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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紧跟着而来的是心虚。

莫名其妙的心虚,明明她此举是为了他好,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谁让你来这里的?”

这是这辈子楚王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口气与九娘说话,其中所隐含的暴怒,有耳朵的人都能听见。

九娘下意识脖子一缩,抖着嘴唇:“我自己要来的。”

“跟本王离开!”

丢下这句话,楚王便指挥着常顺推着他离开了,转身之前,瞥了长丰一眼,“此事一罢,自己去刑堂。”

长丰浑身一颤,拱手应道是。

九娘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毒女了,赶忙提着裙摆跟了出去。

楚王脸色铁青,一路上都未和九娘说话。

上了马车后,车轮很快的滚动起来,九娘这才敢抬眼去看身旁楚王。

楚王一身规制的皇子服,紫色暗纹锦缎打底,衣襟和袖边俱都绣着金色祥云纹,双肩上绣着耀目的四爪金龙,内衬洁白如雪的中衣,更显得他面色冰冷。

只看这身衣裳,九娘便知晓楚王是从外面赶来的。长丰应该不会去给楚王递信,那么他是怎么知晓自己来这里了?

还不待九娘想清楚这个问题,就感觉到一阵天翻地覆,待九娘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半趴在楚王的腿上,臀部朝上。

几声脆响,痛感传递过来,九娘着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打了。而且打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屁股。

九娘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是羞的,也是疼的。

“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背着本王偷偷跑了过来,看来都是本王将你纵的!”

随着话音,九娘又挨了几下,她来不及想什么,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两辈子,加起来半截入土的年纪,她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情形,他竟然打自己屁股,她又不是小娃儿……

其实楚王也是气狠了,接到报信后,他便丢下手中的事匆匆赶来,在门外时就听见她说‘既然来了,就不会后悔’。若说心里没感触是假的,只是楚王从来情绪内敛,那个梦以及之前她所有行举都表明,她为了他可以去做一切。震惊、愕然、感动、心疼等等这些情绪,他早就经历过两次,知道她不愿意说实话,为了让她不要多想,他便没有显露出什么来。可之后涌上来的,便是全然的暴怒了——

她竟然不信自己!

他既然说了不会允许那一切发生,即使是九天神佛来了,它也不会发生。不信的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也许之前楚王从来不懂,但经历了这一切,他非常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个没心没肺的萧九娘!

所以暴怒之下楚王做了一件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举动,以至于很多年后,他回忆起来,仍有些涩然。而涩然之后,却是一阵暖意上了心头。

九娘哭得十分凄惨,是真的凄惨,而不是佯装出来的。

她此时心中满是委屈,她为什么而来,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决定来这趟,难道他不懂吗?可他竟然打她!

楚王打了九娘几下后,也已经冷静下来,见腿上的小人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

他将人抱了起来,见她眼泪汪汪,脸上淌满泪水,鼻尖通红,一声喟叹在胸腔内徘徊。

他将她揽入怀里,动作有些笨拙的用衣袖给她拭泪,这衣裳的布料毕竟不若软绵的帕子,尤其衣袖上又绣有暗纹,只是几下,便将九娘小脸儿刮出几道浅浅的红印子来。

见此,他赶忙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来,继续为九娘擦眼泪。

可惜这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楚王无奈,只得覆了过去。先是轻轻的吻着她涩中带甜的小嘴儿,而后转移至眼角。

“好了,别哭了,都是本王不好。”

说着,大掌罩上温软的臀上,轻轻的揉了起来。

这一吻一揉,似乎便变了味道,尤其楚王揉着揉着,便觉得手下触感极好,忍不住加大了力道,薄唇也转移了地方,顺势衔住九娘粉嫩的耳垂。

九娘这会儿简直想骂人,这画风转变太快,她实在是不能适应啊。只是没人让她适应,楚王素来霸道,几乎不给她说话的余地,便将她吻得天昏地暗,今夕不知是何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楚王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呼吸略有些不稳。一只手臂紧紧箍着九娘纤腰,另一只手掌在她背上磨蹭着。

九娘埋首在他怀里,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

“这次是本王不对,本王不该打你,可你也不该不信本王。”

“我想着,能治好你的腿便好,反正她又不会要了我的性命。”九娘小声嗫嚅。

楚王面皮一紧,僵着声音说:“此事你不用管,本王自有章程。”

“什么章程?那毒女那么难缠,不答应她的条件,她不会出手的。”

九娘急急的从楚王怀里坐起来,直到见楚王微眯起狭长的眼,才发觉到自己的放肆,赶忙又趴了回去,做小绵羊状。

“本王已经有法子了,你静待便好。”

“真的?”

楚王点点头:“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

崎岖的乡间小路上,行驶着一行车队。

一队灰衣大汉骑着骏马,簇拥着车队中的两辆马车,往前行着。

其中的一辆马车里,坐着一名老者并两名年轻汉子,还有两名打扮粗鄙的年轻村妇,其中一人手中抱了一个小婴儿正在哄着。

这些人衣着破旧,补丁落着补丁,看打扮与样貌便是庄户人家无疑了。按理说这样几个人与这样车队是搭不上任何关系的,可他们此时偏偏就出现在这行车队里。

“爹啊,你说他们到底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我们并不认识他们啊!”其中的一名村妇紧紧的靠着自己的男人,满脸都是惧怕不安。

他们本是在一座小山村里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里人都穷苦,每日劳作也不过混了饱腹而已。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日里生活也会有些许鸡毛蒜皮的琐碎事,但全家也是平安喜乐的。

忽的一夜,这群陌生人上门,不由分说便将他们全家都掳走。虽然这些人也没打他们,也没饿他们,可这些老实的庄户人家还是怕啊,感觉就像是大祸即将临头。

一旁坐着的两名庄户汉子,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但比起妇人家的,还是要好上不少。

“难道是咱们得罪了什么人?”

“老二你别胡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得罪什么人!你看这些人的言行打扮,还有这些马和这马车,就能知晓不是寻常人家。咱们洼里人,哪里会认识这种人家!”

“可若不是得罪了人,人家何必如此对待我们。”老二支吾一句。

可别说是请他们上门做客的,哪家请人做客是大半夜里破门而入的,只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如今人家找来了。

两名妇人呜呜的哭了起来,带着那名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哇哇的哭起来,一时间马车中全是惊慌不安的哭声。

车门从外面被拍了一下,“都给我安静些!”

两名妇人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而后其中一人又去哄着怀里的婴儿,想让他赶紧噤声。只是婴儿又不是大人,哪里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妇人无奈,只能转过身子掀开衣裳。婴儿嘴里有东西含着,这才渐渐的噤了声,换为了小声抽泣。

“爹啊,咱们可怎么办,他们到底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妇人小心的摸了摸婴儿头,满脸绝望的道。

车厢中的一角,一直坐着一名皮肤黑红的老汉。

从外表来看,他与寻常庄户老汉并无不同。铁红的脸膛,沟壑纵横的脸皮,微微凸起的脊背,无不是常年辛苦劳作留下的。此时的他,半抿着嘴,略有些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惊疑不定,因为车厢中有些昏暗,所以看得并不显,但只看他抽搐的脸皮和微微颤抖的手,便能看出端倪来。

“你总问爹作甚,爹他从来不踏出洼子,能得罪个什么人!”老大烦躁道。

“我也没有说是爹得罪了什么人,我这不是怕嘛……”妇人小声道。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安静些。”老汉拧着眉头,喝斥道:“老大媳妇,你将娃娃看好就行了。咱们会没有事的,都别担心!”

车厢中,终于沉寂下来,可是人心却是怎么也无法平静。

会是她吗?

应该不会,当年他可是亲眼看她坠入悬崖的。

可是不是她,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