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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眼光总是有限的,即便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先贤,都不一定能够预判到自己何日死亡。》頂點小說,
种师道的眼光确实比童贯之流要深远很多,甚至于通过对彼时大军的推测预演,就能够看到苏牧这个穿越客才能看到的天下大势。
但他终究是这个时空的土著,他有他的出身,有他的经历,有他的生存环境,所有的这些,造就了他的目光,也限制了他的目光。
他能够看到女真人的威胁,能够看到党项人的威胁,能够看到郭药师的反复,即便现在战局告一段落,他仍旧能够看到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但他看不到隐宗即将掀起的风暴,他也无法看到苏牧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如何去应对。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暴风雨即将来临,而此时的停战,大焱和辽人的和谈,女真的休养生息,党项人的谨慎,都只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罢了。
他没有前往大定府,而是一直守在幽州,把向前线转运粮秣的任务都交给了手下去做,他则枯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看着挂满了房间的军牌。
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军神都在想些什么,仿佛他的脑袋里装着整个大焱的未来。
直到童贯班师回朝的队伍,回到幽州,他才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曹顾已经全权接手北地的大局,他和童贯一样,都需要回朝复命,对于一名老将而言,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恩赐。
但种师道却实在不想回去,因为他的老弟兄们,可都守在幽州呢。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长情之人,因为长情之人根本就不可能成就军神之名。
或许是自己老了,疲倦了,才会冒出这些无聊的想法来。
他见了童贯,两人本来就是老对头,没什么共同语言,只是这一次,童贯的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份惋惜。
在他看来,种师道终究是要为郭药师的事情,背负起责任来,官家是如何都不会放过种师道的。
这件事童贯也有些愧疚,因为他和种师道一样,都肩负着掌控全军的责任,虽然他当时在大定府,但郭药师的事情,他也要分担责任。
可从圣旨上的意思来看,官家都童贯并没有太多的苛责,反而透露出对种师道的不满。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种师道此次班师,很难再回到北伐军,甚至很难再回到军队的核心。
而童贯算是功德圆满,即便官家有心让他再度掌控大局北上,这个大宦官或许都有力无心了。
这就涉及到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这一次班师之后,今后的北伐军,该交到谁的手里?
是王禀杨可世刘延庆辛兴宗等军中老将,还是新晋崛起的岳飞韩世忠等青壮派,亦或是圣旨上只字未提的苏牧?
君心难测,一切都要看官家的意思,没人能揣测,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揣测,即便有人洞察,也不会傻到与人谈论。
种师道并不需要童贯的惋惜和同情,两人沉默了一阵,也就草草结束了见面,种师道也开始整装,一同班师。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牧来到了种师道的营房,两人在营房里头待了一个下午。
许多人会认为这些一场关乎天下大势或者朝堂格局的密谋,事实上苏牧只是陪着这个老人喝了点小酒,听老人说起守幽州的一些事情。
苏牧也守过上京城,两人也算是有共同语言,只不过老人说着说着,便老眼浑浊,或许是年纪大了,受不了酒太辣,仅此而已。
很难想象,一向不喜欢苏牧的种师道,在针对郭药师的政策上与苏牧格格不入,在接收涿州之时给苏牧造成巨大阻碍的种师道,竟然与苏牧长聊了一番。
无关朝堂,无关权势,就仅仅只是聊一些战场上的事情,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不评论我的,我也不评论你的,就像两个相互发泄抱怨的任性孩童。
只是外人根本就无法得知,这一场酒后的谈话,会影响到大焱今后军事上最大的变故,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在幽州耽搁了两天,种师道安排好防务,又让人送信到雁门关和云州,约定了一些事务,这才放心跟着童贯苏牧班师了。
许是归心似箭,又或许是大捷而归,时间过得很快,路途也变得很顺畅,沿途的地方官员都会出来迎接王师,热热闹闹,大焱的军人,也终于感受到了百姓的拥戴。
直到他们回到河间府,才明白官家为何不准他们继续北上,才明白官家为何急于议和。
因为黄河又泛滥成灾了!
河间府附近的黄河北流,以及真定府,乃至于更南方的大名府,整个河北东西两路,早在夏天雨季就多处决堤,一直拖到了秋天都没能够治理,因为举国财力,都用在了北伐之上!
为了北伐,赵劼竟然封锁消息,没有让黄河决堤的消息往更北的地方传播,更没有通报北伐军内部!
北伐军或许在军事上一路高歌猛进,但国内的百姓遭遇河患洪灾的清洗,早已流离失所,饿殍遍地!
这一切是让人极其心痛的,特别是亲眼见到饿得走不动的大片大片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