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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刻板木讷的兄长竟为了自个儿做出求人之态,卫灵秀心里有些暖意,面上便添了几丝笑容。坐到案前,拔亮了烛火,摊开信纸便提笔写了起来。
一路上的见闻,北地壮美的风光,多年的大战,甚或是将濒临死亡的兵士救活,这都是入夏以来她人生的经历。跟着师父学医九载,自十岁起便跟着师父天南地北的游历。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往家中去一封这样的信件。
去岁除夕之时,她偶然在娘亲房里瞧见了一个尺长的黄杨木匣子,匣子里满满的都是这些年来她送回家中的信件。娘亲将这些信件整整齐齐的收在匣子里,十分宝贝的收藏着。古板如爹爹,也打趣道,“便是宋徽宗的画儿,也未见她这般用心。”
卫灵秀写字不快,就这样慢慢的写着,直到觉得肩膀有些酸痛,这才发现不觉间竟写了六七张纸,那摊开晾着墨迹的纸几乎将案头完全占满。
待到字迹全部晾干,她这才叠了信纸,仔细的放入信封之中,只想着明日托了沈泊舟将信件寄送回家,也好一安家人之心。
此时帐外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各处营帐外已然燃起了火把照亮。
卫灵秀此时终于觉得有些饥饿,将信件夹入医书之中放在枕边,正打算去瞧瞧兵士送来的晚饭,帐外却突地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卫灵秀立时起了身,走到门口,撩了帘子便向外张望。
帐外突地燃起了许多火把,将整个先锋营营地照的一片光亮。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匆匆进入营地,他们个个面色肃然甚至带着些愤慨之意。虽然几乎每个人看着都有些狼狈,却依旧没有散乱之意,仍旧步伐整齐的返回各自营帐。
卫灵秀正惊讶的看着,一个兵士小跑到了她身边,这人面上竟也是一脸怒意,只是在开口时收敛了几分,带着些客气,“卫大夫,咱们先锋营有兄弟伤了,你赶紧来吧。”
这是去打仗了么?卫灵秀不及多想,点了头跑回帐中寻了药箱,便跟着那兵士朝着先锋营收治伤兵的营帐跑去。
卫灵秀跟在那兵士身后,一边跑着,一边问了几句。
那兵士想是憋了气,听到她发问,便气哼哼的道,“那北狄南方三个部落说是要议和,元帅带着咱们二百个兄弟前去穆勒河地与他们交涉,谈的倒是好好的,谁想着返回营地的途中遭了埋伏。伤了咱们一百多个兄弟,便是元帅也中了一箭。这帮北狄蛮子,果然毫无信义可言!咱们早晚有一天,非得踏平整个北狄……”
那兵士仍旧说着,卫灵秀脑海中却有一瞬间的空白。
霍临川竟然受了伤了么……自十岁起认得了那人后,她便对他多处留意,听闻的多是他在北地一场又一场的大胜,见到的都是他一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入京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出,这样英武的大将军竟会遭人伏击而受伤。
她心里乱糟糟的,只是此时已然到了伤兵营外。
不及多想,卫灵秀压制住心中的不安,撩了帘子进了伤兵营中,既然要工作,自然不能让受到此时心绪的影响,这么多年下来,她自有一套平静的法子。只是刚迈进营帐之中,那些伤兵之中便有几人认出了她便是三日前将石二牛救活的大夫,他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纷纷凑到了她的跟前,七嘴八舌的竟询问起了霍临川的伤势。
“卫大夫,你可见到元帅了?他伤的可要紧?”
“咱们虽有些伤,却不及元帅那般伤在胸口,卫大夫你怎地先到了咱们这里?”
几句话下来,已有急躁的汉子要将卫灵秀推出营帐,让她先去霍临川那边。直到那领路的兵士告知几人,霍临川那边也有高明的大夫,这几人才安定了下来,安心接受卫灵秀的救治。饶是这般,她还是感受到了霍临川此人在这些兵士们心中不一般的地位。
这一营的兵士们伤势并不严重,伤势多在臂膀处。
只有一人,被箭矢擦着臂膀的筋肉穿了个透,伤势最为严重。
“那北狄蛮子着实狠毒,竟用了这样的箭矢!”
一边有人低声咒骂道,卫灵秀见着那箭矢,也是倒抽一口冷气。那箭矢形状与一般箭矢无异,却粗了一些,且在那两寸长的箭头上,细细密密的分布着三四分长的倒刺。打眼瞧去,那倒刺竟有七八个之多,成一圈分布,便是在帐内不算明亮的烛光之下,都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那箭矢自兵士臂膀处穿透而过,带着些细碎的血肉。若再向里半分,便要嵌入臂骨内,若是那般箭头必留在手臂之内,想要取出,这兵士不知要遭受何种疼痛。
“北狄的箭矢竟是这样的么?”卫灵秀惊问道,她一下子想到方才那几人所言。霍临川是胸口中箭,若也是这样的箭头,那他……她这样想着,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