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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别的女孩儿小时候有没有特别讨厌的同龄人,俞玥那会儿最烦的就是苏家小姨的女儿,比她大一岁多点,同级不同班。
俞玥小时候因为单亲的原因,性格有点内向,家里的经济状况又一直很差,所以很是有点自卑。
小孩子最爱攀比炫耀。
俞玥羡慕别人的新衣服新文具,那时候小镇上还有许多裁缝店,大多人的衣服都是买布手工做出来的,当时的布啊粮食什么的都有限额,需要票去买,而俞家那会儿是最艰难的时期,别说新衣服了,连米面都要省着吃。
俞玥很懂事,从来不会闹着要什么东西,她知道自己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即便俞善洲从小疼爱她,在一些人的风言风语中,她也深深觉得自己是个不讨喜的赔钱货,所以妈妈抛弃她,姥姥舅舅们不认她。那种总觉得低人一等的自卑伴随着俞玥的整个童年,以至于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小心翼翼地窝在角落里,用孤傲来掩藏内心的卑怯,假装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
本来,俞玥的童年并不会太艰辛,毕竟家庭条件再差,俞善洲都在尽自己所能的让她生活得更好,而乖巧懂事的孩子,总能得到老师的喜爱,即便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儿,长辈们的关照也足以让她平稳成长。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对她知根知底的同龄人,总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她面前狂刷存在感,还偏偏在学校里散步她的谣言,以至于那时候,学校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俞玥这个“小扫把星”,生下来克得全家不宁,还吓得自己妈妈不敢要她。
小孩子总喜欢夸张,也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话对一个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他们怪异的眼光,避之不及的态度,甚至是一点点怜悯,都让俞玥难受得再也不想上学
俞玥那时候是真的不明白,杨蔓究竟为什么如此讨厌她,明明她们应该是姐妹,却偏偏要如此针锋相对,甚至在她即将转学搬走的时候,还专门找人来欺负她。
俞玥在镇上只念到小学三年级,后来爷爷得到平反,家里的状况慢慢好起来,国家为了照顾,还特别将俞善洲从知青行列里调回,直接去了市里上班,他们全家也搬离了鲁安小镇。
小镇子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在那里是不可能有什么秘密的,所以即便俞善洲足够低调,俞家即将迎来好日子的消息也瞬间传遍了整个镇子。
俞玥还记得得知自己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内心半分不舍也没有,隐隐还有了一种解脱的畅快,甚至那些天走在学校里,也敢抬头挺胸大踏步了,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苏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隔天苏家小姨就拉着杨蔓登门拜访了,甚至还挎了一篮子鸡蛋,给她买了几件漂亮的文具。
俞玥那会儿还不太明白,只模糊记得小姨好像是希望爸爸能帮着姨夫一把,给他在县里安排个工作,以后杨蔓上中学就可以去县里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了。
俞善洲那会儿屁都不是,即便被调回市里,也不过是个没半点话语权的小职员,哪有本事给人安排工作呢?
不知道俞善洲当时是如何回绝的,总之苏小姨脸色极为难看的离开,杨蔓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天是她在鲁安小学上课的最后一天,班主任还在课堂上给她举办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会,俞玥受宠若惊地感受着同学们前所未有的热情,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太孤僻骄傲了,以至于一直没发现原来身边的同学都是那么的喜欢她,各个恋恋不舍,还有不少送了她小小的礼物。
放学后,俞玥背着装满礼物的小书包独自回家,半路上就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给拦住了。
俞玥那样沉默自卑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惹上镇里出了名的几个坏孩子,害怕、茫然、孤立无援,让俞玥吓得哭都不敢大声。
小痞子最矮的也高她一个头,凶神恶煞地夺过她的书包,一脚将她踢倒在地,然后在她的哭求中,将书包用力扔进了水沟里。
几个人将她围在中间,嘲笑、恶言恶语的谩骂,砸在身上的石子……是俞玥直到现在都会偶然被惊醒的噩梦。
正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忽然一个少年冲上前来,一下子撂倒了俩,然后挡在她身前,愤怒地瞪视着其他几人。
少年高高瘦瘦的,单薄的肩背却让俞玥瞬间如同见到了天神,充满了安全和欣喜。
那些小痞子显然很忌惮他,一看见少年就都犹豫了起来,并没有仗着人多和热血冲上来,而是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领头的那个看了看身边的同伙,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们也是受人之托给她个教训,并没有真的想要欺负她……你别告诉老师,我们这就走!”
少年沉默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跑远了,才转过身对俞玥伸出了手。
俞玥颤颤地抬起手,忽然又瑟缩了回来,赧然地低下了头。
她的手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巴,而少年却是那样的干净。短短的寸头,白净的面容,身上朴素却整洁的校服,都让俞玥不由地自惭形秽。
少年忽然歪着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点给她擦干净手。
俞玥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小声地开口:“谢谢你……”
少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她身后漂在脏水沟里的书包。
俞玥小声地“啊”了一下,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是我的,被他们抢走扔进水里了……”
说着便要往水沟里走。
少年连忙拉住她,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拍拍她的脑袋,掌心朝下比了比,示意她个子太矮,下水里不安全,这才脱了鞋子卷起裤腿,一步步往水沟里走去。
俞玥紧张地看着他,总觉得黑乌乌的水沾染上他都是暴殄天物般的亵渎,忽然就觉得那些礼物不重要了,急切地大声喊道:“算了,你快回来吧,我不要了!”
少年恍若未觉,伸长了手臂勾到书包的带子,一下子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