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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贞元年的八月,大唐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李诵病重。李诵是李錡一党极力推崇支持才登上皇位的,他这一病便使得方安稳不久的朝廷又动荡不已。储君李纯是李诵继位之初被李錡与俱文珍一党扶持上位成为皇太子,朝中反对之声也是颇多,很多重臣认为李纯并无治国之才。
然而李纯并非一无是处,他在父皇病重之时便由李錡一党支持逼迫他退位。李诵被迫传位于李纯,自称太上皇而退隐。而此时的李錡并未前去京都亲自出面,他仍居位于广陵的淮安郡王府中修身养息。
虽则往日也只有三人相依为命,可这蓦地走了一人,却是冷清了一大半。杜秋与蕴儿虽是要好如亲姊妹,但也并非知己一般。杜秋爱读书,没事便抱着个书没完没了的看。而蕴儿喜爱苏绣,闲来就是捧着针线穿来穿去。苏绣名贵,杜秋托了蕴儿的福,穿的用的件件都是苏绣。
冬季快到了,江南已是又湿又冷。姐妹俩为着取暖方便,就都搬去西边的暖阁里住着了。这屋子小,蕴儿把炭盆烧的旺旺的放在榻边,俩人都窝在榻上取暖。
杜秋自是看她手上那卷快被翻烂的《诗经》。《诗经》之所以引得她如此入胜,便是因着那些占了不少篇幅的爱情绝句。她的小小心思无法对着旁人言说,甚至不能流露出分毫。可当她手上捧着书卷,忘情的读着那些美好,便能让自己忘却一切的烦扰忧愁。身在寒冬,也能想象春日里的漫山花香。
蕴儿自然是无法理解这些的,她也曾问过杜秋对李錡是否有感。可杜秋回答说,她对李錡的感觉,便像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一般。宽厚,暖心,包容与保护。
这是杜秋的真心话。她对李錡的情感已然复杂到理不清,剪不断。若说朝思暮想也不为过。书中俊朗痴情的男子,在杜秋的脑中都已化作李錡的形象,而那温婉多情的女子,便都成了她自己。
山之高,月初小。月之晓,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杜秋饱满的红唇轻轻读着,读到最后一句,已是嘴角含了一抹娇笑。她的所思,可不知,能否被那远道的人儿感知。
蕴儿是听不懂这些的,她见杜秋笑的好看,不由多看了两眼。蕴儿心直口快藏不住话,看杜秋笑便也“咯咯咯”笑起来,道:“小姐笑的娇俏,是想起哪家的公子啦?”
杜秋回神过来更是羞赧,忙拿书堵着脸,口中掩饰道:“哪有!蕴姐姐的心思竟这样坏,可不是自己想嫁人了!”
姐妹俩笑作一团,近日的愁云也尽数散开了。毕竟是年轻爱闹,笑着闹着那烦心事便都暂时忘记了。
两个人的日子越发过的简单,过几日出去采买一番,便再也不出门。直到家中吃食用度所剩无几,才再次出门。有时到了阴雨天,两人随意吃几口就能在榻上窝一整天。这样的辰光并不难熬,因为很快冬至过去,再到年下...过了二月里,渐渐就会热起来。那么,春光肆意的人间五月便会到来。越往南地,冬日就越短。不似北方那样,轰烈的热,尽情的冷,一年之中冷热都是对半的。
一整个冬天的懒怠,杜秋感觉自己都像那被褥一般,潮潮腻腻的闷。却也无法可施,即使放上两三个炭盆,那屋子里都像在下一场看不见的细雨。况且家用有限,炭火价贵,尚不敢那样“挥霍”。
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小时候住在金陵城的大宅子里,到了冬季便会升起地龙取暖。下人保姆又一大堆,炭火盆都要放几个在她的小小闺房,那时候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所谓的人间疾苦,便是在祖母离世后,母亲带她上了离开金陵城的马车开始一点点尝到的。虽然母亲已是极力避免,一切优渥只给她一人。可她还是早早就明白了,她已不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她们离开金陵到达润州不过三四个时辰,那时也是盛夏。当时只有七岁的杜秋强忍着一言不发,一字不问。一路上,她只乖乖伏在母亲怀里默默猜测她们接下来的命数。直到买下这座宅子,在惶恐不安与不习惯中度过了在润州的第一个夏天。那年的寒冬,杜秋才感受到了沁入骨髓的冷。她时刻都在打颤发抖,牙齿不由自己的相互碰撞,她怎样去克制也无济于事。母亲便让杜秋与蕴儿两人一同住在暖阁里,每日生两个火盆放在榻边。而她自己,则一人住在堂屋。
转瞬已是第八载,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杜秋已不再畏惧寒冬。并没有怎样困难的适应过程,很自然的,她就不觉得有多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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