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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十二从皇宫回来时,王府已掌上了灯。
他在紫栖院外静静伫立了许久,不时有枯黄的落叶和调零的花瓣被寒风吹拂到他的身上,甚至卷到他头上及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宛若一座石雕矗立在那里。
浅浅带着一个青衣丫鬟打开院门,借着丫鬟手中的灯笼一看,发现姬十二就在院外。
潇潇夜色中,他颀长而立,精致绝伦的五官显得分外的深遂迷人,锦衣墨发,衣袂飘飘,似若乘风归去,可他的表情却有些凝重而冷峻,一双美目在灯光朦朦胧胧地照耀下,尤其漆黑深遂,如同外面一望无垠的沉沉夜色。
他显见不开心,浅浅不明所以的愣了愣,尔后又笑了:“王爷,还卿说你就在外边,起初我还不信,这会算是心悦诚服啦。”
听到她提到顾还卿,姬十二脸上冷凝的线条顿时变柔,连眸光都随之柔和下来,清洌动人的嗓音带着微微地笑意:“她真这样说?”
“嗯嗯,是啊。”浅浅忙不迭的点头:“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有了料事如神的本领。”
“什么啊?二浅你真不会说话,老是这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真担心你嫁不出去。”姬十二对她很不满,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说:“卿卿她分明是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
“……”浅浅怒!
谁见过狗嘴里吐象牙?说出来,本姑娘保证不打死你!
而且姬十二每次攻击她,都是咒她嫁不出去,你说气不气人?她怎么嫁不出去啦?姑奶奶她早八百年就嫁了!
浅浅气得不行,却是敢怒不敢言,姬十二明显心情不好,她做为朋友,就宽宏大量一点,不落井下石了……
姬十二进屋的时候,如玉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眼眸似星辰,但顾还卿却从他微抿的唇角,知道事情并不如他的意。
其实,从知道聂灏还活着的那一刻,顾还卿便知道,姬十二去皇宫之行不会太顺利,大约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姬十二本人也有此觉悟,不过他向来不认命,明知是什么样的结果,他仍会尽力去争取。
“大败北苍之后,聂灏会马上回来,在这之前,父皇和聂灏都不希望打草惊蛇,一切事宜等他回来再说。”姬十二的语气很平稳,神情波澜不惊:“不过用不了多久,至多三五个月。”
聂灏在血书中提及,他会和西羽候、慕听涛理应外合,尽快结束北苍之战,还大越一个朗朗乾坤。
这也在顾还卿的意料之中,如此忠臣良将,正在敌国忍辱负重,为了自己的国家与敌人进行殊死的博斗与周旋,其中历经的艰险可想而知。
换了她是庆隆帝,在此时也做不出让臣子寒心之事,理当用怀柔政策拉拢、安抚臣子,以免发生临阵倒戈之事,导致心血毁于一旦。
“横竖就那几个月,我又不是等不起?跟他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反而好些。”顾还卿无可无不可的安置姬十二:“况且你是皇室中人,爱护这大好河山,爱护臣民,事事以百姓利益和生命为重,才是正理。”
好好的事横生枝节,任谁也高兴不起来,姬十二脸臭的可以,不过只要顾还卿在他身边,不说什么离开他的话,他就非常明理且睿智。
“我也想跟他当面谈我们的事,不想让他觉得我趁人之危,到时说什么他在前方浴血拼命,我在后方撬他家墙角之类的鬼话。”
以前聂灏是战败,他和顾还卿的婚书怎样处理都可,只要姬十二本人和家人不嫌弃顾还卿身份低微,别人无权干涉。
但如今聂灏是为国卖命,甚至为了国家的利益弄的家破人亡,如果事成,聂灏会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受万人爱戴。
倘若再贸贸然的处理他的婚书,性质会明显不同——舆论会偏向聂灏,觉得姬十二这个少年王爷仗势欺人,竟以权谋私夺人妻女;或者觉得顾还卿不守妇道,趁丈夫不在红杏出墙,与人苟且。
姬十二自己无所谓,可他不希望他和顾还卿之间美好的感情被人亵渎,甚至歪曲,也不希望顾还卿背上淫妇荡娃的骂名,在风口浪尖遭人辱骂。
不过,幸好他未雨绸缪,七早八早地高调宣布了顾还卿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他们的未来起了一个很好的铺垫作用。
思及此,他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我出征去对付北苍,有大越的军队,加上沧海宫和轩辕族的人马,尽可将北苍踏平,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你那时还没有十四,而且你时不时的会发疯,谁敢放你去战场?”
顾还卿漏他的气:“比方说:两军战鼓擂擂,风云对阵之际,敌方主将气势汹汹,挥戟高呼不停,我方主将却在地上挖了个大洞,忙着把自己活埋,你让对方怎么看?你让你的军队怎么看?丢不丢人?”
姬十二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当时要出征,轩辕黛拦着他,所说的话竟与顾还卿如出一辙。
这还是他亲娘跟亲媳妇吗?
士可杀不可辱!
此时屋内也没有别人,顾还卿又在他腿上,非常亲昵地偎在他怀里,可以任他鱼肉,他气的揽紧她的纤腰,在她雪白的颈上连啃好几口:“我看你才是我娘的亲娃吧,你怎么跟她那么的心心相印呢!”
被他啃的发痒,顾还卿忍不住缩起脖子,吃吃笑出声:“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在轩辕黛和顾还卿等人的眼里,姬十二在未找到合功人之前,与废人无异,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个问题,上什么战场啊,别异想天开了!——还是做个安静的美少年吧!
姬十二又亲了她的脸颊一口,意气风华地道:“我早晚也是要上战场的,其实完全可以先拿北苍练练手,只是我娘和父皇太过于小心翼翼,死活不让我去。不过我很庆幸我没去,若去了,你只怕就是别人的了。”
看来这世间事,一饮一啄都有其道理,若他当时真拿北苍练手,就无法和顾还卿发展感情,也不能那么快认识到她的好,她的善良与可爱。
恐怕一切都会被改写。
姬十二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幸亏当时自己没有一意孤行。
顾还卿没有注意他后面的话,她只是觉得黛宫主和庆隆帝的做法很正常,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越又不是没有可以南征北战的武将,用不着一个皇子去前方拼命。
况且姬十二当时年幼不说,还顽疾缠身,并不适合金戈铁马的生活。
但是,姬十二的话却让她沉吟起来:“你说你早晚要上战场,是因为轩辕族吗?你想为沧月复国?”
“复国倒不曾想,我娘身上背负着轩辕族的血海深仇,但她并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中,只是,欺母、辱母之仇不得不报!更何况,纵使我不向夜焰开战,夜焰也不会放过轩辕族,甚至是我,与其处处被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顾还卿隐约知道一点沧月和夜焰的历史,据说过程极其惨烈、血腥,沧月的皇室宗亲几乎全被夜玹屠戮殆尽,连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都没有放过,皆被刺的肠穿肚烂,惨不忍睹,那血,把大半个沧月湖都染红了。
但那很笼统,并不详细,至于夜焰国如何欺轩辕黛,甚至辱她,她并不知情。
再就是,据她所知,夜焰国这些年自顾不暇,只怕没有功夫对付轩辕族。
她疑惑地道:“夜焰国不是很早就不派人追杀轩辕族了吗?倘若他们不打算放过轩辕族,为何不趁早斩草除根,非要等到轩辕族坐大了,才想到来剪除?”
“夜玹当年不是没想过除掉沧月太子一脉,但一是他能力有限,太子身边人才济济,并不随意任宰割,夜玹不知派了多少好手,最后都栽了,他刚灭沧月,脚跟未稳,实在损耗不起,也需要休生养息;二是,轩辕族有他亟欲想得到的宝物,他未曾找到,心有不甘,便把希望放在太子身上,暂停追杀。”
尽管是陈年旧事,但毕竟与自己有关,姬十二黑眸微眯,轻抚顾还卿的头发,低头嗅了嗅她身上清香,借以洗涤自己心头的滞郁与沉闷。
“后来,等夜玹站稳脚跟时,他却暴病而亡,新君上位,难免杂事不断,且那时候沧月太子一脉几乎销声匿迹,对夜焰一点威胁也没有,那位新君便没有放在心上。”
姬十二敛着眉眼,轻轻笑了笑:“等轩辕族引起夜焰国注意的时候,轩辕族已有自保的能力,夜焰派再多的杀手来,都只会全军覆没,而且轩辕族也迅速展开反击,他们固然没能力复国,却精于暗杀行刺等,倒弄得夜焰的皇室宗亲防不胜防。”
“而在这期间,夜焰国为了得到轩辕族的宝物,曾经派人来欺骗我娘,甚至让她蒙受奇耻大辱,并同时在轩辕族内下毒,若非我娘反应快,一剑刺死那人,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个来骗我娘的人,正是当时夜焰国的太子,夜狂,他化名应雪,人人都称他应雪公子。”
“应雪?夜应雪?”顾还卿听轩辕黛说过此人,正是轩辕黛梦中情人那一款——有艺术家独特的气质,儒雅翩翩,擅吹笛箫,谈吐不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几乎无所不能,关键是俊美若仙,起初深得轩辕黛喜爱,后却被她恨之入骨!
“但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夜狂没死之前,是聂夫人的未婚夫。”那想必薄野素璎的身世不凡,否则也不能与夜焰太子订婚。
“不是。”姬十二又将她搂紧一点,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怀中,轻声道:“薄野素璎的身份是不凡,不过那只是前期,后期她家族没落,而且夜狂并不是她的未婚夫,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