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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
玩儿了一会儿,小孩子好像赶时间似的,张望了一下殿上的日晷,它一咕噜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对着蚕豆的小身子团了团手,好像是在感谢它,又像是在与它道别。
“啊呜……”
蚕豆看起来舍不得这个刚刚结识的朋友,可是也不像在张庶身边的时候那么爱撒娇,好像很明白事理的样子,一扭一扭地走上前去,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大大的涌抱。
小孩子的魂魄变得透明起来,原地转悠了几个圈子,对着蚕豆摆了摆手,跟着进来复命的鬼卒走出了大殿。
原来是这么回事,陆寒嘴上说不想娇惯孩子,可是却又安排蚕豆去见了那个小金佛中的冤魂最后一面,所谓的严父和慈父的混合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张庶心里想。
“你也很疼它不是吗?”
“啊?我……”
陆寒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哎,你带着蚕豆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很困?”
“嗯,有点儿,会比平时都要嗜睡一些。”
“是吗?哈欠……”
陆寒的杏眼也跟着迷离了起来,自从蚕豆存在之后,他还没有带过,这会儿代了母职,总觉得昏昏欲睡。
张庶透过他的胸膛看得清清楚楚,蚕豆早就趴在陆寒的龙书案后面睡熟了。
“孩子在睡,怪不得你也会觉得疲倦,睡一会儿吧?”
“嗯。”
陆寒好像个困得任人摆布的小孩儿,直接趴在了张庶的大腿上,等不及他替他盖上被子就进入了黑甜乡。
张庶看着陆寒的睡脸。
他睡着的时候简直像个孩子,按照现在的标准,他的脸还是个未成年,只是因为附身在神像上面的缘故,所以比起一般十七八岁还有点儿婴儿肥的少年来说,多了一点儿棱角而已。
可是他的眼睛还是圆滚滚的,好像一头在丛林之中迷失了的小鹿,机灵,让人觉得怜惜,脸部的线条也不想其他成年男子拉得那么长,还保留着一丝圆润的痕迹,嘴唇也没有威严地抿在一起,反而是微微上翘的菱唇,算是标准的娃娃脸。
果然人活得时间久了,就会天生自带一种气场,就好像常听人说起的,腹有诗书气自华那样。陆寒生活了差不多一千年,他经历得太多,大半又是人心最为黑暗的一面,所以醒着的时候才会有一种隐隐的官威在身上。
可是现在他睡熟的样子简直称得上是可爱,就好像一个高三的考生那样,累得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张庶忍不住低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对正太产生这种感觉,房间里因为陆寒的关系有一点儿闷热,张庶的脸开始发红,他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陆寒睡在禅床上,自己整理了一下僧衣,推门出去。
因缘寺是一座千年古刹,始建于东晋时期,据说开山祖师还是个从印度苦行而来的僧人。
因为这个缘故,历史上有不少王朝都曾经斥资巨款来修缮这座寺庙,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吧。
张庶在禅房外面的花木丛中漫步着,云破月来,照得很多僧房的屋顶上面熠熠生辉。他手搭凉棚抬眼远望,才发现这里的房屋建筑上面的瓦片,竟然绝大部分都是鎏金的,简直比起帝都的紫禁城来也不遑多让。
这么多的真金白银,也掩饰不了这座寺庙之中的血腥勾当,真是欲壑难填,为了寺庙的荣华,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男女老幼,被浸泡在坛子里,慢慢地变成了金身。
张庶虽然不知道这些金身到底是如何为这座寺庙带来财富的,但是依靠直觉也可以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链条。
“施主。”
张庶觉得肩上一沉,身后想起了一个比一般低沉的男声略显高挑轻浮的音色,他很戒备地转过身来,就看见那个玫瑰金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这人只怕有些功夫在身上,不然以自己多年习武练就的洞察力,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欺身,张庶想到。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碍着情面打个问讯,点了点头:“师父有礼。”
“已经过了晚课,怎么两位檀越也不来听小僧的俗讲呢。”
他是寺院的俗讲?也就是个扮戏的小沙弥,怪不得长得比一般的僧众出息一些,只是身上带些轻浮气,少了些出家人该有的澹泊敬诚,所以让曾经随母修行的张庶看起来有点儿不太舒服。
“我们是第一天修行,起得太早了还不习惯,冲撞了小师父,请见谅。”
张庶总觉得那和尚的眼神不正,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反正与他交谈总会觉得很别扭,稍微寒暄了两句就抽身出来了。
“呵,好说了。”
那小和尚冲着他微微一笑,侧身让路。
就在张庶快要走出他视线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个和尚很空灵的声音。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