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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笑着低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下:“你这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笑哼道:“你若愿意把自己比作鸡狗的,随你!不过别拿我比,我可要好端端地做我冰雪姿花月貌的美人。”
他大声笑起来,我忙去捂他的嘴:“公孙敖和李广将军他们的帐篷可就在附近。”
他却仍旧毫不在意地笑着,我瞪了他一眼,转身了灯,开始铺被褥。霍去病笑看着我忙:“虽各睡各的,可我有些想你,我们不做那个……就亲热一下。”
我红着脸啐道:“整日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霍去病嘻嘻笑着凑到我身旁,凑在脖间轻嗅,一手恰捂在我胸上,低声喃喃道:“食、色,性也,不想才不正常。若不是怕你有孕,我实在……嗯……”我身子软在他怀中,铺了一半的被褥被我们扯得凌乱不堪。他忽地停住,头埋在我脖间,僵着身子,只听到急促的喘气声,好一会儿后,粗重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他抬起头,笑道:“一回长安立即成婚,否则迟早忍出病来。”
我依偎在他怀中,轻触着他的眉头,很是心疼。卫氏一门,从皇后到大将军都是私生子,他也是个私生子,众人不敢当着他们的面什么,背后却议论不断。他虽然现在毫不在乎,可时候只怕也一再疑惑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没有娶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可他没有。所以如今再不愿自己的孩子将来被人议论,不愿意让孩子未成婚前就出生。
他握住我的手指,凑到唇边轻吻了下,迅速放开我站起,与我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我道:“玉儿,你有时候真是魅惑人心,看到你这般的姿态,我真正明白为什么会有君王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我无意之举,却被他得好像我刻意挑逗他一样,我啐了他一声,立即起身整理被褥,板着脸,再不理会他。
他默默看了会儿我,笑问道:“我看你晚上吃得少,今夜又睡得有些晚,半夜大概会饿,命厨子烤一些羊腿肉送来?”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摇摇头:“不用,倒是有件事情想和你,我今夜听到普通军士吃不饱呢!言辞间好似校尉高不识养的狗都比他们吃得好,陛下前几日不是刚送了十几车食物来犒劳你吗?如果军粮不足,反正已经快回长安,那些食物肯定吃不完,不如……”
霍去病笑着俯身帮我把褥子捋平:“起先我们话时,你提到高祖皇帝手下的韩信、文帝景帝手下的周亚夫,夸他们军纪严明,这些都不错。韩信手下的士兵被韩信训练得只知韩信,不知皇帝,周亚夫手下的兵士也是如此,陛下的命令不肯执行,回文帝军中只能以将军马首是瞻,把皇帝堵在兵营外。他们都是名贯一时的名将,可他们的下场是什么?舅父待人宽厚,律己甚严,在军中的风评也很好,很得军心,可皇上如今对他……”他停下手中动作,摇摇头未再多语。
我默默坐了会儿,叹道:“明白了,孙子讲得都对,却漏掉了很重要的一,没有教那些将军打完胜仗后,功劳越来越高时,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古往今来,打胜仗的将军不少,能安身而退的却没有几个。”
霍去病坐到我身旁,笑头:“那些兵丁在军营里不敢直接张口唾骂,但暗地里肯定对我有怨气,陛下赏赐我十几车食物,如果我赏赐下去,倒是赢得众人爱兵如子的称赞,可我要他们这个称赞干吗?所谓民心这种东西,天下只能皇帝有,特别对我们这种手中握有重兵的人更是大忌。我如果拿了皇帝的赏赐去做人情,日后害的是自己。李广敢和兵丁共享陛下赏赐,也许是出于本性仁厚,可也因为他根本没打过几个胜仗,年纪老大还没有封侯,职位是我们当中最低的,陛下根本不会忌惮他。你不妨想想,陛下如果知道军中的兵丁对我交口称赞,再加上现在本来就对舅父有所忌惮,我还能有机会再领兵出征吗?”他轻叹口气:“所以呀!那十几车食物就是吃不完烂掉,也只能我自己吃。”
我转身拿玉石枕:“一路行来,你要求古怪,一会儿命军士给你建蹴鞠场,一会儿又要大家陪着你去打猎玩乐,‘奢靡浪费’四字用在你身上一儿都不算过分,我心中还有些纳闷呢!不过想着几场生死大战,只要你开心,就是想摘星星也无所谓,不料内里却这么多东西。现在想来,就我那儿自以为是的心思,在长安城横冲直撞,一半竟然都是运气。”
霍去病接过玉石枕摆好,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你后来行事还算稳妥,但刚开始时,手段却过于明目张胆。你最大的运气就是一到长安就有石舫护着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石舫暗中肯定替你扫清了不少绊脚石,否则在李妍得势前,你歌舞坊的生意不可能那么顺利。长安城里哪个商家背后没有几个有势力的权贵?一个态度当时还不明确的公主根本不足以护住你。至于以后,既然你救过我,那即使你做的事情失了些许分寸,公主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也不会和你计较,我当日急急把一切原委告诉公主,态度明确地表示你和我关系不一般,也就是怕你行事过于心急,手段又太过直白而得罪人,让公主能护着你。否则你在长安城冒得那么快,在长安这种势力交错的地方根本不正常。”
我正背对着霍去病寻熏球,闻言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忙又赶紧松开,笑着回身将熏球挂好,神态轻松地:“原来这样,我当年还真以为全是凭借自己的聪明呢!”
霍去病默默看着我,我心下忐忑,试探地看向他,他忽一摇头,笑着:“歇息吧!”
黑暗中,我睁着双眼静静看着帐篷,熏球中的青烟在头丝丝缕缕地氤氲开。回到长安城,肯定会再见他,他仍旧喜欢坐在翠竹旁,看白鸽飞飞落落吗?
睡在帐篷另一头的霍去病低声问:“睡着了吗?”
我忙闭上眼睛,仓皇间竟然没有回答,等觉得自己反应奇怪,想回答时,却又觉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更是古怪,遂只能沉默地躺着。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霍去病翻了个身,帐篷内又恢复了宁静。
我站在山坡高处,遥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明天就要到长安了。
身后的荒草窸窣作响,回头一望,李敢快步而来,笑向我拱手一礼,我也抱拳回了一礼,有些诧异地问:“霍将军召集了众人在玩蹴鞠,你没有玩吗?”
李敢走到我身边站定,笑道:“怎么没有玩?被他踢得灰头土脸,再踢下去,我今年下半年该喝西北风了,随意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都‘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他怎么脚风还这么顺?他那一队的人嘴都要笑歪了,赢得我们其他人快要连喝酒的钱都没有。”
我沉默地看着远处没有答话,李敢问:“你想长安了?”
我随意头,李敢凝视着长安的方向,缓缓道:“我倒不想回去,宁愿在西北打一辈子的仗。”李敢抿着丝笑,似苦似甜:“明知道永不可能,却梦里梦外都是她的身影。不敢出来,只能一个人在心里反复琢磨。时间流逝,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只越发分明。那个‘李’字,像一粒种子掉进心里,见不到阳光,不能向外长去发芽开花,就只能向里去,然后牢牢地生了根。有时候我也困惑,难道是世人常的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日日惦记吗?这次打仗时,穿行在几万人的匈奴中,在生死瞬间竟然有解脱感,所以……我居然爱上了打仗,以前是为家族荣誉和个人前程而战,可这次我是享受着那种生死间的全然忘我,其实是忘了她。”
我苦恼地问:“真的会一辈子都忘不掉一个人吗?努力忘也忘不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