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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晦暗,地面湿湿漉漉的,肯尼亚的雨季结束以来,还是头一次降雨,内罗毕的气温只有20度出头,湿气都是温热的,蒸腾而起,将这个穿着风衣的男人笼罩在黏黏糊糊里,没有一点利落、凄怆、悲凉的意味,只是单纯的烦躁。
丹尼尔收起肩膀,背影萧条,被雨打落的荒败花园里,竟无端生出末路困兽的意味。
除了掌镜的摄影师,工作人员都要么站在一边,要么挤在费尔南多背后,和他一起盯着监视器。
表演有时候很复杂,服装、造型、妆容、手势、步态、表情、声音、光线……每一丝的变动都可能产生不一样的触感,从而出现不同的表演形态。但有些时候又特别的简单,我心所想,你心所得,我站在那里行云流水,你在镜头后触手能及。
这就是境界。
如果在冬天的雨夜,这个镜头可能毫无难度,但也会流于浅薄,寒风苦雨,失爱之人,透过玻璃,镜头里轻而易举就能收进满的快溢出来的苍凉、哀伤、无助。但现在则全然不同,内罗毕困人的温吞气候,将整个场景盖上了一层幕布,雨夜只是微凉,寒毛未竖,吐息没有白雾袅袅腾升。
但就在丹尼尔一收肩、一侧头、吸气到七分不散,舒气则寂然无声。
一个困顿于肯尼亚这一刻的男人,骤然有了对抗天地的壮观来。
温和和伶俐,静默和逼人。
贾斯汀收拢了花园里散落的工具,扶起倒地的椅子,泼落果盘积聚的雨水,然后摊开了手——化妆师今天在这只手上花费的功夫比丹尼尔的脸不会轻松多少。骨节分明,青白透光,平平摊开伸出去,僵硬的就像是从哪个千年洞穴里伸出的骷髅。
沙朗压低了镜头,拉了个特写,一道分明的流光从食指斜斜落下。略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盖,然后在白瓷的果盘上留下一个晦暗难明的乳白色光晕,忽大忽小,忽大忽小,像是在呼吸。
费尔南多的“咔”,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表演,这才是表演。
剧组请来的小配角和龙套。眼里都透出迷迷糊糊的味道来。
助理马上送上了大浴巾和热茶。
丹尼尔随意擦了擦,抿了一口绿茶。深深嗅了一下,才长出一口气,准备下一幕的拍摄。
“你看看,把我的演员都吓成什么样了?”
费尔南多言不由衷地“怨怪”他。
这部戏对丹尼尔来说,是有表演余地的,原来那位主演,拉尔夫.费因斯过于甘当绿叶了,他把自己融入到剧情中,该为蕾切尔当陪衬的时候就当陪衬。当作为线索道具的时候就作为线索道具——不是说不好,这种演员往往会入围那种盘点:“电影里不可缺少的黄金配角”或者“那些让你最熟悉的电影陌生人”。但一般来说,如果男主角只能做到这一步,对自己是不负责任的。可能作品依然会取得很好的效果,顺从有顺从的味道,迸裂有迸裂的风采。可是对演员自己来说,争取给出更高质量的表演。让火花更多,其实是主角责任的一部分,也是义务和权利。
丹尼尔的每场独角戏都力透镜头,充满让人沉迷的意味。
这大概甚至成了肯尼亚本地有志于表演事业的龙套,以及来自好莱坞和英国的配角们学习演技的活教材,三天两头的上演。每次都狠狠蹂躏他们的灵魂和信心。
……
难得的一次放假,蕾切尔确实没有大碍,费尔南多还是给她放了三天,所以为了赶工,丹尼尔不得不在随后连续工作了半个多月,一直到今天才有假期。
丹尼尔、蕾切尔、费尔南多、西蒙、杰弗里——除了丹尼.休斯顿因为拍夜戏要补觉之外,全都决定前往肯尼亚的野生动物公园逛逛。来到非洲不去看看那些精彩的动物,实在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可惜的是,最近内罗毕来了一些洛杉矶狗仔——都是冲着蕾切尔入院的原因来的。
尽管剧组对外的口径一致是蕾切尔对肯尼亚的气候不太适应,所以才到医院做了检查,现在已经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