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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振之前来到千树初中的时候,早有他安排的人往千树初中校门口内侧的传达室里递送了一只包裹。包裹看似非常寻常,上面还贴着“重要”字样,送包裹的人也是其貌不扬,还给传达室里的保安递了好烟,请那位岁数不小的“保安”看门人尽快将包裹接收人叫来领取包裹,省得耽误了事儿。
那只包裹里面是石振来千树初中前,亲自给午轩挑选的几样礼物:
一只石振自己用过知道效果很好的暖心玉坠、一台外表简洁但配置高档的笔记本电脑、一个装着钢笔圆珠笔铅笔削笔刀橡皮擦文具尺的多层文具盒、一张千树初中附近的体育馆全馆年卡。
等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时,传达室里就会有人叫午轩来传达室领取包裹。
石振坐在轿车中安静的等待着,虽然他心里很想,但他也没要真个上前去与午轩相认。他只是必须这样近距离仔细的看一看午轩,看看他的长子在现实中而不是在影像里到底成长得怎么样了。
不过,哪怕是拐弯抹角的探望,他也必须在包裹上注明——他是曾经受过午老先生大恩的商人,听说午轩转来这里上初中,他不好亲自过来打搅,只能送一些小礼物聊表谢意,希望午轩不要拒绝。
学校里。
午轩正在画卷中安心修行。
许盛阳下午上课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时,幸亏有同桌的帮忙他才勉强过关。同桌极少见他这么神情不属,偷偷问他:“还在想明早的篮球赛?真热情啊,跟思春似的。”
许盛阳顿时不乐意,皱眉低声说:“一边儿去,小屁孩你也知道什么叫思春?”
他那同桌只比他小一岁,个头却跟他差不多高,只是又高又瘦,长条圆规一样,远远没有他那么英挺和精健。见他不高兴,他同桌心里更加奇怪,却不好多问,只冲他伸个大拇指,压低声音说:“好你个许盛阳,你牛,待会儿你再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有种别老拿眼珠子瞅我。”
许盛阳作无奈状,叹息道:“行了,哥怕你了。”
那同桌常与他玩笑,正要再说,却被老师喝止:“许盛阳,贾岑!再说话都出去站着去!”
贾岑一缩脑袋,连忙转回头去。
许盛阳也老老实实的拿起钢笔,装模作样的开始做笔记。实际上他仍旧在走神……
在他的童年中,午轩对他而言其实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所以上午他突然再次见到午轩,心里不仅有着惊喜激动,更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只是他有时也挺在乎面子的,尤其还是在突然重逢的、小时候揍了他那么多年的午轩面前,所以他潇洒大方的笑着跟午轩打招呼,他认定午轩绝对记得他!
但是午轩在他提醒之后才认出他来。
他当时表现得从容,可他心里并不是不尴尬,同时还有一些比失落稍微强一点的情绪。不过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他比午轩大了两岁,青春期发育已经让他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午轩没能立即认出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午轩还给了他一个罕见的友好的笑脸……
总而言之,他上午后两节课的心情基本保持在雀跃和期待的状态。
然而在中午那一段短暂的交流中,那些出现在他和午轩两个人之间的、在他意料之外的疏离和礼貌,却冷不丁的带给他不太舒服的触动。不过,当时他正在与午轩说话,没时间去多想什么,他转着话题谈到气功,也暂时忘掉了那些疏离。直到午轩离开,只剩他一个人时,他才慢慢的不着边际的陷入一种类似“怅惘”的情绪中。以往他不会这么“多愁善感”,可是……那是午轩啊。
若是提起“童年往事”,大多人都应该会想到一群小伙伴,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
但许盛阳只会想到一个人——午轩。
许盛阳搬到乡下的时候才六岁,午轩那时更小,才四岁那么一丁点儿大。现在,许盛阳对六岁时候的记忆早就稀薄成了一团雾气。但他还能模模糊糊的记起午轩“小豆丁时期”的轮廓,也能隐隐约约的记得他最初是怎么和午轩玩到一起,并且“乐不思蜀”的很快忘记城里原本的小伙伴的。
他和午轩的确是从那么小开始一起玩耍到大,而且他们中间始终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那时候……
午轩无父无母,家里只有一位面目严肃的厉害爷爷。午轩没有玩伴,不爱搭理人,包括空降到隔壁的许盛阳。许盛阳小时候调皮捣蛋,因为他是家中老幺,被奶奶、老爸老妈、大哥和姐姐一起宠溺着,所以很有点小傲气和倔脾气。面对孤僻寡言的小午轩,许盛阳当然是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可偏偏小午轩模样长得特别好,许盛阳那时就忍不住自认为“偷偷”的瞪着眼睛瞧。
然后许盛阳就发现,那个长得超级好看却也超级臭屁的小孩儿,明明那么小的个头,居然拥有那么“巨大”的力气!比他的力气都要大那么多!许盛阳目瞪口呆,感觉十分受挫。但他紧接着又发现,那个漂亮的小弟弟空有力气却不懂得“拳法”!
午轩幼时只练内家拳的基本调养法门,到八岁之后才开始真正学拳。
许盛阳却自幼就爱从在部队里发展的大哥那里学“拳法”,那些花架子一直被他似模似样的嘿嘿哈哈的打来打去。所以他一见到午轩有的地方比他厉害,有的地方却比不上他,还长得那么好看,他的那股倔劲儿就迅速消失了。
许盛阳学着小午轩的臭屁模样,趾高气昂的在午轩面前打拳显摆,意图让午轩羡慕他崇拜他,再像城里的小娃娃们一样拜他为师,然后他再勉为其难的教午轩这个漂亮的臭屁小孩儿打拳。
许盛阳幼时的理想是很美好的,结果却被小他两岁的豆丁版午轩一路揍了五年,一直到他回城。
许盛阳在知道必须回城里来的时候,因为非常不舍唯一的铁杆伙伴,那时他都已经十一岁了,却还是很不男子汉的躲起来偷偷抹过金豆子。但是同时,他又对老爸描述的城里的新奇生活非常憧憬,这些憧憬暂时压过了他对朋友的留恋。
后来许盛阳回了城,开始想念午轩,可他知道严厉的午老先生不可能让他把午轩带来城里玩,他就缠着老爸带他去乡下再住一阵子。但是他的“邪病”已经被午老先生彻底根除了,他们住在那里的五年时间已经让午老先生有些不耐烦,他老爸可没理由再把自家精力旺盛、爱好比武、乐于纠缠午老先生独孙的皮孩子带到乡下去搅扰午老先生的平静生活。
于是,许爸爸给许盛阳请了出身少林的武功师傅;许妈妈以前要照顾奶奶和姐姐,没能时常去乡下陪许盛阳,也天天换着花样的做好吃饭菜来补偿他;他大哥也从部队给他寄来不少他喜欢的模型;他姐姐还给他报了少年篮球社……
再后来,许奶奶的突然去世让家庭陷入悲伤,许盛阳也非常难受,同时也更加不好提再回乡下的事。更何况,奶奶生前一直很疼他,许盛阳就觉得,如果他在奶奶去世后还吵着要去乡下找小伙伴,这会让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很没有良心。
然后,许盛阳的朋友越来越多,兴趣越来越广……
再然后,他就那么慢慢的,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的,把他童年时候唯一的伙伴淡忘了。
……
许盛阳想到这里,再次皱起了眉头,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想,怎么就那么忘了呢?那可是午轩啊!午轩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他的整个童年。然而好像只是一个晃眼,他再找到午轩的时候,他和午轩已经变成了两个熟悉一些的“老乡”。
怎么会这样呢?
许盛阳低下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还有种难以名状的羞愧,他感觉自己类似于某种背叛者。另外,他也觉得年轻的自己终于真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时光不再”。
“伤春悲秋……我许盛阳也懂得伤春悲秋是什么意思了。”许盛阳低低的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