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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穆兰看着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突然哭了起来的阿单卓,有些苦恼的摸了摸下巴。
这少年看起来倒是挺爷们的那种人,怎么一说就哭了呢?
她想了想,若是自己被一个人资助长大,突然见到了资助自己的人,想来也会这么激动吧……
所以贺穆兰并没有多言,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少年将情绪稳定下来。
阿单卓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我来找您,并不是因为我缺钱用。过去十几年您一直都送东西过来,今年却突然没有再送,我很担心您是不是出了事,心中实在放不下,所以一路打听,从武川找了过来……”
“我先以为您在怀朔,结果到了怀朔的贺赖家堡,那边的人说您家里好多年前就全家迁徙到梁郡来了,所以我又一路南下,在虞城到处打听您的住处……”
“你有心了,我过的很好。”贺穆兰没想到还有个小少年会挂心着花木兰的身体,千里迢迢从北方的武川赶到梁郡的虞城。“你既然来了,可不可以和我说说你这么多年的生活呢?你和你娘过的好吗?”
阿单志奇临死前,害怕的是他们母子从此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一个家里没有了男人,想来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容易的。
阿单卓点了点头,正起身子开始缓缓说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
就如他一直想做的那样。
“我四岁多那年,您带回了我阿爷牺牲的消息,我的阿母和祖母伤心欲绝,家中立了我阿爷的衣冠冢,而后第二年……”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开始对着贺穆兰将自己的人生轨迹娓娓道来。因为其中夹杂着不少花木兰对他们照顾而带来的变化,所以阿单卓的语气是带着感激的。
而对于贺穆兰来说,随着阿单卓的叙述,她的思绪渐渐从花木兰的那段“火长”记忆里抽离了出来,并渐渐的延伸开去,和阿单志奇的生活联系了起来,更让她从另一面了解到了花木兰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花木兰的记忆里,给阿单志奇家里寄东西,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做才会维持好这对母子未来的生活,所以只能拙劣的用物质来补充。
在最初的时候,花木兰的粮饷并不多,所以能够提供的帮助也有限,她尽力缩衣减食,除了给家里的那份粮饷,其他的几乎都给了阿单志奇家。
后来,花木兰的军功越来越多,粮饷也越来越厚,还有了自己的军奴和亲兵,能够提供给他们母子的也就越来越多。
虽然阿单志奇的妻子写了信来,希望花木兰不要再寄东西来了,可她一想到火长的妻儿有可能陷入到穷困潦倒的境地里去,还是忍不住不停的托人往他家送东西。
因为她一直冒充着男人的身份,为了不给这个寡居的女人带来什么闲言碎语,她很少去阿单家看望,但偶尔也会去他的家乡看看,在四邻间问问他家的近况,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帮助。
阿单卓说他从未见过花木兰,这倒不假。可花木兰却是在暗地里见过他不少次的。
甚至连教授阿单卓武艺的那位军中宿将,都是因为花木兰又是求情又是重礼的原因才愿意教授这么一个家世普通的少年。
若是阿单卓没有来,关于花木兰的这段人生经历就会永久的尘封在贺穆兰的脑子里,然后渐渐的变成没有人知道的传说。
贺穆兰支着下巴,面容温柔的听着阿单卓的描述,脑海里却在因为阿单卓的描述逐渐丰满起花木兰所有有关阿单家族的记忆。
越丰满,她就越是敬佩这个女人。
关于花木兰的那些贺穆兰听过的传说、故事,只不过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停美化、加工的颂歌罢了。
他们只是在不停的覆诵着女英雄的赞歌,根本就不曾有一刻真正去了解她。
也没有机会去了解。
但是她好像现在才真正的了解并敬爱着她。现在贺穆兰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活在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个高贵女人……
——花木兰。
贺穆兰看着阿单卓满怀感激和憧憬的叙述着他的过去,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她要去把记忆拼凑齐。
她要去所有花木兰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去看她见过的风景。
她得了她的身体,她的恩赐,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回馈,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有什么用的故事。
大概是因为英雄在经历自己的人生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不认为自己正在经历的是那种史诗或者列传里会发生的事吧,所以花木兰对于这些感人至深回忆的记忆,反倒没有时时刻刻放在心中的“保家卫国”、“安邦护民”要来的深刻。
但别人可以不在意她的人生,她贺穆兰怎么能不在意呢?
她用的是她留下来的东西啊!
阿单卓的故事并不长,和大多数的男孩子一样,即使他们再期待自己的过去多么的辉煌多么的充实,岁月也决定了他们的未来要比他们的过去长的多,可讲的东西也相当有限。
所以当贺穆兰听完了他的童年和少年后,终于可以放心了。
花木兰不可能再给他一个父亲,但她已经做到了当时条件下能做到的一切。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阿单志奇应该可以瞑目了。”贺穆兰将双手交叉在一起,再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孩子。
眼神清澈,目光坚定,这是已经有了坚持的信念的眼神。
手臂粗壮,身材魁梧,他没有经受过饥恶和贫穷的折磨,成长成了一个可靠的男子汉。
他说他还在铁匠铺打铁,想来也不是因为有人资助就一直娇生惯养的孩子。
对如今的阿单卓而言,他有两条腿可以走出自己的道路,有两只手臂可以拿着御敌的剑,他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奋斗。
对于一个“勇士”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他都已经有了。
“说起来……”阿单卓露出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表情。“我的阿爷……您的火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贺穆兰微微一愣,那个席地而坐说着“我是个普通人”的阿单志奇就一下子跃入了脑中。
她微微昂起头,语气十分肯定地对他说道:
“我的火长,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阿单卓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她也跟着笑了。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能用很粗浅的话,说出旁人都不知道的道理。你的阿爷,他可以说间接改变了‘花木兰’的命运。”
贺穆兰看见这少年微微侧过了脑袋,全神贯注的听着,便体贴的继续说了下去。
“当年,刚刚进入黑山大营的‘我’,其实是一个怕死之人……”
贺穆兰开始不紧不慢的说着属于阿单志奇的往事。
冬季早晨的低矮阳光从窗户口照耀了进来,所以在她周围飘浮的金色灰尘,使她那副平静的模样更显得柔弱且温馨。
这真是一幅只属于卸甲归田的老人在回首往事的画面,但阿单卓却在这样的情景中,感受到了他一直在追寻的幸福感。
是的,此刻的他十分幸福。
***
第二天清晨。
在花家逗留了一夜,并且以“故人之子”身份被邀请小住一段时间的阿单卓,正在花木兰的院子里练剑。
“咦,你用的也是……”贺穆兰略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个年代,选择使用重剑的武士实在太少。重剑对身体的素质要求极高,而且也非常的考验铁匠的水平。在军户家庭里,男孩子一般从小是从长矛和长枪开始学起,也有一些学的是单刀,因为这都是军中容易找到的武器,即使在战场中丢了,也能再找一把。
而且近身作战,重剑明显没有刀的杀伤力大。
当然,你要是力气极大,那就另当别论了。
阿单卓的脸红了红。这两天他红脸的次数已经快抵得上他之前十七年加一起的了。
“那个……我听说您用的是重剑……”
他有些担心,更多的却是自豪的说出了自己选择重剑的原因。
阿单卓没有说自己为了能用好重剑,甚至从小在家举石锁,又去打铁铺帮人推风箱、抡大锤,就为了以后能拿起和花木兰一样的武器。
他何尝不知道重剑难学又不易使用,可正是如此,所以他才更加崇拜眼前的这位“将军”,能把这种可怕的武器用到敌人闻之丧胆的地步,她作为他的偶像,值得学习一生。
贺穆兰这下子更是意外了。
那啥,想不到这孩子还是个花木兰的粉丝。
也对,好像花木兰有自动吸引粉丝光环,只要一靠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变成她的追随者和崇拜者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这的“主角光环”?
“你既然用的也是重剑,那我们就不妨切磋切磋……”贺穆兰这么早出来也是锻炼的,既然知道了这个阿单卓是花木兰的小仰慕者,自然是愿意指点他一二。
她回屋拿出了“磐石”,重新站定在了阿单卓的对面。
“你先攻,我守……咦?”
这小子怎么露出了一副口水流出来的样子?
“你怎么了?”
“这就是磐石吗?”
阿单卓像是看到了绝世美女那样狂热的注视着“磐石”,连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了都不知道。
“花姨,我能握握它吗?”
贺穆兰轻笑了起来,将磐石往前一递。
“不过是把重一点的剑而已……小心!”
阿单卓抓住了剑柄。即使知道它是一把极重的双手长剑,他的双手依然还是往下沉了一沉,险些因为没有抓住而砸了自己的脚去。
“好重!好剑!”
阿单卓反反复复的看着磐石,像是要记清它的每一寸每一分,连吞口、血槽都不放过。他伸出手去,一点点的抚摸过它的剑面、剑背、剑尖,满眼里都是痴迷的表情。
“真是一把好剑,我虽使不动它,可是以后照样子再打一把轻的却是可以的……”他喃喃自语。“花将军的剑叫磐石,我的叫什么好呢?顽石?”
贺穆兰好笑的看着阿单卓抱着剑摸来摸去,那情景还真是说不出的猥琐。再加上他一边摸还一边陶醉的小声说着什么话,一个好好的黑壮男孩变得更是诡异了起来。
贺穆兰看了看阿单卓发达的肱二头肌,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昨天似乎说过自己也经常去兵器铺赚点工钱的,想来臂力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