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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离国的服饰都有定制,刑律中明文规定,从百姓到王公贵胄,能穿什么不能穿什么,穿什么衣料,穿什么颜色等等,都记录得一清二楚。民间尚且如此,皇宫中就更是等级森严,相差一等,服饰的颜色和纹饰都不一样。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可服大红,其余嫔妃只可服品红或绛红等色。礼服上的纹饰就更是如此,这点不用人说,是个人也都清楚,那凤纹,是除了皇后和太后以外,谁也不能穿的。
还有那琉璃石,因是西越国进贡的贡品,又极难采掘,以东离国库之丰,也不过只有区区两件。众所周知,这其中一件,就摆在宏佑帝的寝宫里,而这另外一件,怕是被皇帝赏给了德妃,如今就被她串成珠子,戴在了手腕上。都说皇帝对德妃宠爱非常,由此可见一斑。
德妃面目娇好,一张瓜子脸上长了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顾盼间眉目生情,那股子风流妩媚都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满溢出来。
德妃见众人瞧她,便杏眼一弯,高声笑道:“这都是皇上赏的,我说不穿,万岁还不乐意呢。”
德妃说着话,故意抬了抬手,露出一双玉腕上华光流彩的琉璃石珠串,见众人脸上七彩纷呈,跟开了染房似的,心里真是得意极了。眼睛朝园子里扫了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在皇后身上。
一张嘴就是燕语莺啼,德妃的声音就如同她的人一样,娇媚软嫩,稍稍带着些上卷的尾音,一说话就透着一股亲热撒娇的味道。
声音软,可她说出的话来却字字带着机锋。
德妃笑吟吟地打量了魏皇后一眼,起身福了一福,笑道:“瞧我,进来这么久了,还没给姐姐见礼呢。”
魏皇后依旧是淡淡的,她瞧了德妃一眼,不肯把满腔愤懑露在脸上。
魏皇后自幼家教极严,她父亲虽为人刻板,对子女却一视同仁,魏皇后幼时,一直充做男儿教养,饱读诗书,也是满腹经纶。她颇通文墨,且智计过人,当年因不愿入宫,还差点一怒离家,若不是魏瞻以死相逼,如今的皇宫里,也就没有她这个满心怨恨的皇后了。
再怎么恼怒,面上也不能带出来,她绝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
魏皇后平了平了心绪,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德妃娘娘客气了,这宫中若论起来,也就只有舒贵妃还有资格叫本宫一声姐姐。当年万岁无子,是她诞下皇长子宋轩,才堵住了万民之口,令国祚稳固,百官臣服。本宫心中感激,与她不分伯仲,也是理所当然。”
转身对着德妃,魏皇后突然变了口气。她目光冰冷,盯着德妃,话语间轻描淡写地带出些不屑。她轻声笑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入宫不满三载,小小的边陲裨将之女,也敢来本宫这里称姐道妹?
魏皇后笑了一声,朝园中众位嫔妃说道:“呵,本宫虽然大度,可也容不下那么些姐姐妹妹!”
德妃闻言便变了脸色。她平生最恨别人提她的出身,每逢人讲,她必要大发雷霆。
宫出最讲出身血统,陪伴君王的女子,是嫡是庶,是官宦之女,还是普通小民之女,那谈论起来,待遇可是天差地别。你是宦门之女,又是嫡出长女,说起来就是比寒门小户家出来女子受人尊重。舒贵妃等人不必说了,个顶个家里都是世代为官,魏皇后虽然出身寒门,可父亲却是清流之首,家里三代为官,曾祖更是一代名相。一路比较下来,也难怪这位德妃娘娘,会一听出身两个字,就恨不得跳起来咬人了。
说来也不怪她,德妃的父亲只是镇守边陲的一员小小副将,在军中多年,连个正职都没捞到,常年打仗,他早被北莽的铁骑吓破了胆子,一听战鼓,就吓得浑身哆嗦,别说跨马迎敌,就连刀他都是拿不稳的,每回都是他头一个逃回后方,把血腥战场丢给了手下的弟兄。
别看德妃的父亲生得一副狗熊模样,胆子也跟耗子似的,可家中的女儿却生得一朵花似的水灵,他打仗不在行,若论起钻营之道,却没人比得上他。眼见着在军中立功无望,官职又爬不上去,他才把鬼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想方设法的把闺女送进京城,层层筛选,一路进了宫里。说来也是合该他转运,德妃入宫半载,就被宏佑帝看中,宠幸三月,便一举得男,宏佑帝年过五旬,又添了一个老来子,那真是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从此后对德妃恩宠不断,连带着她家里祖坟上的青烟都转了方向,不只德妃的父亲调任回京,连她的兄长冯魁,都在军中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升至如今的一品上将军。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德妃的父兄,压根就无勇可提。满朝上下谁人不知,冯魁父子好大喜功,不学无术,不只胆小如鼠,还个个长了一脑子的功名利禄,军中上下让他们压榨得几乎哗变,若不是镇远将军萧玉成坐镇边关,玉龙关上的二十万大军,早就反了。
德妃恨得咬牙,出身卑贱是她的软肋,提不得,碰不得,上回就是因为赵淑容出言嘲笑,她才一时气愤,串通了肖长福,将赵淑容推进了碧玉池里。
如今被人当众揭短,德妃哪肯干休,她胸中一口气憋着,恨了半晌,才嫣然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上了年纪,八百年前的事情也拿出来闲磕牙,生了儿子不了起么?难道我是没有的?我心里尊敬,才叫您一声姐姐,您要是不识抬举,可别怪我这眼皮子一耷拉,眼里不认得你是长是短,是扁是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