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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刺破手腕,雪白的茶盅里,似滚入了玫瑰花汁,晶莹鲜红,奇香的气息随着鲜红漫溢,缓缓弥漫开,那血液的红,反衬得她肌肤白如羊脂玉。
桌案上突然静下来。
绣衿,玲珑,璇玑等人也都盯着那鲜红……
对于吸血鬼和狼人来说,血液是最寻常的日常所需,也是最神圣奇妙的。
相爱之人饮下彼此的,可心灵相通,增强相互牵引。眼前两盅血液交融的香气,是任何吸血鬼与狼人都无法抵抗的。
桌旁的小兄妹两人,小手抓着汤匙,也停止进食,好奇地看着那杯子流满,娘亲的伤口缓慢痊愈,恢复无暇。
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早膳,绝美的男子与女子,似要饮婚礼过后的合卺酒一般凝重,端起茶盅,手臂交缠,视线温柔相对,似喝下的不是血液,而是至死不渝的神奇灵药。
百里玹夜放下茶盅,凝视着眼前双颊绯红的俏颜,宝石似的绿眸轻灼,似痛又似怜。
见她低垂凤眸,赧然抿唇,品尝留在唇上的最后一抹滋味,他心头微热,突然忍不住凑近,霸道一吻,印在她的唇上,大手拿起茶盅盖,精准而轻巧地盖在了那半盅血上。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这一吻,除了就近于桌旁服侍用膳的绣衿,无人注意到,那被盖子盖住的茶盅里,留了半盅血。
早膳结束,陌影如往常一样,送两个孩子去御学。
坐上肩辇,她双颊上的红云仍是没有褪去髹。
百里玹夜于殿内,把茶盅里残留的血,倒在了一个小琉璃瓶内,塞了瓶塞,却没有亲自带去御书房。
“绣衿,你去,把这小瓶给南赢王,让他去御书房,另外把他手上的那张古方也给三位神医看一看。朕去议政阁批阅奏折,让他把皇后的病情对三位神医说清楚。”
绣衿忙上前接过小琉璃瓶,小心翼翼地守在怀里,“奴婢马上去。”
*
御书房内,气氛僵冷。
吸血鬼女子的哭相,实在诡异难看,而大哭,也最易失血过多,致面容惨淡。
两位神医被凤迤逦的痛哭,激得心烦气躁,加之惧怕医不好皇后的病,皆是心中忐忑。
所幸,那哭声终于停止,凤迤逦却不只是失血过多,还血泪落了满襟,面容惨淡,憔悴不堪,长发也失了莹亮的光泽。
栾毅忙命宫女给她端来两盅血,她顾不得在乎这点狼狈,强硬挺着脊背,怒火在胸腔里积压爆燃,打算狠狠地教训百里玹夜。
御书房的门打开,她瞬间起身冲过去,冷傲仰头,正欲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却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瞳仁。
不是百里玹夜,是她最避讳见到的前夫——严怀景。
伟岸的身躯,一拢黑色金纹立领王袍,奢华威严,暗藏着若有似无的杜若香和青竹香。
那英俊冷酷的面容,看不出半分情绪,她却能轻易读懂他的喜怒,解读他眼底深藏的冷怒与暗恨。
凤迤逦顿时似被掐断了脖子,恐慌心虚地转身,蹲坐在椅子上。
严怀景眼神淡漠,似看一个陌生人般,经过她,走向地毯中央。
栾毅忙对严怀景介绍,两位忙着起身行礼的女子。
“王爷,这两位是神医洛樱与末药,是最擅长医治吸血鬼与狼人女子不孕不育的。”
他又对两位女子道,“这位是南赢王,皇后娘娘的父亲。”
洛樱与末药忙起身,恭敬地行礼,却都忍不住偷偷地多打量他几眼。
“想不到王爷如此年轻俊美,洛樱听说过许多南赢王的传说。”
“久闻王爷大名,今日一见,是末药的荣幸。”
严怀景客气一笑,抬手示意她们免礼,视线不着痕迹地冷扫凤迤逦。
“三位医术超绝,陛下诚意邀请三位,亦是对三位的肯定。陛下日理万机,脱不开身,怕小女起疑,也不便与三位接触,因此,由本王为三位提供医治所需的一切。”
“是!”洛樱与末药齐声应下。
“不过,担心小女自责懊悔,做出什么偏激的事。陛下不希望小女知道医治的内情,所以,三位不能前去诊治她本人。然而,小女这病,事关她的生死,所以……还请三位必须务必尽力而为。”
洛樱与末药相视,皆是为难。
末药俯首道,“王爷,若不能为病患亲诊,我们要如何医治?”
严怀景忙递上绣衿给他的一瓶血,并从怀里取出一张暗黄的纸。
“瓶里,是小女的血,凭血液应该可搭配出解药。她给自己下的毒药的配方,便是用这张古方配出的药丸。这奇毒,若有孕的女子服用,胎儿必化尸成水,若无孕的女子服用,将终身不孕。”
洛樱接过古方,凑近末药,两人一起细看研究,低语地商讨两句,皆是摇头叹息。
洛樱心直口快地叹道,“恕我直言,皇后娘娘怎会给自己下毒?!”
栾毅担心地看了眼严怀景和凤迤逦,忙道,“来时,我提醒过二位,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严怀景抬手制止他,“栾毅,不得对神医无礼。你先退下吧。”
栾毅又警告地看了那两位女子一眼,才道,“末将去外面候命。”
严怀景伸手一个请的姿势,让两位入座,言简意赅地解释。
“本王前妻曾被陛下的母亲下这剧毒失去过孩子,当时这古方里还配了致命的毒药,因此,两家仇怨难解。”
凤迤逦因他一句绝然的“前妻”,两手扣住了椅子扶手。
她和呼延协的那些事,说不清,道不明,呼延千逝的存在,也是事实。
更该死的事,她帅兵赶往天狼旧都时,对他说,“要相助女儿一臂之力……”
可是,她的“相助女儿一臂之力”,是秘密地与呼延千逝母子相认,与呼延协商讨着如何杀了女儿最爱的男子,共谋夺取天下,是夺取天下之后,以不废女儿的储君之位,而安抚对他的欺瞒。
他和离,恨她,冷观她失了血魔,都是应当的。
严怀景始终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继续对两位女子说道……
“当时,我夫妻二人,不愿再看到小女为陛下诞育子嗣,而陛下也因歹人设计,曾怀疑小女孕育了别人的孩子,因此,小女对亲人爱人心灰意冷,干脆便从此断绝伤心的源头。”
两位神医长活几百年,都是见惯生死别离的,却还是不禁唏嘘慨叹,不约而同都看凤迤逦。
凭前一刻这女子绝美的容貌,嚎啕大哭的失控举动,冲到门口时过激的反应,以及此刻太过安静的沉默,她们已然猜到她的身份。
她们也听说了,血魔女王凤迤逦在被靖周帝抓捕的当日,挥剑刺向女儿……
“因后宫里没有其他女眷的寝宫,御医院也不便容三位。陛下刚下旨,让三位暂居太后寝宫。那边,平日不常开门,小女也不会过去,不过烦请三位在医治期间,不要踏出那座宫苑大门,你们需要什么,写出清单,交于本王即可。”
“我这个人生性自由,散漫惯了,最不喜欢被关着。不过,若是王爷能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的话,我不介意多被关几日。”
凤迤逦忍不住看了眼说话的女子,是——洛樱。
那妖娆的吸血鬼女子,绾着灵蛇髻,红袍如血,艳丽夺目,像极许多年前的她,妩媚不羁,眼神直接,似两束能穿透人心的月光,心里想得虽非邪恶之事,却也咄咄逼人,懒得掩藏。
严怀景失笑摇头,“家中还有老母和重病的兄弟,所以……”
“王爷,若我们不能保持心情愉悦,恐怕难以尽力。”洛樱说着,刻意地回瞪凤迤逦。
凤迤逦收回视线,端起茶几上的茶盅,忙着大口喝血。
严怀景挫败于洛樱的直接,却还是宽和笑了笑。
“若是每日看到本王,能让洛神医心情愉悦,尽心救治小女,本王不介意牺牲一点色相,本王会早晚前去询问医治结果的。”
末药见洛樱一脸受挫的样子,不禁莞尔看了眼严怀景。
就这样,三位神医被秘密藏在了太皇太后的寝宫里。
严怀景送了她们进去,特派了宫女们服侍伺候,片刻都没有多呆,便离开。
凤迤逦直接选了西配殿,便兀自从严怀景留下的琉璃瓶内倒了一点血,便兀自回房。
洛樱和末药始终不曾与她交谈,都站在正殿的门口,看着她关了殿门,才忍不住开口。
“这女人失了国,把女儿害到这个地步,竟还有脸活着?!”洛樱嗤笑摇头,“真叫人佩服!”
末药劝道,“还是少谈这些吧!我们只管把皇后娘娘医好就可以离开了。”
“你急着离开,我可不急,我要养精蓄锐,先拿下南赢王!让那女人,后悔一辈子。”
末药哭笑不得,拿起剩了半瓶血的小琉璃瓶,“可皇后娘娘的病情……”
洛樱扶了扶发髻,笑道,“这毒也不致命,我先去歇息,等睡到自然醒来再说。”
*
这一日,御学放学时,陌影与往常一样到御学接一双儿女和百里康。
正碰上前来接呼延袭的呼延珝,和来接呼延明月的沈芊芊。
于是,三人便在御学门口聊了片刻,话题都是绕着孩子转。
呼延袭和惊宸、暖儿追逐嬉戏,难舍难分。
呼延明月只拉着娘亲的手,冷眼忌惮地望着惊宸,分毫不上前。
陌影微笑瞧着孩子们跑来跑去,不忍扰了儿女们玩闹的兴致,忍不住留呼延珝父子和沈芊芊到凤影宫一起用膳。
因百里嫣刚生了女儿,呼延珝急着回去陪妻女,便婉言拒绝。
呼延袭小脸儿顿时垮了,却没有与从前一样哭闹坚持,纵然心里不情愿,还是随着父亲坐上了肩辇,
陌影和沈芊芊瞧着呼延袭那小模样,都忍不住笑起来。
惊宸看出娘亲要留沈芊芊母女用膳,忍不住扯着嗓子嚷道,“娘亲,我饿疯了,我们快回宫吧!与这两个讨厌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陌影尴尬地训斥,“惊宸,怎么说话呢?”
沈芊芊无奈地看了眼女儿,忙对陌影道,“别饿着小皇子了,皇后娘娘快带小皇子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