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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只要稍一疏忽,麻烦就有了。改制工作安有余自以为是落实了,局里明确做了分工,也成立了相应机构,抽调专人,羊把具体要求传达到了下边,可他恰恰就忽略了一点,没及时跟文秀叶汇报。
这天刚上班,区委那边打来电话,让安有余过去一趟,陈龙辅〖书〗记找他。安有余放下手里文件,整了整衣服,就往区委去。到了陈龙辅办公室,见黑压压坐着一屋子人,文秀叶也在,安有余就感不妙。未等他把脚站稳,陈龙辅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安局长?”
“是这样的陈〖书〗记。”安有余边一边回答一边还在琢磨,陈龙辅到底在问什么。
,“哪样的?”陈龙辅火气很大,“你们文化部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动不得,你安局长日理万机,工作忙得不得了?”
一语呛住安有余,偷偷瞄了文秀叶一眼,安有余心里有了数,定是文秀叶告了恶状,头垂下来,等陈龙辅批评。
陈龙辅又道:,“工作布置下去半天没行动,你这个局长怎么当的?!”
安有余赶忙把身子往直里站了站,面色窘迫地望着陈龙辅。在华夏,〖书〗记发火的时候,你千万别还嘴,解释也不行,纵是有天大的委屈,你也得忍着。这时候安有余就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陈龙辅痛痛快快把肚子里的火发出来。
文秀叶坐在一边,带着欣赏的表情看安丰余出丑,屋子里其他人全都垂着头,脸上肃穆一片。
陈龙辅又训了一会儿,才把火气收起来”道:,“文化部门的改制是今年事业单位改制重头戏,安局长你心里要有数,抵制是没有用的,我也不想看到有人因这项工作栽跟头。还有,你要做好下面部门的工作,别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尽捣乱。”说完,目光回到沙发上坐着的计委王主任脸上”“老王你接着谈,刚才说哪儿了?”
不干正事尽捣乱,这话从何而讲?王主任侃侃而谈的时候,安有余心里七上八下,乱极了。陈龙辅当区长的时候,安有余感觉是挺好一个领导,脾气算是很好的,最近当了区委〖书〗记,自己跟他正面接触的机会不是太多,挨训这还是第一次。就在他局促不安的时候,BU机响了,安有余没敢看,暗暗按了。陈龙辅听见了声音,不耐烦地说:,“还站着干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安有余赶忙说了声不是,拿着呼机溜了出来。
传呼是他同校的师兄,好友兼兄长的市委办主任徐光斌传来的,问他最近忙什么,怎么没有消息?安有余知道这阵说话不方便,心想十分钟后再打回去好了。安有余收起呼机,快步下楼。进电梯一瞬”他看见文秀叶也走出了陈龙辅办公室。
恶女人!他心里恨恨骂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安有余立刻将电话打过去,徐光斌还等在电话边,听见他的声音,笑了笑:“挨批了吧老同学?”
“主任怎么知道?”安有余好不吃惊。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啊,你在金岛的一举一动”我可都掌握着呢。”
,“主任别开玩笑了,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批,我这心都不知往哪放了。”
“是莫名其妙吗?”徐光斌收住笑,一本正经问。
“主任的意思是?”
徐光斌顿了一会儿”道:,“我说老同学,怎么现在越来越不会干工作”是不是在文化部门待傻了?”
“主任批评得对,我是有点傻,傻得都不知道脚往哪迈了,主任还是提个醒吧。”安有余拉着哭腔道。
,“早上区府的王秀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在文化部门改制的事上打盹睡觉,人家文雷区长急你不急,这不行啊有余,你知道这事是谁抓的吗?”
,“谁?”安有余本能地问了一声。
徐光斌说的王秀才叫王晨宇,区政府办主任,储唯那条线上的,跟徐光斌关系不错。徐光斌到金岛,多是王晨宇接待,安有余跟王晨宇的关系,就是靠徐光斌拉近的。
徐光斌那边没有急着说,安有余颤着声音又问:,“请主任明示,这件事我真是睡着了,到现在也还没醒过来。”“我就说嘛,你有余好歹也算个聪明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迟钝如此没有灵性了呢?不会是心里只有申遗,其他事不管不顾了吧?”安有余说跟申遗无关,真的无关。徐光斌笑道:,“有余啊,别老是一根筋,很多事都要跟上,明白不?”
,“明白、明白,主任批评得对。”安有余连声检讨,徐光斌又数落几句,道:“这事是长义同志亲自抓的,明白了吧?”
刘长义?安有余差点惊出一身汗来,区里文化部门改制居然能惊动常务副市长刘长义!
“还有”徐光斌接着道”“我怎么听说,你跟秀文副区长关系别别扭扭的,不拿她当回事是不?”
安有余连说不是。徐光斌没有客气,直截了当说:,“别不承认,
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能不清楚?有余啊,你在政治上不应该这么不成熟吧,不管你想搭上哪条线,人家领导也不能整天看着你吧?跟主管领导关系搞不好,我看你这个文化局长当得也差不多了。”
“主任”安有余的心快掉到谷底了,一早上连着挨批,批得他晕头转向,心里一点底都没了。好在徐光斌也没想保留,继续道:,“问你件事,最近金岛炒得沸沸扬扬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安有余斟酌了下,吃不准地问:,“主任是说高如林?”
“不是他还能有谁,说说吧,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安有余一时没了词,徐米斌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高如林提升副区长,金岛众说纷纭”压根辨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他想说那是胡扯淡,又怕徐光斌骂他没正形,只好道:,“金岛这边都在传,可能如林局长真的要升了吧。”
徐光斌听他这样一说,叹气道:“想不到你也这么想,有余啊,情况可能很复杂,远不是你看到听到的这些,记住一句话”任何时候,自己都要有判断力,不管高如林升不升,都不能影响你的工作情绪,还有”你要尽快修复跟文副区长的关系”我这里给你提前透个信,如果不出意外,她可能很快要升常委了。”
安有余心里再次惊起波澜,文秀叶要升常委,怪不得最近如此反常!
挂了电话,安有余就不是刚才从陈龙辅办公室出来的那个安有余了。关于高如林这档子事,这些天实实在在烦住了他,说法很多”各不一致。有说高如林本来已经卷入前部长和〖书〗记案,无奈他能量大得惊人,在他手里得过不少好处的那位地产商更是手眼通天,在奋力摆平那件事的同时,高如林又跟市委组织部长王培均搭上了关系。王培均很赏识高如林”市委组织部前段日子也确实派员到金岛摸过底,高如林升任副区长的消息正是这么传出来的。
还有一说,市里确实有调走文秀叶的意思,不过安排的单位不好,市文化局副局长,文秀叶不满意。文秀叶原来就在文化局,下面当了一趟副区长,心想怎么也该安排一个好点的单位,比如财政厅或者市委宣传部也好,可既然是回原单位”还是原职,那回去有什么意思?后来又听说是高如林上蹿下跳,想让她腾位子,文秀叶越发不干了,较上劲要在金岛干出一番各堂。
传言纷纷扬扬,安有余心里也是纷纷扬扬,直到接了这个电话,安有余才清楚,自己是被传言搞乱了。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恨恨地骂了句自己,又自嘲地笑笑,徐光斌批评得对,自己真是失去嗅觉和判断力了。
朱心武敲门进来,手里拿一份材料,说是刚才林学德和考古所李所长送来的。安有余扫了一眼,材料上面三个大字瞬间激怒了他:请愿书!
“谁让他们搞这个?!”安有余怒狠狠瞪住朱心武,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道。
朱心武说:,“昨晚群艺馆和考古所连夜召集会议商量对策,听王馆长的意思,还要拉全系统职工签名。”
“他疯了!”一听下属胡来,安有余有点急,“你告诉他们,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打报告!”
朱心武没想到安有余会发火,还以为安有余是支持林学德他们的,刚才林学德他们送材料来,朱心武还信誓旦旦说:“放心吧,只要局长在,改不了。”又说:,“局长是谁,会让你们挨鞭子?”林学德和考古所李所长异口同声道:,“不会不会,跟了局长这么长时间,我们最了解他,他是我们的主心骨。”
,“还有你,以后少往这是非里搅!”安有余冷不丁又冲朱心武发了句火,朱心武两只眼睛扑腾着,辨不清安有余火从何来。
“你草拟一份文件,今天就发下去,后天下午三点召集各单位领导开会,贯彻文副区长意见,同时让各单位准备表态发言。”
,“真要数啊?”朱心武不合适宜地多问了句。
,“你怎么搞的,现在怎么越来越跟不上步调了?!”安有余这句话,明显带着对朱心武的不满。最近他发现朱心武越来越迟钝,自己迟钝是有理由的,朱心武迟钝就没有理由,身为办公室主任,应该什么事都要先他一步想到,可昨天朱心武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高如林当副区长是铁定了的,真不知道他的聪明劲哪去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饭后安有余跟妻子严芳说:,“收拾一下,去趟老张家。”严芳凝了下眉头,上次发生过一件事,老张给垫了一万块钱,她要去还,人家不肯要,她只好天天催安有余去张家,就算人家不要,也得有个表示不是?可安有余就是懒得跑,今天怎么主动了?
“奇怪,我想去的时候你偏是不去,今天我没准备,你倒是想去了,说”啥风把你的劲头吹上来了?”严芳染着笑脸问。
,“西北风。”安有余丢下一句,忙着打扮自己去了。
安有余有个习惯,上班可以穿得随意一点,普通一点,但凡碰到私人聚会或礼节性拜访,就格外注意自己的穿着。以前他没这习惯,是跟之前那个女人有了那层关系后,女人提醒他:,“上班穿朴素点没关系,那是工作需要”可下班就不一样,特别走到朋友或领导家走动,穿得太过随便,会让人觉得失礼。再者,搞不懂的人还以为您精神不振”出了什么事呢。”前面几句安有余听了都不觉得有什么”独独后面这句,他认为说得精辟,永远记下了。
听见安有余在屋子里折腾,严芳说:,“臭美啥啊,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去”话说一半,严芳自己缄了。。严芳发现最近挖苦安有余挖苦得有点过,不好,女人这张嘴,就爱惹出是非。对自己的丈夫还是体贴点吧,这是她从李冬琴那里学来的,那天她见李冬琴一口气买了七八件衣服,全是给老公高如林买的,心有所触动。”男人是疼回来的,把气出去的男人再疼回来”她想起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这样的一句话,笑了笑,进了卧室,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衬衫:,“折腾什么”
穿这件吧,下午我就熨过的。”
见是一件新买的格子衬衫,时尚而不huā哨,沉稳而又大气,安有余显得满意。
还是老婆疼我。
说着他在严苦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边去,也不嫌肉麻。”两口子就是这样,吵时要死要活,闹时一分钟也不想过下去,日子正常了,甜甜蜜蜜也就出来了。
“肉麻什么,亲的是我老婆,又不是外人。”安有余说着又要搂过妻子,他这是故意,想在关系好的时候多表现一下,男人的小伎俩。
严芳推开丈夫,又找出一条休闲裤,要安有余穿,安有余有点犹豫,严芳说:,“看好了啊,啥牌子,huā了我两个月工资呢。”又道:,“那天我见你们储区长穿着一条,挺年轻,就托人买了一条,不过颜色跟他的不一样,他穿米色好看,你不能穿那么年轻,还是给我老相一点。”
安有余看了眼商标,阿玛尼,顿时吐了下舌头,老婆也真舍得,这个牌子全金岛怕只有练龙辅和储唯才敢穿。倒也不仅仅不是钱的问题,有些东西讲究身份。犹豫一会儿他还是果断地放下子。
严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不再强迫,看来她想问题还是简单了点。
老张爱喝酒,安有余让严芳提了两瓶茅台,又拿了两条软中华,怕是假的,犹豫一会儿换了两条软玉溪烟(注:话说那时代无风可不会抽烟,不知道有软玉溪了没?大家甭计较这个了,汗。)。严芳又选了一条丝巾,说是给龚姐带上。上次那两万块钱,安有余跟严芳提起过,
安有余的原则是,大钱酌情瞒,小钱必须提,特别像老张这种人送的,更要给妻子提明。
到了张云岚家,龚玉屏惊得眼都直了,大嗓门一下亮了起来:,“老张,快看是谁来了?局长啊,快请快请,严大夫好溧亮哟,大姐都不敢认了,快请进,真是稀客,怪不得我眼睛一直跳呢,跟老张说,老张还不相信。”手伸过来,想接严芳和安有余手里的礼品,又不敢,局促地站在那里。张云岚闻声从书房走出来,也是一片惊讶。这年头,上级到下属家走动,不感动才怪。
叫嘟嘟的狗狗从厨房里窜出,冲安有余两口子一阵汪汪,张云岚呵斥一声:,“嘟嘟还在叫!”龚玉屏一把提起:,“再叫我揍你,不看来的是谁吗,局长跟前你也敢叫?”狗听人话,嘟嘟果然不叫了,吓得缩了脖子,委屈地钻进了卧室。
热情寒暄后,主宾落座。安有余说:,“一直想来,可总也没时间。”张云岚惊魂未定道:“局长日理万机,哪有闲的空。”龚玉屏端来水果,热情张罗着要严芳吃,一口一个严大夫,叫得十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