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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青石棺椁前,骨银银没有像之前那般急不可耐的去打开棺盖,而是素手抚.摸着只开了半点的棺盖,似呢喃,似轻语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这就帮你出来,好不好?”
骨银银身后不敢再靠近的书生听言,一脸的受伤刹那间被惊慌取而代之,根本顾不得骨银银刚才的威胁,一径急切的对骨银银出言相阻道:“娘子!切不可放此等恶物出来啊!它定会在世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你就听相公这一回吧!!”
正要再度掀开棺盖的骨银银闻言,竟低低的笑了起来,那若冰凌撞击的笑声,明明是动听悦耳的,却在此情此景的烘托下,是异常的诡异,“天下苍生,血雨腥风?呵呵呵……。”
“娘子你,你别笑了,别笑了好不好?”书生微微蹙起了淡色的长眉,明知道她实则是个怎样冷血无情的女子,却还要将之前正义凛然的话题继续下去,“相公私以为,娘子既也是这天下苍生的一份子,便如古人所言,当为这个天下尽一份力才是,不管这力是绵薄的也好,是强劲的也罢,所以,现下遇到尸皇此等逆天邪物,娘子不但不能放,更应该替天行道才是,即便它与娘子有……。”
骨银银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笑声蓦地停止了。
就在书生以为她听进去了此话而要感到欣喜若狂时,骨银银却攸的将头转向了书生,伤痕累累的嘴唇牵起的笑靥,瞬的冷却了下去,一向流曳在绿瞳中的妖异流光似被全全冻结在了寒彻的瞳底深处,“与、我、无、关。”
说完,骨银银便将头扭了回去,同时,手上一个用力,便轻而易举的将看似无比沉重的青石棺椁给掀了开来。
当青石棺椁被掀翻在地,发出沉闷的翻滚响声时,她墨羽般的双睫便低低的垂了下去,由于睫毛太过浓密纤长,以至于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投下了两片幽暗的仄影,让人再也看不见她双睫下的眼睛里,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神色,只能以角度看来,她的视线是不遗余力的,全全投放在了此时已经没有了棺盖遮掩的棺椁里。
没有了棺盖的遮挡,棺椁里面的所有便毫无保留的曝露在了人前。
棺椁里面没有别的物件,的的确确只有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里面,不,确切的说,是一具僵尸,还是一具男僵,非常美艳的男僵。
这个男僵,有一头长及小腿的银发,此时披散而下,铺满将近半个宽大的棺椁,每一根银丝在这满堂蜡烛的摇曳烛火下,端的是熠熠生辉,恍若高温融化掉的鎏银被拉出来的一根根极细的丝儿,华丽精致的令人目眩……
这男僵,还有一张比这头银丝更抢眼夺目的容貌五官,略细的雾眉微扬上挑,两扇紧阖上的长长眼睫,是与发同样的颜色,浓密微翘的样子像极了一双银色的羽翼,微挑的左右眼角下各有一枚小指般大小的精美黑梅花印记,高蜓的鼻子下是一双若寒冬腊月里才会开出的红梅一般的削薄嘴唇,即使他此刻红唇紧闭,却在隐隐约约间,已然能闻到那唇上散发出的幽幽梅香……
他是艳,却艳的并不女气,是一种专属男人少有的艳,让女子会怦然心动,会不自禁去陶醉的艳,即使他现在躺在一具石棺里,仍旧艳的令人挪不开视线,夺尽所有视线的焦点。
如果不是现在他的肌肤没有半点的血色,没有半点活人该有气息,所有看到他的人怕只会以为,是谁恶作剧的将熟睡的他放进了这具棺椁里吧?
又有谁会联想到,他现在已经只是一个死物,一个只会吸血杀人的猛兽,一个被人操控在手的木偶玩具,一个再没有了人性没有了情感的怪物!
“哥……哥哥……。”骨银银颤抖的苍白而冰凉的小手抚上了棺中美艳僵尸的脸,脱口而出的是自身皮囊对这美艳僵尸的称呼,她不抵触,不讨厌,反而像怎么也喊不够似的,上瘾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这两个对她从来都陌生的字眼,“哥哥……哥哥……。”
他的脸是僵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她抚上的小手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明明都是那么的冷,却在彼此相触上的那一刹那间,竟擦出了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炽热,几乎,快要将彼此融化。
就连站在不远处一直不肯转开眼睛的书生见了,都似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炽热温度所感染,随之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本不是他该说出的话,“这样冰中生火的罕至情感,真的……只是兄妹么?”
话一出口,书生便懊恼的一锤自己的脑袋,喊疼的同时不忘咒骂起自己来,“这该死的脑袋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再敢乱想,回头就拧下来给娘子大人当球儿踢去!!”
骨银银完全一味的只沉浸在了与花祭夜的世界里,对周遭事物根本就没有半点所觉,所以,此时当花祭夜嚯的睁开了眼睛,她只是心中苦中泛甜的喊着哥哥两字,对书生突起的惊呼就像根本听不见一样!
书生见骨银银对自己的呐喊半点反应也无,顿时急的双目喷火,随即一边火急火燎的跑向了骨银银,一边怒喝道:“娘子你疯了吗?!他现在是僵尸啊!!”
然而,书生这已经足够整个甬道每一处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怒喝声那么的靠近了骨银银了,骨银银却依旧置若罔闻,还像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似的,对苏醒过来的花祭夜笑的甜美,“哥哥,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初成僵尸的花祭夜,是不可能会说话,不可能会听得懂,还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可她,偏还要这么天真的去问。
苏醒的花祭夜,没有去想骨银银的话,一眨变了颜色的,一银一墨的眼睛后,便遵从了身体最本能的感觉,对骨银银做出了第一反应,吸血!
他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一头饿极了的猎豹一样,一个闪电般的起身坐起的动作,尖利的僵尸牙齿便又快又准又狠的咬在了骨银银的脖子上!
下一刻,除了骨银银呼吸不稳的声音之外,只有那血液被吸食的汩汩声,诡异惊悚的响彻在了整个密室里,以及墙外的甬道中。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他们不敢相信,就在刚才,那个还将他们拯救与数只僵尸爪中的奇女子,那个秒杀僵尸连呼吸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的冰窖美人,现在却甘愿成了这只更凶残的僵尸之皇嘴中的美食!
没错,就在前一刻,酸书生原本已经及时拽住了骨银银的手臂,眼看只要手上一个用力就可将她带离这尸皇的身边,可骨银银却突然一把挥开了书生的手,再自甘投进了尸皇花祭夜的怀抱,将自己的美颈奉上!
是,他们适才也听的分明,知道了这尸皇与骨银银关系匪浅,可是他们更明白,人尸终究殊途,从花祭夜成为僵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她的哥哥了,他不过只是个永远都离不开鲜血的怪物而已!
不过,这一切并非是最让他们不敢相信的事情。
最令他们悚然的是,明明僵尸吸食鲜血的画面应该是残暴令人作呕的,偏偏,眼前这幅花祭夜正在吸食骨银银鲜血的画面,竟然却那么的,该死的唯美惊艳!
被骨银银用力的挥开动作而连带起的惯性甩到了地上的书生,却与所有人的反应截然不同,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惊愕之色,就好像事先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只是仍旧摆脱不了难过的垂下了眼,嗤笑自己,“明明知道的……却还要阻止,到底是你傻,还是我比你更傻……。”
“哥……哥哥……来……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不疼了……。”为了让花祭夜更好的吸血,只能半仰起了脖子的骨银银,因为看不见,只得用小手凭着感觉,缓慢的抚上了花祭夜脖子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狰狞刀疤,她还将唯独只对他温柔的视线焦灼在了他一银一墨,俨然没有了丝毫情感色彩的空洞眼睛里。
边心疼的抚.摸,边深深的凝望间,她的眼里边闪烁起了锋利的寒光……
花祭夜自然是回答不了她的话的,也不能回答,唯一能回应的,就是敏锐如兽的他,似乎觉得嘴中的‘食物’还有力气吱声,所以,他当然是要更卖力更凶狠的吸起了血……
护城河畔的深林之中。
“花姒鸾,如果这个时辰你还没死于那些僵尸兵手上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看到了,我送给你的那份大礼了吧?”坐于树下草地上的安妙柔,得色的挑高了飞扬娇娆的黛眉,翘指扶了扶髻上有些摇摇欲坠的玲珑玉步摇,动作娴静优雅的从地上缓缓起了身,逶迤了一地的紫色宫裙裙摆犹如盛开在草地上的紫罗兰,如她整个人一般,娇娆妩媚极了。
起身后,安妙柔轻摇着手中的轻纱团扇,半仰起了头,如丝的媚眼笑望向了布满了星辰的夜空,擦着红中透着几分淡淡紫意胭脂的唇,微微勾勒了起来,“谁让你,偏要一直占据着太子的心不肯放手呢,你都做了她的继母了,你明明不爱他只爱权势只爱你的好哥哥,却还要不知羞耻不知检点,三番两次引.诱太子,企图让太子受尽宫鸣臣民的唾弃而下马……今天你得到这个结果,都是你逼我的!是你的报应!我就是要你好好尝尝,失去你挚爱男人的痛苦,让你的挚爱吸尽你的血液,刺穿你心脏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
充满阴冷恶毒意味的话语说到最后,应声的喀嚓一声,安妙柔手中的轻纱团扇的玉骨扇柄被折断在了她手,同时间,她的整张脸,已经扭曲狰狞了起来……此时此刻的她,就好像一只正在褪却娇媚无害的表面皮囊,恢复本来是蛇蝎真面目的毒美人!
地牢之中。
不过才被吸血不到半刻的光景,原本只是趴在了青石棺椁,等待花祭夜采撷血液的骨银银已经开始站立不稳,单薄婀娜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了起来,渐渐没有了神采的一双眼睛似疲惫至极的闭上,却又被她倔强而吃力的睁了开,怪异的是,本就惨白无色的小脸,此刻竟显现出了一丝红晕……
看的分明的酸书生一脸担忧心疼的凝望着骨银银逐渐面如金纸的削尖侧脸,却是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劝阻的架势,到最后只得酸楚委屈的乞求道:“娘子……你别再让他吸了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会精血耗尽而死的,真的会死的!就当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骨银银闭了闭恍惚虚弱的眼睛,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是对书生的话,再次当成了置若罔闻的耳边风,只是此时的她,整个人已经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被一阵微小的风,给吹灭了似的。
而反观造成她现在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花祭夜,却一径只知遵从自己因*而非血不可的本能,不停的吸食着骨银银身体里的鲜血,完全就没有要放弃松口骨银银这个美食的半点想法,似是不将骨银银吸干,就绝不罢休一样!
僵尸就是僵尸,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血肉的,行尸走肉。
可饶是如此,心中比谁都清楚的骨银银却一点也没有责怪要将自己吸食殆尽的花祭夜,甚至直到晕倒的最后一刻,还虚弱的笑着扬起了颤抖不止的小手,抚上了花祭夜的头顶,就像,当初的花祭夜温柔抚.摸她头顶的动作一样……
不过由于两人身高形象的差距问题,在加以她又是第一次做,所以,以至于她这番动作做起来,更像是一个纤细的小主人,在对一只蠢笨的大狗狗在进行寵爱的抚头动作……
可惜的是,她这样的动作仅仅才维持了几下,体力透支,精血几乎丧尽的她终究还是虚脱的直往后倒了下去。
现在的花祭夜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紧紧的将她拥住,他的肢体虽不似同类那般僵死,却也的确冷硬的很,对于初为僵尸的他而言,拥抱这个小小的动作,如果没有主人*教授的话,绝对会是非常困难晦涩的事情。
所以,此时感觉到猎物已经脱离了自己尖牙下的花祭夜,只能木讷的,眼睁睁的看着骨银银往地上倒下,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不过,本能的饥饿感告诉他不能失去这个还没吸干的猎物,他还需要更多鲜血的滋养,故,他即便不知去接住和拥住倒下的骨银银,整个人却如猛兽扑食一般,一跃出了青石棺椁,直朝骨银银这个美食扑了上去。
可就在花祭夜就要扑倒骨银银的刹那间,一道白影咻地从扑下的花祭夜面前闪过,速度快的几乎堪比闪电!
而下一刻,白影过后,不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连骨银银整个人也连带着消失在了原地。
猎物美餐突然的消失不见,让稳稳落了地却依旧维持着扑势动作而趴在了地上的花祭夜有些怔然,可是很快,他这可堪是懵懂木讷的发怔就被一种陌生的愤怒取而代之。
花祭夜发出一声来自僵尸本能的吼叫声,开始燃烧起了怒火的空洞双眼,是恶狠狠的盯住了对面不远处的墙角里,竟敢夺走他猎物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书生同样不弱气势怒火的瞪向花祭夜,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着怪异朱砂字的黄符捏在了两指之间,直指花祭夜,“不管是为民除害,还是为了她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今天我摇光,都必须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