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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开下葬那天,有很多人都来,沈清让刚刚替贾瞒与蕉美人寻完墓,又替小开看风水,找的地方依然不错,有山有水,野花开遍,他若是真的地下有知,该是很喜欢。
大家都很怕傅问渔难过,所以谁都不敢说太多话,也以为她会在小开的墓前哭断气,结果她只是沉默,甚至带些柔软的微笑,看着她的棺木一点点被黄土覆盖,看着小小的土包鼓起来,看着简单的墓碑立起来,她始终没有再哭喊过。
不该再让别人为自己担心了,不该再懦弱混沌下去,小开若是知道自己这样,也会难过的,要让他走得安心一些才是。
这天,就连温琅也来了,他没有穿那些扎眼的龙袍,只带了软软和绵绵过来,认真地上了一柱香,大家都怜惜小开,都喜欢小开,大家都不曾想过,小开是最早离他们而去的人。
软软绵绵扁着嘴呜呜地哭,圆圆胖胖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红通通着眼睛,两个小玉人儿哭成了泪人儿一般,一声又一声小声地唤着“小开公子,小开公子。”
小开你看,大家都爱你。
“她还好吗?”温琅问方景城,望着站在不远处静静而立的傅问渔,花璇和毕苟站在她两侧,担心她会随时倒下。
“总会好起来的。”方景城声音里有些疲惫,这些天,他为了傅问渔,已经是耗尽了力气。
“萧凤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你们要当心。”温琅说。
“那你呢?”方景城扬眉看他,虽然自己死咬着不松口,不承认贾瞒的银子都在他们在这里,但事实如何大家都清楚,作为祈国皇帝的温琅,他要从这里得到这些东西理所应当,他用再多的手段也都并无过错,从来,大家都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方景城从不曾怪他。
温琅转身,看着远处山水,这里很宁静,宁静得不似睿陵城这个帝都该有的地方,山水环绕着幽深,远处山岚是黛色,近处清水缓缓淌,好副山河,这是他的国家,是他立誓要守的地方。
哪怕是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也是他祈国的东西,都是他作为祈国皇帝,必须坚守着的领地。
所以他不说话,他显得沉默又挣扎。
是啊,那我呢?我该如何?
他离去时,身影落寞,像着一个真正的帝王那样落寞,帝是孤,是寡,是至高不胜寒,是再也没有朋友。
想得到一些,就要付出一些,要坐上帝位,便要舍弃更多,这是很浅显易懂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是道理总归是道理,谁能做到清心寡欲,不争不求?
傅问渔看着墓碑立好许久,终于抬了抬微垂许久的眼睛,望着沈清让:“你还好吧?”
沈清让已恢复常色,不见那些令人忧心的白发,肌肤也不再透明如琉璃一般,眉间的朱砂傅问渔只听说过,从未见过,他总是藏得好,生怕自己看到,他只如平常一般笑得温润清绝:“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傅问渔低声说,别再这样总是一个个悄悄做这些事,别总是什么都瞒着我。
“好,以后不会了,你不要想太多,只是有些累而已,没有千洄说的那么严重,你知道,她一向喜欢大惊小怪。”沈清让笑道,惹得一边的千洄白眼连翻,装吧装吧,装得哪天命都没有了,你就开心了。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这些人里,下一个要离去的人是谁,我早做准备,免得再次痛不欲生。”傅问渔苦笑着问,再也不想多一次承受这样的死别之苦了,早做准备,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便能捱得住。
沈清让面色微异,却摇摇头:“天命之事,不可说破,但你总该知道,不管是谁,总是在你之前离去的。”
“我明白。”傅问渔叹了一口道,苦得嘴里发涩,“我是天之异人嘛,可以活到很久,你们谁都不能活到我那么长的寿命,所以你们总是会一个接一个地先我而去,我都明白。”
“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何必管以后?”沈清让笑声道,望着远处走来的方景城,想着,若能舍去四十年就能陪在傅问渔身边,留在她心底最深处,自己也是舍得的,无怪方景城不在乎。
谁会在乎呢,区区四十年而已,能得她一生牵挂,有何不可?
“回去吧,这里风大,你身体也要调养。”方景城过来拉起她的手,真的瘦了好多,这双手都瘦小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傅问渔顺从地点点头,她是需要好好休息一场,睡一个饱觉,吃一些东西,不再让所有人担心,就像沈清让所言,活着的时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