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192章 血红颜 伤别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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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梁云阙,耸峙冗廊,华盖羽扇交颈。

四下沉谧宁和,唯有私下巡逻的大内侍卫那整齐的脚步声。

大雨依旧,点点雨珠溅在裙角,染上一层水渍。

鬓角的流苏随着我的缓步而晃动,璀璨的宫灯浮动,恍惚间忆起他曾说在我二十一岁生辰那日要给我一个惊喜。想必,那个惊喜我已看不见了罢。

紫衣随在我身侧,一路上未发一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也应该猜透几分。

在御书房外两侧的侍卫恭敬的朝我行礼,头垂的很低,两腮的胡须蔓延了大半张脸,显得粗犷霸气,可身子却略显单薄。

对着紧闭的门扉,我凝望了许久,迟迟未有动作。

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小腹,嘴角勾起自嘲,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与逝去的孩子一个交待。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双手一个用力,门扉便被我推开,带起一阵寒风,御书房内把守的几名侍卫戒备的朝我望来。

“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要与王上谈。”我目不斜视,淡淡的对侍卫们下令,可我知道,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几名侍卫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龙案旁的男子,只听一声冷冷的:“都退下吧。”这才屏退了在场的侍卫,门扉咯吱一声紧闭,尖锐的钩划着我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这才将目光看向那个依旧龙章凤姿的男子,眉目间仍是淡漠交杂着寒气,唯有眼底的颓废泄露了心事。短短七日未见而已,我与他之间的陌生与距离竟像是隔了七年。

“王上可记得当初您对臣妾承诺过什么?”对着他的眼瞳,我不拐弯抹角,不喜欢对他耍心机。“您说:若有人敢动,朕便是赔尽江山,也要用其命偿我儿之血。”

他目光微动,双唇紧抿,竟是为难!

我质问道:“王上知道臣妾的孩子是太后杀的。”

他说:“慕雪,不要为难朕。”

我笑:“臣妾想要的只是一个交待,这样便是为难你了吗?”

“那是朕的母后。”

“您的母后就有权利杀我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她的孙儿吗?”我的情绪隐隐有些波动,却还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御书房外的奴才与侍卫听见。毕竟这皇家之事容外人窥听了去,皇家脸面何存。

“那卿嫔呢?卿嫔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那双眼睛,那么妖红深邃,却又遮蔓不明。

我一愣:“王上是什么意思?”

“朕说过,能包容你做的一切。你也答应过朕,可以包容朕的一切。” 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眼睛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他的话犹如在冬日里给我全身浇上一盆冷水,原本就冰凉的身子因这盆水愈发冷硬,那份寒气僵我整个人冻僵,麻木的站在原地,用近乎于绝望的声音问:“你认为卿嫔的孩子是我谋害的?”

他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的看我,眼底那昭昭的冷意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终于明白夜鸢口中的包容指的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

“王上认定是臣妾害了您的孩子,那么,证据呢?”

“那个孩子朕可以不在乎,你所做的,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容。所以,这次的事,你不要再追究下去。”他的声音徒然软了下来。

“证据呢?”我双拳紧握,依旧不让步。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更不会平白无故的遭人冤枉。

夜鸢的目光倏然间变冷:“该死的都已死,你问朕要证据?”

我的脸色逐渐苍白,张了张口,几次到嘴边解释的话硬生生还是吞了回去,只道:“不是我。”

“那还能有谁。”他毫不犹豫的截了我的末音,我一僵,他也是一僵。

恍惚间我又忆起那日紫衣说:原来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上,太后不能理解,王上一定能理解的。

而我,则是信誓旦旦的对她说:他一定能理解。

原来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于信任。

“原来,辕慕雪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人。”

他瞅着我,眼底有微微的动容,随即却又那样冷硬如铁:“卿嫔小产之事蹊跷,那个碧清说的话也极为奇怪,而你却以每人杖责八十草草了结此事。母妃要彻查此事,你却以摘下凤冠来威胁,你在怕什么呢?”

我又怎会不知这样做会惹来后宫多大的非议,可是我不怕,嘴在她们身上,我阻止不了她们说。只要夜鸢相信我,我即使承受再多的流言蜚语又如何?

可这件闹的满城风雨的事你却是一笑置之,不闻不问。

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便没有解释。

原来你只是掩去心中的怀疑,用你所谓的包容去隐忍。

看着我的沉默,他却误认为是我的默认。于是起身,绕过龙岸走至我身边,轻轻吐纳一口气,低声说:“朕不计较,朕依旧可以包容你,也请你包容朕的母后。你不是承诺过,会包容朕的一切吗?”

紧紧握拳的手终于在他说这句话后彻底松开,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脑中却飞速闪过无数的灵光。记得,那****与华太后撕破脸,夜鸢便去了圣华宫,还与华太后有了口角。再到雪鸢宫,用冰冷哀伤的目光看着我,后来还要我包容他的一切。

“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的孩子是你的母妃所害!”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声音脱口而出那一刻,竟是如此尖锐,响彻了御书房。

伴随着外边的雨意深深,茜纱宫灯映在明黄的锦帘上。龙涎香,隐隐暗香浮动。

御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守在门外的侍卫急急的闯了进来,跪地垂首道:“王上,楚将军求见。”

一直冷漠的夜鸢忽而一笑,可眼中却全然无笑,唯剩下那冰冷的疏离。

“正好,今夜朕要与王后,楚将军好好谈一谈。传楚寰。”他龙袍一挥,蓦然转身背对着我,似有决绝之意。

那明黄的身影那样陌生,陌生到令我害怕,仿佛……他要做出什么决定。

难道,他真的不信任我?

他对我的爱,仅仅就因为那几句风言风语而消散?

我无力的后退几步,却见那名侍卫起身,像是要出去召楚寰进来,可是他却探手摸向腰间。

正在奇怪他的举动,却见一道锋利的银芒闪过,那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剑。

那剑如鬼魅,凌厉的逼向背对着我的夜鸢。

千思万绪瞬间闪过,也由不得我考虑,合身便扑上前,将夜鸢一把推开。

剑气如虹,凌厉的逼向我的心脏。

我仰首,寒气扫过,与持剑人眼神相撞。

他眼底诧异,竟是立刻想收回剑势,无奈长剑出鞘必取其命。

他几乎是费尽全力,将剑用力一偏,避过了我的心脏,只是狠狠插在了我的肩头。

在长剑入肩那一刻,我也认出了这名刺客,是夜翎。

身子徒然一轻,夜鸢将我揽入怀,眼中有震惊,还有不可思议。

何止他不可思议,就连我都不敢相信,如此爱自己的我,竟会在生死一线推开夜鸢。原来,爱上一个人竟会连自己都迷失了。

瞬间,我想起五年前,大哥何尝不是将我紧紧揽在怀中,独自承受那万箭穿心,保住了我的性命。

这些年我一直对大哥留我一人独自在世上而耿耿于怀,今日此事发生在我身上许多疑问也就释怀了。当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当作自己的生命在爱,那一刻,便能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可做过之后,我竟觉得自己是这样好笑,为一个男人牺牲自己的性命,这实在太好笑了。

夜翎又是一剑,直刺夜鸢,身形如鬼魅。仓促间夜鸢为了护我,搂着我急退。凌厉的杀气无不充斥包围着我与夜鸢,夜翎的眼神是仇恨的,似要与夜鸢同归于尽。耳边掠过森冷的寒气,肩上的疼痛已经让我整个人瘫软在他身上,似乎成为他的包袱,一边躲避夜翎的剑还要保护我。

其实,他可以将我推开。

其实,他知道夜翎不会伤我。

外边的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拔刀的瞬间不是砍向夜翎,而是夜鸢。

御书房外的侍卫何时竟全变成了夜翎的人,却无一人发觉?

猛然想起多日前在天芳园所见到的一队侍卫,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因为我小产之事而忽略了。

可是夜翎,你为何要回来?

王宫被破那日,我之所以放你一条生路,为的不是让你回来行刺夜鸢,而是让你走的越远越好。为了仇恨,你却再次进宫,你真的以为凭你,凭你那几个余孽就能杀了夜鸢吗?

楚寰不知何时已飞身进来,长剑出鞘,寒光掠影,锋芒毕露。瞬间,三名刺客已死在他那快如疾风的剑下,鲜红的血沿着刀锋一滴一滴的滚落。

殿外雨声依旧,闪电破空,雷鸣阵阵。大殿顷刻间安静下来,楚寰执剑挡在我与夜鸢面前,近二十名刺客将我们团团围住,杀气迫人。

楚寰摄人的目光将满殿一扫,竟是凄冷无比。

我靠在夜鸢的怀中,面色早已无一丝温度。

夜鸢怜惜且复杂的看我,手在我脸颊上抚了抚,指尖很凉。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瞧了眼楚寰,忽然听见夜鸢一声轻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让我看不懂,也不敢懂。

“夜翎,你果然没死。”夜鸢这句话中用的不是竟然而是果然。

此刻的夜鸢平静到让我觉得不真实,面对这么多刺客竟如此平静,仿佛一早便已预料到今夜的行刺。

夜翎袖手一扬,将脸上那隐藏大半张脸的胡子撕下,呈现的仍旧是那份狂妄与不可一世。

“既然未央放了你,又何苦回来自寻死路?”他面色阴郁,隐有杀气。

“父王,母后,都是被你害死的。夜翎岂会苟且偷生?”夜翎始终紧紧握着长剑,深知此刻的情形不能再拖延下去,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举刀砍向我们,楚寰冷笑中藏着不屑,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这份轻蔑的笑意,激怒了众人,冲上前便与楚寰刀剑相击。

电光石火间,密密麻麻的大内侍卫自御书房外涌入,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像是匆匆赶来。

那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出片刻,大内侍卫已将满殿的刺客擒住,押跪在夜鸢面前。而楚寰的刀则架在夜翎的颈项之上,那一刻夜翎便已经输了,又输了一次。

想必夜鸢早已得知夜翎未死的消息,也对夜翎秘密进宫行刺之事了若指掌,他根本就成足在胸。

而我,这个傻瓜竟去为他挡剑,多此一举,真是多此一举。

夜鸢看着我肩上的血一丝丝的溢出,即刻道:“传御医!”

“不用传了。”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后传来,那个雍容华贵的华太后身着瑰红色凤袍徐徐走进,凤冠垂下的珍珠流苏一步一晃动,更衬的她妩媚动人。

范上卿紧随华太后身侧,对着我已再无恭谦:“元谨王后,夜翎是你放走的。”

“是。”事到如今,何苦再瞒,这一切夜鸢早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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