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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反问道:“请问郭老如何评价我大清之洋务?”
郭嵩焘答道:“成绩斐然!”
袁世凯道:“那比之英吉利如何?”
“天壤之别!”
“可知为何?”
“时日不同?”
袁世凯淡淡一笑道:“那若是我大清也发展同样的时日,郭老认为可否赶上如今地英吉利?”
听了袁世凯的话。郭嵩一愣:“这……老夫还真未如此考虑过。”
袁世凯坦然道:“尉亭认为不能!”
郭嵩焘和左宗棠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何?”
看着两人一脸关注,袁世凯答道:“国人愚昧!”
郭嵩焘问道:“何以见得?”
袁世凯站起身来,走到厅中答道:“作为中华外交第一人,国人对外交之误解想必郭老深有体会。这种误解如今不仅仅局限于对外交,连洋务、夷技皆被统统排斥!我中华数千年来都是以文为主,学的都是子曰诗云,然洋务中炼钢、机械、造船等等项目,哪一个不需数理、化学等学识?沈葆大人为我大清洋务能够实现人才自给,欲兴西学,却遭无情弹劾打压。虽然洋务学堂众多。但是除了朝廷选送学子,真心报学者几何?
其二,即便我大清引入洋务,建成工厂、铁路。却只为军工,民用者几何?民众又接受几何?想我大清农畜兴旺,可每年还要向日本这贫瘠小国进口大量棉纱棉布;大清的军用工厂。大量原材料也必须依靠洋人地进口!不仅如此,就连投身洋务的各位大臣都持‘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论调,大大禁锢我大清洋务发展。六年,唐胥铁路建成,此乃我大清第一条可以投入实用之铁路,但是却有人上奏机车震动东郊皇陵,使其改成以骡马拉动,这真乃天大的笑话!国民思想之愚昧已经变成我大清洋务发展第一阻碍!若我国人思想不开,即便生产出最先进的枪炮,最快速的战船,可这些产品操纵在一群本身就排斥洋务之人手中,与废铁何异?
因此尉亭以为,洋务可兴我大清,夷技乃洋务之根本,而西学却是夷技之本源!兴西学以开阔国人眼界,除愚昧以解国人之误会,学夷技以创我大清强国之途径!”
其实袁世凯心里知道,在大清地统治之下,不管如何兴西学、办洋务,最终都无法改变中国的落后面貌。因为西学除了技术,还有先进地管理概念和政治制度,这才是西学的精髓,而这又是封建统治者绝对不能容忍的内容。因此要想真正的推行西学,必须将推翻旧有的社会制度,那就必须要造反!面对两个“深受皇恩”地老人,袁世凯能说我要造反吗?他只能以此论调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洋务人才的观点,赴英国之前,郭嵩焘也是深信不已。然而,在驻英期间,郭嵩焘曾经参观各地的工厂学校和政府机构,这使他的观念产生了根本变化,并且发出“西洋政教、制造,无不出于学”地惊乎。并且在他的影响下,沈葆等一批投身洋务的官员,也发出了
的呐喊。可惜这种呐喊在封闭了数千年地中华大地刺耳,那么的虚弱,还未来得及喊出,就被无情地打断!
听完袁世凯的一番话,郭嵩焘几乎是拍案而起:“好!好!好!尉亭果然是眼光独到者!不枉季高兄能为了你把我从千里之外找来!”
此时左宗棠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他透过房檐流下的水幕看向天空,神情有些落寞的道:“尉亭,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过府?”
左宗棠突然这么一问,让袁世凯心里咯噔一下:“下官不知!”
老战神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当年新疆告急。东南洋夷又频频犯我海防。记得也是在这个季节,我、筠仙、幼丹(沈葆字)曾经在京城有过一个约定。由我去西定新疆,而由他二人共御东南洋夷……咳~转眼数十年,此刻幼丹已去,我和筠仙也已经迟暮……尉亭可知为何我们要如此约定?”
左宗棠痛陈“革命家史”,让袁世凯有些糊涂:“下官不知!”
左宗棠一脸崇敬的说道:“我现在还要给你引见一个人!”
还有人要来?袁世凯立刻答道:“左堂部认识的人都是我大清精英,他在何处?尉亭要好好拜见!”
“随我来!”
跟着左宗棠与郭嵩焘走到后院一间祠堂之内,只见一幅对联分左右,上书:“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中间一个贡桌之上,竟然放着林则徐的灵牌!袁世凯正要询问。左宗棠与郭嵩焘却虔诚地跪倒三拜。袁世凯虽然心下疑惑,不过林则徐怎么说也是民族英雄,于是他也跟着两人一起跪下。左宗棠起身问道:“尉亭可知此人是谁了吧?”
林则徐号称中国第一个睁眼看世界的人,第一个击败英国人地民族英雄。第一个意识到敌人东来的预言家,第一个提出“防塞论”的先驱,林则徐留下的所有预言与思想。几乎主导了整个大清后来的走向。军事上,林则徐主张:“防俄抗英”,结果真的两国皆来。内政上,林则徐提出向国外学习先进技术,其好友魏源在他的《四洲志》基础上提出了“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观点,成了如今大清发展洋务的思想导向!要是现在袁世凯还不知道那就真的愚钝了:“我中华之英雄,林文忠公!”
左宗棠满意地点点头道:“记得与文忠公初会之时,我还未出仕,幸得其召见,便数日畅谈!那时文忠公预言大清必须防俄抗英,临别之时将他在新疆徒步三万里绘制的地图交给我,并且交代我一句话:‘将来东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新疆,舍君莫属’。此言我一生紧记,后来我按此言行事,西定新疆,并举荐幼丹与筠仙在福建兴办洋务。可惜我三人都没有真正体会文忠公之真意!随着年岁越高,功绩越多,我们三人的分歧就越大,我不顾筠仙的苦苦劝解,偏激于强撼洋夷、排斥外交,此后就连洋务都有些看不惯!筠仙更是在报国无门之下,不得已与李鸿章委蛇,以此来得一个出使国外之机会!如今回头看看,要是早几十年我大清开始纵横各国,并大兴西学又是怎样一番局面!文忠公说地御东南洋夷者或者有人,却说的是我并不适合……咳~我有负文忠公之重托……”
此刻袁世凯才明白其中这么多缘由,当即问道:“那左堂部今日召尉亭前来……”
左宗棠道:“我希望你能继承文忠公遗志,内强国家,外抗敌寇!”
袁世凯道:“这也是尉亭的志愿!”
左宗棠道:“那好,我希望尉亭就在文忠公灵位之前起誓!一生以此为志!”
袁世凯以为左宗棠是担心自己出去进行卖国外交,因此才让自己立誓,于是他跪倒对着灵位道:“我,袁尉亭,在此立誓,一生以兴我中华为志向!”
看袁世凯发完誓,左宗棠从怀里掏出几张泛黄地纸片道:“尉亭,这是文忠公生前亲手绘制的新疆地图,还有手稿!我现在将其传给你,希望你不忘今日之誓言!”
袁世凯知道林则徐的遗物对左宗棠意味着什么,他连忙拒绝道:“不、不,次乃文忠公留给堂部大人的遗物,尉亭万万不能受!”
左宗棠笑道:“我现在也老了,说不定哪天就去见文忠公了。尉亭你就留下吧,今后传于世人,好让人们记得文忠公一生功绩!”
袁世凯郑重的接过那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幅手绘地图,还有一本介绍新疆风土人情的记事本。看着林则徐的字迹,袁世凯心中激动万分:“堂部大人放心,尉亭定会将这些传于后人……
交接了林则徐的遗物,左宗棠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毕竟他背负着一个重托已经数十年。三人又聊了半天之后,袁世凯起身告辞。看着袁世凯的背影,郭嵩焘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左宗棠淡淡的道:“当他可堪大任之时!……要是我不在了……就由你转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