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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顾槐子便上了树,昨夜他与愚耕先生都喝的略多了些,耍些酒疯倒也正常,此刻顾槐子操着一口拐弯的大嗓门攀在树干上唱平洲调,若是全是平洲调子,倒也跟他脾性登对,偏偏他还唱的是忆多娇。
“情深处!!!!衷肠诉。尽是伤心人!!!敢忘分寸!!!!!!!!只恐相思!!!!!!!……”
愚耕先生也多了些,取了一杆长笛,在树下他吹他的,顾槐子唱顾槐子的,倒是互不干扰,可怜这满府上下,歌声过处,那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终灭的境界。
顾昭被歌声惊醒,急急套了一身薄袍跑到花园,这花园可是哥哥的小花园!可见顾槐子嗓子有多敞亮。
一到小花园,顾昭便捡了个乐儿,他大哥,趿拉着鞋子,捂着耳朵,披着衣裳正在那儿骂,大槐树下,十几个下奴搬了被子软绵的的东西正在那里铺垫,生怕摔伤了顾槐子。
这顾槐子本是顾岩在战场上捡的孤儿,当干孙子养大的,平日在府里,家里也当子侄待他,他这人什么都好,只是不能喝酒。
顾昭本也跟着乐,不经意却看到醉憨憨的愚耕先生,顿时神色扭曲了一下,那愚耕大约感觉不对,迷茫的往这边看,顾昭却又继续笑了起来。因此,那愚耕更加努力的在那里卖起了醉像。
昨日,阿润来信,将家中细作的名单列了一下,这愚耕却榜上有名,排在第三。顾昭也不想招惹哥哥生气,要知道,排在前两位的,一个是茂德的一个宠妾,还有一个竟是嫂子贴身的丫鬟红药,这家人不少,大大小小一二百口人,从大哥家到六哥家,竟是家家有细作。这些细作从先帝爷那会就开始布置了,一直到现在,可见,这家的日子在帝王面前是多么透明化。
顾昭昨晚,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吓了一身冷汗,亏了自己防范意识强,那件大事儿目前真是算是万幸,一点消息没走漏。可是,若是长此以往,今后马上见得工程就要大了,若不是阿润,怕是那事儿一出,全府上下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看着愚耕先生在那里卖无知,顾昭心里冷哼,老子好歹前辈子无间道看过,小鬼子跟地下工作者的斗争看了有四十年,我玩不死你,我顾昭跟你的姓!
众人七手八脚,终于将顾槐子弄了下来,又有人扶着愚耕先生下去,顾昭与顾岩相对苦笑,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正在苦恼中,耳边却又听得墙外有粗汉猛的来了一句“新娘子上轿喽!”却不知道是谁家在娶亲?只听喊轿的,却不闻唢呐声?
近日,京里办亲事得多,堂街上每天都来来去去很多趟,只是素日办喜事都喜爱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最近这些办事儿的,都哑咪咪的,匆匆来,急急去,一个个的就如背后有歹人在追。
今上身体不好,连着大病两次,加上近日天旱,打六月末那场暴雨下完后,便再不见一丝湿意,各地有十三郡都报了旱灾,搞得今上身心疲惫,觉得自己是被天罚了,打他继位起,这老天爷就不原谅他,不是下冰雹,就是下刀子雨,时不时还要给他泼一盆洪水,眼见得今年收成好,能缓一缓,许是前几年下过劲儿了,老天爷又恨他了,一滴水都不给他,整整大旱了两个月。
今上身体不好,最忌讳生气,偏偏谁都不敢气他,老天爷不卖他情面,天也祭了,斋也食了,还是不见雨滴,旱雷都不舍得给他放,气急攻心之下,今上病了,不上朝,躲在后宫养着。
这是上京,全天下消息最多的地儿,小消息变成消息变成谣言变成准信儿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上京周边便开始大办喜事,各大轿行,木器行,丝绸店,首饰店赚了个肚儿圆。
虽是喜事,但是也没胆子触怒皇帝老爷,这不是都怕他死吗,这国孝到了,那可是大事儿呢,婚娶那是绝对不许的,也不知道那个该死的立的规矩,吓得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女娘家中都急了,纷纷放□价儿,匆忙就嫁了。
民间是如此,官宦阶级也是如此,此举大逆不道,可是全上京都在大逆不道,便没人举报,御使家都办喜事儿呢,办来办去就瞒了皇帝他老人家。
顾家跟高家的事儿,风风火火的演了一个多月,随着京里大办喜事儿的风气,便随风吹了去,说来也奇怪,这风气之下,高家的闺女竟然有人来聘了,只是顾家,上门说亲的缺少,也是,如今他家灶头冷,便没人烧。还有都知他们家是个不讲理的,嫁进去谁知道会不会被欺负?
外面怎么说顾家,是他们要说,顾家也没必要去澄清这事儿,只是那次出了那副对联后,顾茂丙自己去家庙跪了一晚上,第二天气都起不来,膝盖肿的吓人,被人扶了去他住的抚风苑自己悄悄治。
今日一大早,街面上依旧来往着跑着嫁娶的队伍,顾岩命家里人关了大门,谁家请喜酒也不许去。
顾槐子的热闹才完,陶若却来禀报,二少爷跑了,爬家庙墙跑的。
这个时候,这混蛋孩子还乱跑,顾老爷气的差点犯了病,他算是理解今上了多不易啊,一堆子烦心事儿,偏偏自己最亲厚的人还总部放过他,刚有点起色,就给他添乱。
顾老爷摔了两套杯具,叫人出去找,正吩咐呢,卢氏怕儿子回来挨打,便提前来哭。
这一哭,就是一个多时辰,一直哭到顾老爷诅咒发誓不会捏死那只小跳蚤,卢氏才收了声,开始找责任人。昨儿谁看的门,谁守的夜,谁送的饭,谁发现丢了的?
一通问下来,倒是抓住几个偷懒的,不用说了,为了平复顾老爷的怒气,每人先赏二十嘴巴子。
屋外是噼里啪啦的打嘴巴的声音,屋内顾老爷倒是没再怒,他这人来得快,去的也快。
老夫妇在一起说起顾小四的婚事,卢氏稀罕素云,高兴的不成,也不哭了,就在那里唠叨。
“昨日我去了,人家素娥娘说了,是看在咱老俩的面子上。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谁也不瞒着谁,素娥那妮子,爱这些词儿啊,画儿的,来咱家,咱们当姑娘带,她想怎么写,怎么画都随她。
素娥娘说,素娥那脾气去了谁家,谁家都觉得受不了,这话说得,我看那孩子我就喜欢,你就说吧,家里,茂德媳妇一直管了多少年了,比我都管的好,也不等素娥来帮衬,她来了随她玩,咱小四也是个好玩的,正好了凑一对。”
顾岩皱眉头,看下老妻:“这话说得,玩跟玩一样吗,小四玩的那都是什么,斗鸡走狗,爬墙上树,还玩一起,难不成,明儿起,叫素娥给小四画,《四少走狗图》?别的不怕,我只怕素娥看不上小四。”
卢氏立刻不愿意了:“这话说的,我小四,要摸样有摸样,要家世有家世,那里配不上?”
顾岩哼了一声:“你点点,除了摸样他还有什么?”
卢氏闭了嘴,别说,还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