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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长辈都笑着称呼这位年轻人为贤侄,杨致远等人都说道:“军中不必如此拘礼。”
之前镇东侯也曾这么说过,但黄希文还是规规矩矩地一一磕头,起身后并没有跟着父亲走向中央,而是束手站在两侧的最末位,和其他参谋们站在一起。
镇东侯在正中的椅子上坐稳,两手同时下按:“诸君,坐。”
“遵命,侯爷。”
两边的部下们齐声唱道,他们齐刷刷地拱手行礼,然后同时坐下。
“晋军姜大帅,也说要出兵助汪督师一臂之力,给开封解围。”镇东侯脸上毫无欢欣之色,直言不讳地告诉部下们:“姜大帅还让小儿带信给我,说希望能从我们这里买一些燧步枪,现在秦军、晋军、楚军、江北军,无不视燧枪为克敌利器,或截留、或走私,或像姜大帅这样托人求情,使出浑身解数去拿步枪,只是我担心他们搞到的越多,越会资敌。”
“但便是没有他们,河南闯营也有自己的渠道,”镇东侯一边说一边看向李云睿:“据我所知,闯营迄今为止仍然没有自行生产步枪的能力,他们便是要修补损坏的步枪,很多配件也要从南方走私。”
“侯爷,末将无能。”李云睿欠身谢罪道:“末将还没有找到走私给闯贼军火的商人。”
镇东侯在南方有不少关系,但政权并没有掌握在他手里,而且有很多关系都是不能宣诸于外的,因此新军在南方的清查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而且走私的商人越来越多,随着河南战火愈演愈烈、闯军深入四川,和闯营毗邻的明军无不私下向南方购买武器,便是尚有一段距离的省份不少也未雨绸缪,用各种新式武器装备本省的驻军。巨大的需求让很多商家转行开始生产军火,在商人们的贿赂下,地方官都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镇东侯无力阻止这种行为,也查不清到底有多少武器被生产出来销往外地。
“不过,”李云睿倒不是很反对朝廷催促秦军、晋军出兵给开封解围:“以往闯贼四下流窜,武器、粮食、辎重,不是靠攻破城市打开仓库,就是靠击败官兵围剿来获得,但现在许平在开封、归德两府守土经营,兴修水利、奖励农桑,各省官兵若是攻入开封、归德两府,便是败了,许平也得不偿失。末将以为如今闯贼必然御敌于国门之外,绝不肯放官兵进入他们的经营多时的领地,如此兴师动众,闯贼所费钱粮都不在小。即便如此,许平以两府之地对抗两京十一省,若是连番大战终日不闲,他迟早有撑不住的一天。末将以为,我们不怕秦军他们败,就是怕他们败得太快,若是每仗都打上一个月,打上几仗许平在开封、归德的经营储蓄必然化为乌有,到时候我们新军再出击也是手到擒来。”
“李兄弟话是不错,但若是朝廷大军一触即溃,那闯贼肯定是稳赚不赔。归根结底还是新军兵力太过有限,”金求德言道:“此番我新军虽然惨败,但许平亦是精疲力竭,开封府的粮价一个月翻了几番,数县之地化为焦土。可恨的是归德闯贼连番出击攻入南京,源源不断地支援开封府,硬是把粮价又压下去了。”金求德估计若无归德府的支援,此战造成的损失至少得让许平难受半年才能喘过一口气来:“当今之计,还是请侯爷再向朝廷恳请,允许新军扩编,若是我们能过扩展为十五营,然后和许平连年累月地打下去,让他无暇去掠夺我们的友军,那他便是三头六臂也耗死了。”
底下的参谋们顺着李云睿、金求德的思路展开讨论,杨致远也同意扩编新军乃是当务之急,镇东侯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他想要的话题,便张口说道:“我认为新军的规矩要改改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学习一下许平定下的条例啊?比如那个军衔制度。”
金求德拱手道:“侯爷明鉴,末将以为这个制度极其可笑,荒诞不经。”
“为何?”
“自古便无这种做法,许平一贯标新立异,听说是为了解决老兵欺压新兵的问题而生造出这个规矩,简直是莫名其妙。”金求德觉得这个规矩造成的麻烦恐怕比它想解决的麻烦还多。
镇东侯微微摇头:“我倒是觉得这办法不错,我们也可以用。”
“侯爷,这违反朝廷体制。”
“我知道,但你们可以放手去干,我去顶住朝廷的责怪。”
“为了这么一个荒诞不经的规矩?”金求德不同意如此浪费镇东侯的人脉,他谏言道:“侯爷,末将以为还是尽力想朝廷要求扩编新军吧。”
杨致远在这个问题是上赞同金求德的:“侯爷,军衔制度乍一听似乎有道理,但末将仔细想想,如此定规矩弊端重重,比如若是把总下令两个果长同时进攻,而两个果长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就可以命令小的吃苦受累,而且他这样行事居然还占理。”
“当然不占理,”镇东侯反驳道:“如果一个军士是在执行校官的命令,那尉官都无权取消,更不用说比他稍大一点的其他军士了。只有比原始下令的那个军官更高级的军官才能取消最初的命令。”
“终归是麻烦啊,”杨致远说道:“末将以为,简便就是好,大明用这套规矩几百年了,总比许平拍脑袋鼓捣出来的一个东西好吧。”
“简便不一定好,”镇东侯争辩道:“我们在长生岛的时候,也是新定了许多规矩啊,不是吗?还有许平在营和队之间加设了一个翼,我觉得也不错,不妨学学。”
“末将觉得那是自找麻烦,”杨致远还是不同意:“这一套我们用得很熟了,不硬性规定营副官指挥某几个队让我们的指挥官能更灵活地掌握部队。”
金求德也不同意:“侯爷,许平可不是您,他侥幸赢了两仗,但不是因为他胡乱鼓捣出来的规矩好,而是我们的手脚被捆住了。”
镇东侯长叹一声,把目光向那些沉默不语的参谋们投去:“你们都先下去吧。”
两侧陪同的都是新军参谋司的高级参谋,除了黄希文以外所有的人都行礼退下。这些人走后,金求德、李云睿和杨致远都面带惶恐地站起身,一起向镇东侯谢罪:“大人恕罪,属下知错了。”
“知什么错?你们以为我在觉得你们顶撞,怪你们不给我面子么?”镇东侯让三个老部下坐回位置上:“从长生岛开始,我定下的规矩就是有话便大声地说,虽然我好多年没有管军务了,但我不会忘了这个规矩的。”镇东侯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