有资格劝谏,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消息,不出意外应是觐见遇阻,若我不出面的话,旁人更会说三道四,不如去一趟蔚州,就当躲个耳根清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