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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的人很快组织起了祈愿活动,远在外地的班长更是特地坐车赶过来。指导员也来了,不过学校目前并没有打算直接插手,听指导员说这要看容榕的父母是什么意思。
“怕让学校赔钱呗。”一个男生说,“学校真是没人情味!”
同学们也觉得学校太那个,本来这种情况下学校就该主动给钱,哪怕只能几千块当慰问呢,好歹叫容榕父母觉得学校是想着容榕的。结果一出事先怕赔钱。
同学们中间则自发开始了捐款,除了同班的人之外,还有外班的人听说了也捐了一些,前前后后凑了三千多。
因为这件事,本市的学生这段时间常常回学校,倒有点像上学时了。
秦青也是天天去学校,有时也没什么事,只是三五七八个人坐在教室里说话。有人很热心的一直打电话跟那边跟进,那边的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这次遇难冻死了当地几十头牛几百只羊,还有一些走丢的牲畜,当地也有牧民受害,房屋被压塌。当地政府已经组织了好几轮救援,各大新闻媒体也小小的轮过一圈。在社交网站上,前去旅行的人受到了很大的谴责,认为他们过去纯粹是添乱的。这里头有个缘故,发生雪灾较轻的山脚下旅馆那里是公办,雪灾时在旅馆附近的旅客都成功获救了,除了趴在公路上的旅行车外,没有人遇难。
而散落在山间的私营的度假屋因为旅客过于分散,给救援带来了很大难度。
秦城和容榕去的那个度假屋就在此列,所以虽然一开始容榕遇难的事传出来后网上都是悼念的声音,但在后续报道接连出现后,不同的声音就出现了,不乏认为容榕死了也白死的人。
“真是!他们怎么能这样啊!”一个女生气愤的说,一边用力的戳手机回贴。
他们聚集在教室里基本上都是在刷网页,发现一个说容榕不好的贴子或人就跟在后面一通狠掐。
这种言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网民还是认为这是天灾,遇难的人都很可惜。
秦青在教室里一直很沉默,她坐在距离大家较远的地方,默默的听着。
就像她的整个人是空的,她什么也没有想。
从那天之后,她一直在思考。
根据妈妈说的,她那天下午回家后很累说想睡午觉,结果就一气睡到了晚上。妈妈看她一直不醒也没有叫她,“反正家里有饼干有牛奶,你半夜饿醒了会自己弄吃的。”妈妈觉得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就放她在自己屋里睡。
但当时真的是她穿到容榕身上了吗?
秦青认为不是,因为在她早晨快醒来时梦到的那些东西,很像人死时的走马灯。那是容榕的回忆,是倒叙的,从她现在大学时一直到很小的时候。最后的画面是她被爷爷牵着手走,现在回忆起来,容榕当时可能只有一岁或两岁,因为距离地面很近。
所以,很有可能是容榕带她看的这一切。在容榕死后,她的灵魂带着她穿越回去经历了她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时光。
但是这样就无法解释那几个打回家的电话了。
可秦青仍然认为是容榕的灵魂做的,她想,可能在容榕那里,她也是个很重要、无法回避、一直在意的人吧。
容榕的父母坚持把她从那里带回来了,没有在当地火化。葬礼也不在本地举行,而是决定回老家。
同学们虽然想去送送容榕,却没有办法。这件事渐渐的在媒体上也失去了热度。
秦青悄悄关注了容榕爸爸的微博。
“今天带女儿回家,她小时候最喜欢去老家玩,可能是因为老家的地方比城里大,村里狗啊猫啊小动物也比较多,亲戚也多,一出门一整个村都是哥哥姐姐妹妹弟弟。以前我和我爱人要工作,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乡下,所以只在上学前带她回去过,六岁以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乖乖,爸爸带你回家。”
“孩子妈妈受了刺激,身体不太好,不放心让她跟着。”
“你放心,我送完女儿很快就回来。”
“上车了。”
容榕的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中,这一片秦青从来没来过,她是查网页才知道怎么走的。同学们之前也商量过到容榕家看看,送点东西。但听说容榕妈妈因为这件事身体不好之后,都说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他们去看看又能怎么样呢?再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秦青会来,是认为自己有责任。
她和容榕在那段经历中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她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来容榕家。
不可思议的是,她对秦城的感情却被冲淡了。大概这个世上最深的缘份就是生与死,她现在觉得她与容榕,比她与秦城更亲密。有时她会觉得她们像没有血缘的姐妹。
下了车之后,眼前的路一下子就变得熟悉起来。
路边的行道树、花坛全都是在那个梦里体会过的,拐角的那间牛肉饼店甚至让秦青回忆起了那种一看到就流口水的冲动,似乎她也曾经在无数次路过时看着那家店却没有进去买,为了保持身材,为了手机app上的卡路里。
她坦然自若的走进小区,熟悉的就像是回到家一样。门卫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似乎默认她是这里的住户。
她顺着身体的记忆拐弯、直走、上楼,然后在门前愣住,抬起手来迟疑的按响门铃。一直以来的熟悉感被这陌生的门铃声打破了。
铃响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当看到容榕妈妈打开门时混合着期待与希望的神情,秦青真心的愿意在此时此刻再做一次容榕,只要能让她看到站在这里的是容榕。
容榕妈妈看起来十分憔悴,她头发只是胡乱扎在脑后,往常精致的发卷像失了水分一样塌下来,她的眼袋很重,脸颊上的肉也往下塔拉,看到秦青时好像花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说话:“你是……”
秦青扶住她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引她进屋。
“阿姨你好,我是容榕的同学。”
容榕妈妈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警戒心,似乎什么都不能让她关心,她木然的随秦青进屋,连房门都不记得关上。
秦青关上门,看到客厅里更是乱糟糟的。地板上全是报纸、烟头、塑料袋,沙发上是衣服和报纸,茶几上也都是报纸,还有堆成一座山的烟灰缸,好几个一次性纸杯,以及吃的一堆又一堆的花生壳、瓜子壳等。
秦青跟着就在房间角落看到了成箱的牛奶和果汁。
看来是邻居或亲朋好友来拜访过了。怪不得容榕妈妈精神不好,这样被人一*的“致哀”,一遍遍被人提醒着回忆女儿去世的事,一遍遍的跟着人哭,她怎么会好?!
秦青胸口涌起一阵火,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下。
容榕妈妈好似对这一切都毫不关心,她跟着秦青进屋来后就坐在脏乱的沙发上,屁股下都是报纸也不在乎。她不看秦青,也对这完全失去往日整洁的家没有兴趣。
秦青放下包开始收拾。
她收拾了客厅和厨房,把垃圾都拿到门外,把脏衣服都装起来,准备一会儿送到小区外的洗衣店。
在她越俎代庖的时候,容榕妈妈似乎有了一点点活气,她的目光跟着秦青转来转去。等秦青收拾完坐下来后,容榕妈妈牵着她的手站起来,把她领到容榕的房间去。
容榕的房间是家里最大的,里面装修得很新也很漂亮。
“她其实没住过几次。我们刚搬过来没多久,然后她就去住校了。”容榕妈妈走到床头边,抚摸着床头笑着说:“她不喜欢这张床,这是我挑的,她说太老气。”她退后一步看着床说,“其实现在看看,这个颜色确实不适合小姑娘。”
秦青看看屋里,突然问:“阿姨,容榕应该有个快递到了,您没见过吗?”
容榕妈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快递。”
秦青肯定的说,“容榕有个快递,应该前几天就该到了,您没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