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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宫外的众臣如何着急,却也压根找不到办法。事关皇帝自己的那把龙椅稳不稳当,谁敢在这事儿上进言?更况从冀王和元惟扬被扣在宫中开始算,时间还没过三天,不到举行朝会的日子,便是真有谁打算冒着得罪现任皇帝的危险救冀王也没法儿上书。
连赵尚书这般平素沉稳的老油条,这几天都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随时可能发脾气了,旁的冀王党成员大概更过不踏实。
这一份不踏实甚至传染了赵霜意,她也有些怀疑目前身处的世界是不是还会按之前的那个剧情发展了。她和季雪川两个变量能直接改变的事儿自然有限,然而最终这一点儿改变是不是足以扭转整个剧情,那却是谁都说不准的。
倘若这次事件当真将皇帝对冀王的观感拉低太多,他在太子之位的竞争上便势必要失去优势。若不能通过太子的身份登基,无法放弃竞争的冀王也就只有政丨变一条路好走了吧?
但想操控一起成功的变乱,也不是容易的事儿。综合一下政变的难度与失败的下场,赵霜意还是希望冀王能抢到太子的位置,那还稍稍稳妥些。
如今唯一能庆幸的是,皇帝虽然拒绝梁皇后来探望儿子外加吹耳旁风,却也拒绝了太子来探望弟弟外加落井下石。他应该还是希望能调查出一个真正的结果的——也许皇帝内心里想要的,只是一个他的家庭仍旧兄友弟恭父子和乐的答案,哪怕他自己也不会对这样的答案太过信任。
冀王和元惟扬在宫中被关了整整五天方才放了出来,而这五天之中,皇帝连原本该有的一次大朝会都翘班了,这态度更是在冀王支持者们心上添了一把火。待到冀王出宫,人人都想打听打听皇帝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想着冀王刚刚因为结交元惟扬受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又有谁敢再去添麻烦?饶是个个心如猫抓却不能不等着,却也不比冀王还在宫中时好多少。
与他们的焦躁相比,赵尚书不紧不慢的态度当真是少见得很,他甚至还到了赵徐氏房中,与妻女一道说了会儿话。赵徐氏见他比先前镇定了许多,也放下了心来,答对之时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可赵霜意却看得分明——自家这位爹,其实并不高兴。
冀王的消息还没有着落,一个将全家的政治前途都押在冀王身上的臣子,又怎么可能无谓?
“爹,”她瞅着父母说话之间短暂却难堪的间隙,道:“殿下那边儿可有消息了?”
赵尚书仿佛并不十分反感她问这些闺中女儿家不该打听的问题,又或者压根儿不曾想过,便摇了头:“如今谁敢去王府上打听?无论陛下是否责怪了殿下,如今去王府里头,都不大好。”
“爹爹倒不如去打听打听镇远侯府好不好呢。”赵霜意道:“殿下咱们是不方便接触了,可问问那位元二少爷的情形该当不难吧?若他无恙,殿下想来也是无恙的——陛下若是连外臣都不难为,想必也不会难为自己的亲骨肉。”
赵尚书一怔,道:“你怎么想出这法子的?”
赵霜意说话的当口,全然不曾想过父亲会是这样的神色——他的表情那么复杂,仿佛她“打听一下元惟扬的情形”这样简单的建议背后还另有什么居心似的。这神色将赵霜意都窘住了,她能想到父亲的心思——元惟扬之于她,不是一个寻常的陌生男人。他看过她腰间的伤口,这一重关系,足够让天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之间有暧昧了。
或许她不该提到元惟扬,然而这种时候,去看看元惟扬的情形,那不是唯一的法子了么?倘若还有法子能见到冀王本人或者从冀王府里得到什么讯息,她何必去提元惟扬呢。
“只是想到了,怎么想的……”赵霜意道:“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啊。既然见不到殿下,能见见知情人,不也是好的么?”
赵尚书沉默须臾,叫堂下侍立的丫鬟唤进了小厮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打发了出去。而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的赵霜意,却再次感受到了父亲的老奸巨猾。
想不为人知地打听什么事儿,酒楼茶馆等闲人聚集的地方永远是您不二的选择。这种地方消息来源多渠道广更新快,扔出一块砖能被一堆砖砸回来,想知道元惟扬是怎么回府的,状态怎么样,在镇远侯府的下人们出没的地段附近找个酒楼高谈阔论便是了。
而赵尚书的嘱咐更细致——去酒楼茶馆里头放消息,首要的便是表示出对镇远侯府未来的担忧。你看,这二少爷原本是个多么有前途的年轻人啊,却因为这种事情受到了牵扯啊,我们家邻居的内弟的媳妇的二姑老爷家三侄子在宫里头当差,听说啊,那元家少爷出宫的时候,身上被打得没一块儿好肉呢。
第二条,则是这消息万万不能由尚书府的人亲自传出去,府上的小厮只要装作既不很感兴趣也不十分厌恶的态度,坐在一边儿吃酒喝茶发呆偷听便是了。元惟扬若没有那么惨,一定会有知晓实际情况的路人甲或者家丁乙跳出来鄙视这吹牛吹爆了的家伙的。
有这两条保底,便是谁来查,都查不到尚书府里头。办事儿,第一要务是把自个儿从麻烦里头先摘出来,不然打老鼠碎了玉瓶儿,那可便得不偿失了。
大抵赵尚书先前也经常做这一般勾当,手下的小厮们办起这事儿来也利落得很,不过几个时辰,便将消息打听了来——那元惟扬好得很,除却清减了几分之外,神采奕奕之相,倒仿佛进宫不是受讯问而是受嘉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