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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裴元歌和温逸兰是闺中好友,裘嬷嬷忙道,“前些日子天气热,少夫人担心嗣儿少爷和双儿小姐经受不住,就带了他们到城郊的庄子上住。没想到庄子上太凉,居然感染了风寒,又不小心染上了林间的瘴气,因此棘手起来。好在请了太医来看,开了方子,如今已经脱离危险,九皇子妃不必担心。”
裴元歌微微松了口气:“那裘嬷嬷来见我,是为了……”
“哦,是这样的。按照太医的方子煎了药,少夫人的情形已经好转许多。不过太医说,这种瘴气引起的病症,容易反复,最好还是去了根儿!不过,这去根儿的药方需要以百年以上的人参为引,药效才能更好。原本这百年以上的人参也不算稀罕,只不过这东西不能久存,容易朽坏,失了药效,因此府里和温府一时间都找不到,偏巧京城的大药房里的百年人参,也在前几日罄尽,最快也要七八天后才能到。奴婢怕耽误了时候,对少夫人不好,这才想起九皇子妃,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足年份的人参?”
裘嬷嬷说,双眼露出渴盼,希冀地看着裴元歌。
裴元歌却转头去看紫苑。她嫁进来后,春阳宫的库房自然是清点过的,不过这清点的工作却是由紫苑和楚葵做的,她不过是在事后扫了眼清点单子,知道库房内人参是有的,却不知道年份如何。
紫苑忙福身道:“回九皇子妃的话,超过百年的人参,咱们宫里还有十余根呢!”
“裘嬷嬷,温姐姐需要几根做药引?”裴元歌问道。
闻言,裘嬷嬷就知道裴元歌是肯了,松了口气,极尽感激地道:“只要一根就够了!”
“既然如此,紫苑,你去取两根好的人参过来,一根给温姐姐做药引,另一根正好给温姐姐病后补身,再去取些温补的药材来。”若不知道温逸兰病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于情于理,裴元歌都要去看看,“裘嬷嬷且稍待,等我更衣后,我和你一道去看温姐姐,不亲眼看看她的情形,我不放心!”
“那感情好,九皇子妃去,我家少夫人定然欢喜!”裘嬷嬷笑着道。
从这位裴四小姐嫁作九皇子妃,就传出了无数的流言来,都是说的九皇子妃在春阳宫如何盛宠,如何皇上喜欢,九殿下疼爱,举宫上下无不称赞。尤其在七皇子妃李纤柔的种种流言的映衬下,这位九皇子妃越发显得光彩耀眼,而且刚才看春阳宫众人对九皇子妃的态度,就知道传言并无虚假,这位九皇子妃的确很得宠。即便如此,九皇子妃对少夫人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仍然热忱赤诚。
贫不自伤,贵不骄矜,这样的为人当真难得,难怪九殿下会喜欢!
不多一会儿,紫苑取来人参和滋补药材,裴元歌换了衣装首饰,乘坐着春阳宫的马车,带着护卫匆匆忙忙地赶往温逸兰所在的城郊庄子。
庄子坐落在半山腰,正值盛夏,遍山开满了各色山花,引来无数彩蝶,绕着花丛翩翩起舞,景色优美,四周绿荫遮蔽,清泉环绕,一路走来,满目浓翠,凉凉夏荫沁人心扉,正是盛夏消暑的好去处。裴元歌却无心欣赏美景,命紫苑带着药材去煎药,自己却直往温逸兰的寝房而去。
听说裴元歌过来,温逸兰忙起身想要相迎。
“你好好躺着吧!”裴元歌忙上前,将她按了下去,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温逸兰,形容有些消瘦,面色也微带苍白,但眼神仍然带着从前的粲然光辉,精神倒是很好,不见病重缠绵的虚弱模样。看起来裘嬷嬷所言不虚,应该是无大碍!裴元歌这才微微放心,忍不住埋怨道,“温姐姐,你病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大病,何苦宣扬得满城尽知?”知道裴元歌关心她,温逸兰笑容粲然,“再说,你毕竟新婚没多久,媳妇本就难做,何况是皇家的媳妇?虽然听说,九殿下很是宠爱你,但毕竟是新媳妇,哪能够随意出宫?就是为的这个,我才不让人告诉你,谁知道最后还是为了人参惊动了你!你这样出来没事吧?九殿下知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说着,神情甚是关切。
裴元歌笑着道:“不会,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温逸兰这才放心,顿时又沉浸在见到元歌的欢喜之中。自从元歌嫁作九皇子妃,她就再也没和元歌见过,柳府寿宴她虽然接到请帖,但因为恰好有事,也没能去成。“我一直都记挂着你的情形,尤其听说柳贵妃在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就更担心了。婆婆刁难媳妇多得是,可是没见过这样狠毒阴险不要脸的!想必你在宫里吃了不少的苦吧?九殿下待你好不好?”
闺阁好友,出家后最关切的也就是对方在婆家的情形,夫君是否同心?
“九殿下待我很好,你看我的气色,再看我能够轻易出宫就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裴元歌笑着道,四两拨千斤地掠过柳贵妃的事情。温逸兰直爽,心思简单,如今婆家也一团和睦,生活平静顺遂,她也没必要拿宫里的烦心事来让她担心,只拣泓墨待她好的地方来说,听得温逸兰格外欣慰。
两人正说着话,紫苑突然进来,微微咬着下唇。
“秦少夫人,你风寒刚好,这半山腰又凉,最好不要吹风,免得又反复。”紫苑笑着道,将温逸兰的手放进锦被之中,顺势在她脉腕处掠过,心中猛地一顿,眉头越发皱得紧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服侍着将温逸兰安顿好。
温逸兰没觉得什么,裴元歌却看出些异样来。
进门前,她明明吩咐紫苑帮忙去熬炖药方,按理说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可这时候紫苑便进来,却并没有端着熬好的汤药,反而似乎在故意接近温姐姐……。裴元歌眉头微皱,难道说药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紫苑不想让温姐姐知道?如果说是她的事情,裴元歌不想让温姐姐为她担心,但如果是药方有什么问题,这就是与温姐姐切身相关之事,一味瞒着她反而不好。
想到这里,裴元歌开口道:“紫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温逸兰不解地看着两人。
听到裴元歌的话,紫苑就知道小姐是让她实话和温逸兰说,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确定,还是道:“小姐,奴婢刚才照您的吩咐去熬药,可是看着那张方子却似乎有些问题。虽然说有其他药材混淆,乍一看不觉得怎样,但各种药材药性相抵消后,最后熬出来的汤药却是用来解毒的。虽然说瘴气也是一种毒,用解毒药材并不奇怪,但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想要为秦少夫人诊脉,免得方子有问题。”
解毒药材?裴元歌心中一凛:“那结果呢?”
“这结果就更让奴婢奇怪了!”紫苑眉头紧皱,“从秦少夫人的脉象来看,不像是风寒和瘴气交缠,倒像是中毒的迹象,太医的诊断明明就是错的。但奇怪的是,按照药方熬炖出来的汤药,却是恰恰好能够解秦少夫人身上余毒的……。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太医是误诊,怎么药方却是对症下药?既然能够开出这样的药方,就应该能看出秦少夫人的问题所在,又怎么会说是风寒和瘴气入侵?”
温逸兰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中毒?”
“……”裴元歌眉头深锁,明明是中毒,太医却诊断为风寒和瘴气入侵,开出的方子却又是对症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医在隐瞒真相。不过,她有些拿捏不准,不知道这太医的隐瞒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说不想搅进秦府的是非,这才故意托词?“紫苑,那照你看,这张药方还能用吗?”
“这方子是在故弄玄虚,为了不让人看出是解毒方子,所以故意多加了好几味药材遮掩。但也因为这样,使得解毒的药材药性减弱,因此才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参来提升药性,不然不能够祛除毒性。奴婢只要将这方子稍加删减,便是真正的解毒良方,也不需要百年人参作为药引。”紫苑肯定地道。
裴元歌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亲自去煎药,不要假手他人,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如果说秦少夫人的中毒不是偶然的话,那很可能就是身边的人下手,在这种情况庄子上的丫鬟就变得很可疑,如果紫苑大张旗鼓地改动药方,熬药,那下毒之人就会察觉到自己败露,打草惊蛇,因此小姐才会命她秘密行事。
紫苑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惊动任何人。”
等到紫苑离开,裴元歌才凝声问道:“温姐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果是无意中触到了毒物,只是偶然的话,太医没有必要遮掩,那显然就是别人下手的了,这段时间我也没怎么出去,显然是身边的人。”嫁做人妇,掌管秦府,这些年来,温逸兰显然也成长了许多,眼光和判断力都有长进。但随即,她又咬咬唇,神色困惑而难过,“可我不明白,谁会害我?公公婆婆都是明理的,都很疼我,灏君就更不用说了,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人口,这次能够带来庄子的,也都是我亲信的仆婢,我真的想不出来,谁会这样害我?”
裴元歌知道她所言属实,思索着问道:“原来的奶娘呢?”
“早就辞退。”温逸兰摇摇头,道,“虽然说她做的事情不地道,但我和婆婆可怜她丧子之痛,正好听说有户穷苦人家,因为养不起孩子,想要送人,我就安排把那个孩子接过来,给奶娘抚养,又给她介绍了其他的活。奶娘走的时候倒是很悔恨,看着对我和婆婆也没有怨恨之心。再者,我到庄子这段时间,压根就没见过她。”
这样说起来,应该就不会是奶娘挟恨报复。
裴元歌深思着,忽然又问道:“那这段时间,有谁来庄子上看过你?”
“婆婆原本是和我一道来的,后来因为我病了,婆婆担心孩子们,就带着嗣儿和双儿先回京城,灏君也来过。”说到这里,温逸兰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思索着道,“除了家里的人外,娘来过,还有就是温逸静和纤柔姐姐来过……。对了,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李纤柔?她来做什么?
裴元歌眉头紧皱:“温姐姐想起了什么?”
“你和纤柔姐姐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提到她,你神色就变得很不好看?是不是还因为芍药宴上的事情生气呢?”温逸兰忍不住问道,“我也听说那件事,的确是纤柔姐姐不对,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她不该一时糊涂,不相信你的为人,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纤柔姐姐也有她的难处,毕竟七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她,柳贵妃又是她的正经婆婆,她也不敢和柳贵妃明着作对。再者……。固然她不好,但和元歌你终究是妯娌,有个朋友做妯娌,终究比敌人好。我看纤柔姐姐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元歌你要不要和她再谈谈?”
她和元歌的交情很深,和李纤柔也不错,因此不想看到两个朋友之间生出事端来。
裴元歌神色冰冷:“李纤柔是来找你帮她说情的吗?”
“嗯……。”温逸兰有些犹疑地点点头,她说了刚才那番话,元歌神色反而变得更加冰冷,直呼李纤柔的名字,却不再叫“纤柔姐姐”,显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对李纤柔有所和缓。这倒是让温逸兰疑惑起来,她印象中的元歌聪明机变,却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如果说纤柔姐姐真的只是在芍药花宴上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如今也已经知道悔悟,又托她说情,按理说元歌不应该会是这样反应才对。
难道说,元歌并不是因为芍药花宴的事情恼怒了纤柔姐姐?
“元歌,你和纤柔姐姐之间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才不肯原谅她?如果我说错了话,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温逸兰急忙道,如果说纤柔姐姐真的还做了别的对不起元歌的事情,那她这样为纤柔姐姐说情,岂不是太唐突了?她心中顿时颇为后悔,早知道就该再谨慎些!
裴元歌没有接话,而是咬紧了牙,问道:“温姐姐,李纤柔是什么时候来看你的?是不是她离开后没多久,你就病倒了?”
“她是在七天前来——”温逸兰随口答道,随即意识到了元歌话里的意思,面色惊骇地道,“元歌你是怀疑,我这次会中毒卧病在床,是李纤柔下的毒手?这怎么可能?元歌你……。”察觉到裴元歌面色暗沉,显然有默认的意思,温逸兰越发惊骇起来,“你和纤柔姐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元歌心思敏锐,却不是捕风捉影,无缘无故就会冤枉人。
她既然猜想是李纤柔这样做,且不是到底是不是,这个猜想本身就表明,元歌和李纤柔如今的关系,差不多已经势成水火?所以元歌才会听到李纤柔的名字,就下意识地认为可能是李纤柔下的毒手!这就更证明了她方才的猜想,元歌和李纤柔之间必定发生了其它事情。
到底李纤柔做了什么?会让元歌这样地警惕厌憎?
“元歌,我方才帮纤柔姐姐说话,是不是做错了?”温逸兰忐忑地问道,如果李纤柔真的做了对不起元歌的事情,她身为元歌的好友,却帮李纤柔说话,实在太不应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