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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信还没真正交到慧姐儿手中,先被蔚景送到了安宁面前。安宁自然不会做出偷拆信件看里面内容的举止——什么叫个人*她还是知道的。她只是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把信件给慧姐儿?万一慧姐儿看了信件后又马上动摇了怎么办?像这样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最麻烦了。
这样的犹豫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决定还是交给慧姐儿。即使她是为了慧姐儿好,也不能越过慧姐儿做下这决定,最终的结果终究还是得看慧姐儿本人。即使这段感情不如意,那也是慧姐儿的选择。
慧姐儿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嘴唇微微蠕动着,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当着安宁的面拆开了信件。那封信并不算长,安宁即使只能看到背面,也大概可以看出信件只是一页而已。
一封不长的信,慧姐儿却看了整整一刻钟,看过之后,将信件折好,望着桌子陷入了思索之中,她的眼神还带着一丝的茫然,显然很难下定某个决心。
片刻之中,她转头看着安宁,脸上难得显露出了无措的神情,“姑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安宁放柔了语气,“你愿意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慧姐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温柔,“他在信上说他打算今年下场,若是取得了举人的功名,他便直接求到他爷爷面前。他爷爷若是同意,到时候即使是他娘也没法反对我们了。”
安宁沉下嗓子说道:“若是成亲了,作为婆婆,沈夫人想要找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单单一个立规矩,有心的婆婆就可以将媳妇折磨得苦不堪言,还说不出半点的不是。虽然安宁觉得沈夫人并非那种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心中也很是疑惑:沈夫人以前明明也对慧姐儿很有好感的啊。沈以玫更是曾经强烈地表达出想要慧姐儿当弟媳的意愿,说明在沈家的眼中,慧姐儿的身份和品貌是够得上当沈以行的妻子的。在沈以行同样喜欢慧姐儿的情况下,这桩婚事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呀。
安宁想了想,越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她不了解的地方。若是没有找出原因,终究还是会留下隐患。
安宁看着慧姐儿,问道:“那你打算等他吗?”沈以行早就有了秀才的功名,只需要今年秋天的时候下场参加乡试即可。
慧姐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让我想想。”
她这一想,便到了第二天。
安宁知道自己这位侄女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倔强,一旦定了主意就很难改变。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慧姐儿就直接找周李氏摊牌去了。等安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周李氏已经下令让慧姐儿禁足十天。
从周李氏狠狠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而且气得还不轻呢。
慧姐儿平时本身也不太出门,搬家后,她直接在她那院子里弄了两间屋子当花房。对于她来说,禁足十天,真不算是什么大的惩罚。
慧姐儿被禁足不代表别人不能去看她,安宁进院子里的时候,章古家的也没有阻止她。
她是在花房里找到慧姐儿的,慧姐儿一身杏黄色衣衫,嘴角微扬地在给几盆的兰花浇水,看上去挺自得其乐的,完全没有受到禁足的影响。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微微一笑,“姑姑你来了。”
她的笑容不像前些天一样带着淡淡的忧郁,反倒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对于她来说,前段时间不得不压下感情,跟着周李氏一起去赴那些表面上是联络感情实际上是相亲的宴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吧。
“你都做了什么?听说娘很生气呢,还砸了几个木碗。”安宁是先过来慧姐儿这边打探一下情况,再决定等下去看她娘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话。为啥是砸木碗,那当然是因为木碗即使多摔几次也不会破,若是砸那种瓷碗,周李氏过后肯定要心疼死。从这个小细节来看,她娘生气归生气,理智还是存在的。
慧姐儿收了点笑意,“我把所有一切都告诉奶奶了。”
“所有?”
慧姐儿点点头,一双盈盈美目坚定地看着她,“包括我和他如何认识的事情,以及他给我写信的事情。”
安宁皱了皱眉,“如果单单这个,娘应该不会那么生气的。”
慧姐儿垂下头,一双纤纤素手拧着十分可怜无辜的小手绢,“我告诉奶奶说,我想等他,至少等到乡试以后。”
“若他没中举人呢?”不是安宁对他没希望,而是考试这种事情本来就很玄,并非才学好就可以中举,运气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她以前还听说有个读书人才学出众,但每次乡试之前都会出纰漏,要么拉肚子,要么紧张过头,要么考卷被墨水糊了,简直像是被霉运大神附身一样,惨不忍睹。
“我相信他。”慧姐儿的声音不大,其中的坚定之意却十分明显。她义无反顾地相信着他,也愿意同他站在一起,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一把。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假设,“即使他运气不好没有过的话,肯定也还有其他办法的,我相信他!”话语铿锵有力,慧姐儿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着她家慧姐儿灿如桃花的面容,安宁微妙地有点吃醋起来,能让她露出这样表情的恐怕只有沈以行吧。她娇养出来的小姑娘就这样有了心上人……
难道所谓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是存在的吗?她想想又觉得不对,慧姐儿同沈以行第一次真正见面,还是慧姐儿刻意乔装后去找沈以行的。这也能一见钟情?
她难得有这样的八卦心情,催着慧姐儿问以前的事,慧姐儿红着一张俏脸就是咬紧牙关不肯说,坚决将保密进行到底。
安宁努力了半天,仍然没有撬出多余的八卦,只能恹恹地放弃。
慧姐儿也学坏了。哼,定是被那沈以行传染的。
安宁觉得她骨子里就是个居委会大妈的命,专门负责调解家中一应事情。她从慧姐儿这里离开后,转而去她娘房里。
周李氏现在正一脸头疼地喝茶呢。安宁看她那将茶当百开水喝的架势,严重怀疑她再继续喝下去的话,晚上就要失眠了。在她进屋的这几分钟,她娘都已经喝了三杯了,牛嚼牡丹不外乎如是。
见到安宁后,她没好气问道:“你去见过慧姐儿了?”
虽然是问话,却是陈述肯定的语气。
安宁点点头,“娘,你不喜欢沈家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莫家?”莫家住在州府中,她就算想要调查莫晋书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搞定,所以苏大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倘若莫晋书是个好的,若不是慧姐儿心中还装着沈以行,安宁其实更偏向这一桩婚事的。
周李氏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我是她奶奶,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自然希望慧姐儿能够幸福平安地过下半辈子。”
安宁点点头,安抚她娘的小脾气,“咱们全家谁不知道娘您最好了。”
周李氏看着安宁,“沈家虽然不错,但着实不是个好去处。一方面是沈夫人的原因,沈夫人这个月去了于家好几趟,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两家人的亲事就要定下来。那于施璐同你和慧姐儿还是朋友呢。不得不承认,于家的家世的确是比咱们好。”
如果说周家是所谓的暴发户,于家就是所谓的官宦世家。于施璐本身是宣州通判嫡女,爷爷还是光禄大夫,家中叔叔伯伯至少都是县以上级别的官员,周家里安宁身份还能和她比一下,慧姐儿就不行了。在周李氏心中,沈夫人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想选择于施璐的吧。
安宁道:“在沈以行乡试之前,肯定不会定下来的。沈以行不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他既然给了慧姐儿承诺,那就不会说话不算数。
周李氏斜了她一眼,“其次,作为母亲,心胸再宽广的人看见儿子为别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肯定心中不乐意。”这是婆婆的通病。就像是红楼梦中,王夫人那么不喜欢林黛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缘故,另一部分恐怕也是因为林黛玉在贾宝玉心中那无可匹配的地位。
“再说了,别忘了,沈家还有一个夏心柔呢。哼,将外甥女改变身份,变成自己的贵妾,就沈家这家风,还好意思挑慧姐儿的不是!”在周李氏心中,自己的孙女千好万好,谁都配得起,被人这样嫌弃,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的火气了。之所以一气之下让慧姐儿禁足十天,一方面是生气慧姐儿居然在她眼皮下同沈以行两情相悦了,另一方面也是气愤沈夫人对慧姐儿的看低。
“而且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的,夏心柔可是喜欢沈以行,之前还百般对慧姐儿使绊子。她虽然只是贵妾,明面上无法对慧姐儿做什么,但私下做点手脚,就够恶心人了。你说,我哪里愿意让慧姐儿嫁去沈家?”
她分析下来,条理分明。她觉得自己为孙女真是操碎了心,偏偏孙女一心要同她作对。
随后又看着安宁,说道:“我看那莫夫人的确很有诚意,她还说了,若是觉得合适,两家下个月就可以定了下来。”周李氏好不容易才给慧姐儿找到这样四角俱全的婚事,自然希望早定早安心。
只是……想到慧姐儿的心思完全在沈以行身上,周李氏又有点犹豫。
安宁皱了皱眉,“莫夫人也太赶了吧?娘,你见过那莫晋书吗?”
周李氏点头,“见过两次面,也说过几句话,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安宁劝道:“你等我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吧。”她一方面是想要给慧姐儿拖时间,一方面也想具体看看莫家的情况。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又道:“那莫夫人要是问我的话,我该怎么回答?”
安宁抿唇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就说得找云水道人合一下八字,看两人是否合适。”她煞有其事说道:“嗯,像云水道人这样的大师,想找他看八字,至少也得排到下个月。”
云水道人在别人面前一派仙风道骨,但在安宁面前又时不时露出老小孩的一面,和安宁的相处颇有忘年交的味道。
安宁现在十多天便会上山看一下顾可人,也会带些自己做的吃食——只是这些大部分都进了云水道人的肚子里。
她心道:吃了她那么多点心,帮她这么一个小忙也是应该的。
周李氏嗔怪道:“知道你同云水道人关系好,也不能总是打着人家的牌子。”心中还是不乏有几分得意,整个宣州能像她闺女一样得了云水道人眼缘的有几个?
她心里也觉得女儿这个理由真是万无一失,莫夫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有说好的道理。
放下这一桩心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女儿孙女都是债啊。”
安宁听得眼皮直跳,“我明明很少让娘你操心的好吗?”
周李氏瞥了女儿一眼,不吭声。胡说,她家闺女太有能耐,她反而更操心。每次她去京城里,她都要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她被京城里的人欺负。
安宁蹭了蹭,开始转移话题。周李氏明明识破了女儿的想法,却还是十分配合地顺着她。
在安宁的东扯西扯之下,周李氏的心情好了很多,只是慧姐儿的十天禁足还是没有因此减少半天。
……
居委会大妈安宁从周李氏那边回屋子后,就开始写帖子了,这帖子正是写给沈以玫的。沈以玫在去年便已经嫁作了重县县令之子苏东仪。苏东仪早在三年之前便已经拿到了举人的功名,只是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才呆在家中守孝。等明年会试的时候,正打算下场考进士呢。
苏东仪爷爷本身是礼部员外郎,还有个叔叔也是翰林院编修,称得上是书香世家。苏家同沈家这亲事可谓是门当户对。
安宁同沈以玫关系一直不错,因此有心从她这边打探一些事情。
沈以玫在收到帖子后,很快就给了回复,时间就定在了六月二十。
等慧姐儿禁足结束的时候,安宁也差不多准备上重县去了。李梅花同样出自重县,安宁只听说她现在在绣荷包,年底就要嫁去了秦家。或许是这几年下来,当初一起同生共死的小伙伴们身份差距越来越大,安宁和王翠翠、李艳倒还好,李梅花同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淡了下来。她即使来开原县,也不太经常找安宁他们。王翠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十分的惆怅。
安宁她们早就已经将当初的添妆礼给了李梅花,所以这次过去重县,也就不打算同李梅花相见了。她想,即使李梅花嫁到了他们开原县的秦家,恐怕感情也回不到当初。她可没忘记秦家当初可是打过翠翠的主意的。
她一大早就起来,换好外出见客的衣服,带上玉容和两个护卫,便坐马车出发去重县。
因为出门早的缘故,他们倒是赶在了午饭之前抵达。
已经成人妇的沈以玫同安宁去年所见过的又有所不同,相貌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言行举止之间却多了一股的女人味,惹得安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以玫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的脸怎么了?”
安宁笑着奉承:“一年不见,姐姐越发标志了,害我都看呆了。”难道嫁人还具有美容效果吗?
无论是哪个年纪的女子都喜欢被人夸奖相貌,沈以玫也不例外。特别是夸奖他的人还是安宁这样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她眼波流转之间,又是另一种风情,嗔怪的眼神即使是女子都抵挡不住这种魅力,“就你会说话。”
安宁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扶着腹部,心有灵犀了一把,“姐姐这是怀孕了?”
沈以玫哪里想到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说起怀孕这事口气如此寻常,连脸红都不带的,她怔了怔,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母性光芒的笑容,“刚两个月。”
虽然说丈夫婚前房里也有一个教导少爷人事的通房,但是这通房在她进门之前就已经被打发了出去,以示对她的尊重。婚后丈夫即使丈夫暂时没有纳妾的心思,能够这么快怀有身子,沈以玫心中不由也卸下了那口气。作为女人,即使面上端着贤良淑德的皮,但心中哪里愿意将丈夫给让给另一个女人?像她娘那样的纯粹是因为对她爹完全无爱,无爱也就不在乎其他的。沈以玫现在同苏东仪正是新婚燕尔的时期,自然不愿意抬妾室了。
安宁看沈以玫放现代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却已经要做母亲了,不由又将古代这种不人道的制度在心里骂上一回,面上还得真诚地恭喜她:“这肚子里肯定是一个聪明的小男孩。”她知道沈以玫肯定想生男孩的,自然是往好的说去。
沈以玫脸上的笑意加深,“那就承你吉言了。”
沈以玫的丈夫苏东仪这些天都在跟着一个同苏家交好的致仕官员学习一些做题的技巧,他来年春天就要下场考进士,肯定需要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因此午饭也是直接留在那官员家中。
安宁同沈以玫一起用了午膳,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沈以玫的胃口还算不错。安宁发现这一桌菜中,她酱牛肉吃的最多。
注意到安宁好奇的视线,沈以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以前还不太爱吃酱牛肉,觉得味儿太重,最近却突然喜欢吃了。”
安宁说道:“我舅妈有身子的时候也是口味千奇百怪的,一下子爱吃酸的,一下子爱吃辣的,偶尔又突然想吃甜的,把我舅舅给折磨得都守瘦了十来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