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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他只是笑得更为猖獗。
“我若是不这样对你,又怎么能让你痛不欲生?”他垂眸,眯眼,寒意迸出,“说实在话,你在床上的技术,是我玩过的女人中最烂的!”
他说,玩过的女人中,这就代表,他的女人,不止她孟晓久一个。他说,要让她痛不欲生,这代表,他们之间有未了的恩怨。
“还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故事吗?”郄平转身,踱步向椅子走去。
孟晓久看着那双脚走远,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屋子里,像是践踏着她的心灵。她记得,那个故事的开始,是幸福的一家四口。住在九州城的西面,家里小富,经营着自己的小公司。
后来,郄平的父母结识了另外一对夫妇。两家合计,开了一家大公司,开始发展房地产。之后的两年里,生意越做越大,销售越来越好,而公司也越办越大,人心也变了。
为了郄平父母手里的一半股权,另外一对夫妇起了杀心。
六月里的一把火,烧掉了整个郄家。而年幼的郄平刚好去了邻居家玩耍,幸免于难。
那场大火过后,在家里找到了郄平父母的尸体,却没有找到郄平长姐的尸体。从那时起,幸福的一家四口,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送往孤儿院,在孤儿院长大,复仇心也越发的膨胀。
直到,他到明德高校担任班导,遇见孟晓久。
阴谋,就此开始。
这个故事不长,初时孟晓久听完,只觉郄平十分可怜;可是现在,她却发现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要俘获她的芳心,然后,如此待她。
孟晓久咬唇,眼中闪过一抹伤悲,却是颤抖着声音问道:“我妈妈…是你杀死的?”
男人拉过椅子,面对她坐下,悠闲的翘起二郎腿,两手搭在膝盖上,款款笑道,“是!”他承认得干脆利落,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他现在,只是在想,如何让孟晓久痛苦,如何才能让她尝到,他当初的感受。
告诉她,她最爱的男人,是有目的的接近她,还杀了她的母亲,现在又绑架了她。她会很痛苦,痛不欲生。
如此,郄平便满意了,她尝到了背叛的味道,也尝到了失去亲人的味道。
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可是事到如今,孟晓久的心里对他,还是该死的爱着。
“钱我带来了,你现在,可以放人了吧!”一道清冷的女音从门外传来。
寂静的夜,空旷的工厂里,响起两道齐齐的脚步声。来人不止一个,而郄平却依然坐在那里,毫不慌张。
反倒是地上的孟晓久,扭头向着门口看去。方才那道女音,若是她没听错的话,是西门妆。
果然,下一瞬,一双修长纤细的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少女穿着白色的运动鞋,铅笔裤让那双腿显得更加纤细,而她的步子,不缓不急,十分稳重。
紧接着,孟晓久还看见一双脚,跟在西门妆的身后,走了进来。
西门妆穿着白色的针织卫衣,一头直发高束,两手闲闲的揣在兜里,目光清冷的,看向对面椅子上的男人。她眉目清冷,睥睨天下的眼神,叫郄平生畏。而她身后紧跟的少年,着了一身深色西装,两手交叠在身前,手里拎着三只箱子。
“你要的一个亿在这里,不来取吗?”少女挑眉,冷漠的看着郄平。若说没有一丝震撼,那是假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绑架孟晓久,勒索孟于民的人,是她高中一年多来敬重的班导,郄平。更没想到,对于一个如此爱他的孟晓久,他还能如此狠心。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男人靠着椅子,笑问,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然而,未等西门妆回答,那男人便一脸恍悟的道:“我怎么忘了,你身边有个厉害的妖仆!”
他说这话时,西门妆与沈尔的脸色皆是一变,而孟晓久,却已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没注意他们的谈话。
郄平一句话,便挑明了沈尔的身份,很显然,他知道西门妆的事情,也知道沈尔的事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尔沉声问道,手中的箱子随手一扔。落地,发出响声,将陷入悲痛的孟晓久拉了回来。
孟晓久浑身一颤,目光闪烁着,轻轻抬起。
西门妆见了,眉头蹙得更紧,脚步也向她迈了过去。
“别乱动,她身上,我可是绑了定时炸弹的!”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拉住了西门妆的脚步。
她不动了,目光将孟晓久上下一番打量,才发现,她身后的衣服上,真的贴了什么东西。
男人满意的一笑,眉目一挑,便又看向沈尔,“我只要孟于民的一个亿,你们回去吧!”这两个人的身份,他是清楚的。他虽然不怕死,但是在自己的复仇大计尚未完成时,他还不想死。他绑架孟晓久,向孟于民索要天价,又让孟于民亲自送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这里,在这间放了油桶的屋里,让他们尝尝被活活烧死的滋味。
那种空气渐渐稀薄的感觉,一定会让他们记忆深刻。
“你和孟晓久已经发生了关系,现在却又绑架她,算是怎么一回事?”沈尔未动,一双眸子阴沉不定,笃定的语气,叫西门妆微惊。
他说,孟晓久和郄平…发生了关系?
下意识的,西门妆看向地上的孟晓久,却见那少女的身体又是一颤,面上洋溢着痛苦,却又羞愧。
难怪!难怪自从孟晓久来上学以后,她看郄平的眼神就变了。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十分的暧昧,原来是因为,他们…发生了关系。
“从一开始,我就是在玩弄她而已!”男人如实回道,面色从容,笑意深邃。
“你如果想要钱,谁的一亿不是钱?为什么非要孟于民的一亿?”西门妆冷道,语气有些激昂。
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但是聪明如沈尔,将事情想得更为透彻,“你和孟于民,有过节!”他并非是问那人,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笃定的语气,叫人无法质疑,就好像,什么事情他都知道似的。郄平站起身,一双深邃的眼对上沈尔,忽而一笑,缓缓鼓掌,“不愧是妖仆公馆最强的妖仆!无论是头脑,还是身手,都是最强的。”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上一辈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要牵扯到下一辈的身上?孟晓久只是个16岁的女生,你一个24岁的男人,就只有这么点能耐?”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郄平笑道,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西门妆,“西门妆,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来淌这浑水!”
他的话莫名其妙,听得西门妆蹙眉。
“你如果还是男人,就放了小久!”
“放了她?”男人挑眉,尔后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得让孟于民来!”
“他不会来的!”沈尔沉声,提步,步到西门妆身边。行走之际,右手缓缓抬起。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孟晓久看着他,脑袋便晕晕沉沉的,不消片刻,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让孟晓久昏睡,是为她好。至于她背后的炸弹——
嘣嘣几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断了。西门妆的脚步再次迈动,身影迅捷一闪,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捞起。尔后又是一闪,已经消失了。她的速度太快,蹿出门去的那一刹如风吹出一般。
郄平看得微惊,即便他早就知道西门妆的身份,可是今日见识到这般速度,却也让他心下骇然。
“你方才说,让我家小姐不要淌这潭浑水,是什么意思?”沈尔问道,手中聚起一团蓝色的火焰,提步向那男人走去。
郄平也不后退,只是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更浓,“你不会杀我的!我知道。”
沈尔也是笑,冷光迸出,脚步顿住,“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你!”因为郄平知道很多事情,他想要弄清楚。他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是怎么知道他和西门妆的身份的。
不过,不会杀他,可不代表,没有办法对付他。
手中的火焰湮灭,少年双目微凛,正要发起攻击,身后却忽的袭来一道劲风。沈尔翻身而起,避开那冲撞过来的身影,只见那道身影如风一般刮到郄平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又往门外冲去。
轻盈落地,沈尔回身。
那风一般的身影刚刚蹿出门去,不过片刻,却又退了回来。
“既然蒙着脸前来,想必我们是认识的!”西门妆步了进来,阴冷的俏脸上,泛着丝丝寒意。而那双眸,血光暗涌,直直的盯着不住后退的两人。那蒙面的,是一个女人,而被她攥住手腕的郄平,似乎也是十分惊讶。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想要救他的女人,是谁。
裸露在外的双眼,看着向她逼近的西门妆,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她似乎并不想与西门妆对上,所以方才才挑了西门妆不在的时候进来救人。可是,她到底低估了西门妆的速度。
因为担心郄平身后还有什么别人高手,因为担心沈尔一个人不能应付,所以她只是将昏迷的孟晓久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立马折身回来。正好,撞上了来救人的蒙面女人。
“你是自己摘下面巾,还是我帮你摘?”西门妆扬了扬下颌,冷冷看着她。
蒙面的女人始终后退,攥着郄平的手紧了紧,余光扫视了一圈。这屋子两个窗户都没有,除了西门妆身后的那扇门,没有别的出口了。
“小姐,还是我来为她摘吧!”身后传来少年温润的话音。
蒙面女人这才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后退了。前面是西门妆,后面是沈尔,她根本毫无胜算。
终于,攥着郄平的手松开了,微微抬起,伸向自己的面巾。
面巾拉下,那张熟悉的脸渐渐呈现在西门妆的眼前。
那个女人,正是那个一直跟在闵恩身边的许未阳。
“西门小姐,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许未阳苦着脸,目光闪烁的看着西门妆。
她的话,不仅西门妆惊讶,就连郄平也十分惊讶。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西门妆蹙眉,看着眼前的许未阳,不由便想到了闵恩。许未阳有这么好的身手,必定不是常人。
许未阳犹豫着,目光闪了闪,不由回头看了郄平一眼。却见男人也正看着她,那双眼里是疑惑,亦是陌生。许未阳抿唇,半晌才道:“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西门妆狐疑的打量两人,这才发现,这两人的眉宇有些许相像。
男人却是愣住了,目光明显一滞,呆愣了许久。许未阳的话回荡在他脑海中,她说,他是她的弟弟?
他在这世上,只有过一个姐姐。小时候,她在那场大火里消失了。切切实实的消失了,生未见人,死未见尸。这么多年过去了,郄平已经放弃了寻找。可是如今,眼前这个女人却忽然冒出来,说自己是她的弟弟……这叫他,如何相信。
“我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是西门小姐的妈妈救了我,所以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许未阳说着,一双美目逐渐染上水雾,真情流露,语气也十分诚恳。
“慢着!你刚刚说,我妈妈救了你?”西门妆抓住了重点,至少对她而言,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后方的沈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总算明白,为何许未阳在初见西门妆时,会用那么慈蔼却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想必,她也知道西门妆母亲的事情。
“是呀!”许未阳回身,眼中的泪慢慢收回,唇角扬了扬,“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她走得太早!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一定很想她,对吗?”她的声音十分柔和,看着西门妆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似得,十分慈爱。
目光微闪,西门妆垂下了眼帘。一抹悲伤划过,一闪而逝,她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吸血鬼三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场的几人却是知道的。
许未阳是吸血鬼,难道说,将她转化的人,是她的母亲?
西门妆抬眸,双目微凛,便道:“是谁转化了你?而你,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回来找你的弟弟?”
听她这么问,许未阳的面上闪过一丝为难,半晌,她才道:“是夫人!”她口中的夫人,无疑就是西门妆的母亲。
尔后,她接着道:“我已经不再是人类,也不可能与郄平一起生活。相信西门小姐也是明白的,那种不想伤害自己亲人的感受!”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自己的亲人,吸血鬼对于人类而言,本来就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如西门妆年幼时一样,血瘾发作起来,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她的心猛的一颤,当年西门御脖颈淌血倒在地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算时隔多年,她再次想起,还是觉得心里堵得发慌。
郄平在一旁听着,眼中不时闪过复杂的光。在此之前,他的心里满满都是仇恨,满脑子想着要如何报仇。可是现在,在许未阳告诉他,她是自己姐姐的时候,多年来的仇恨忽然抛却了。他要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一个陪在身边的亲人罢了。
“西门小姐…”许未阳唤她,恳求的目光看着她,接着道:“失去最亲的人是什么滋味,你也是明白的。我如今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还请、西门小姐高抬贵手!”
失去亲人的滋味,这世上多少人没有尝过。西门妆有些动摇了。
“杀人偿命,他杀了李娜,又绑架了孟晓久,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身后传来少年阴沉的嗓音,一瞬将西门妆的犹豫击溃,使她坚定。
沈尔说的对,杀了人便要偿命。即便她是吸血鬼,却也从未杀过一个人。一个嗜血如命的吸血鬼尚且能够遵守人类的法则,那么身为人类的郄平,有什么资格滥杀无辜呢?最重要的是,他欺骗了孟晓久的感情,更深深的伤害了她的心灵。
“那么,孟晓久有什么罪?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却要因为你所谓的仇恨,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吗?”女音格外清冷,自始至终,西门妆的目光都盯着郄平。只要一想起孟晓久,一想到她醒来后将面对的现实,她眼中的红光便越发的汹涌。
那双漆黑如黑翟石的眸子,清澈明亮,血色暗涌。眼中倒映着郄平的身影,像是将他禁锢在一座牢里,让他动弹不得。而此刻,西门妆身上散出的戾气,却让许未阳不禁后退。同为吸血鬼,可是她知道,自己和西门妆是不同的。
即便她是第六代,可是面对西门妆时,却依旧显得渺小。也许,她还是个稚嫩的吸血鬼,她的能力尚不能施展完全,又或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怎样的力量。可是许未阳知道,眼前的少女,必定会成为血族的王,将会站在血族的顶峰。她的潜力,是无法窥探的。
“许小姐,我们不想为难你。但若是你想阻拦我们,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沈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给郄平下了最后通牒。他是要许未阳知道,今晚无论如何,郄平他们都是要带走的。
按照他方才所说,杀了人,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而郄平的结果,终究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许未阳放弃了,双目轻轻合上,将那满目的悲伤掩去。尔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睁眼,轻启红唇,“我知道了,我会亲手了结他的!”她的语气低沉,面上却是一派严肃。
沈尔拧眉,目光越过他们两人,与西门妆对上。只见那少女点了点头,示意他退开。
“好!明日一早,我就要看见他自首的报道。如若不然,即便你带着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西门妆冷声道,语气笃定,夹着一丝威胁。
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郄平是一定要偿命的。
许未阳点头,尔后拉着郄平向西门妆鞠了一躬,两人方才从这她身边经过,步出了屋门。
柔柔的灯光静静倾泻,这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沈尔和西门妆两人。那地上的箱子已凭空消失,本来就是沈尔用幻术变出来的,而今也用不上了。
“小姐,你还是太仁慈了!”少年步到她的身边,温润的嗓音说着,看着她的目光微闪,唇角缓缓扬起。
西门妆看他一眼,扬眉,“仁慈?”她笑,笑意微冷,“应该是残忍才对!”让郄平唯一的亲人,亲手将他送进监狱,将他推到死亡的边缘,这怎么会是仁慈!
沈尔刹那就明白了,眼中的笑意略深,点了点头,却不由得对眼前的少女刮目相看了。
“走吧!先把小久送回家!”西门妆说罢,便转身步出了房门。
她应该抹去孟晓久的记忆,可是,这对于孟晓久来说,却是一种欺骗。西门妆不想她逃避,不想让她一直躲避这黑暗,只活在阳光下。她希望孟晓久能够在这黑暗之中,找到明灯,战胜黑暗。如此,她才会真正的开心。
——
约好的旅行,不知往后推了多久。久到九州城的天已慢慢变冷,秋天即将过去,而寒冷的冬季正在逼近。
孟晓久曾经热心计划的旅行,开始了。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那晚过后,第二日,便报道了明德高校高二级15班的班导郄平,为李娜一案的真正凶手。而且,还有一件让西门妆惊讶的事情。
具丁香所说,她在报纸上看见郄平时,在他的身后,她还看见了一个女鬼。那个女鬼身上穿着红色的套装,满目狰狞的看着郄平,像是想要吃了他似的。而那个女鬼,丁香却在另一期的报纸上认出来了。
正是前些日子,游乐场命案的受害者,林海慧。
那个女人…也是被郄平杀死的!所以她死后,才会一直跟着他,撕咬他,期待着他死去。而其余的几件案子,姚君海已经承认了,都是他所为。如此,这段日子的连环凶杀案,算是告一段落了。
新的班导,是许未阳。她对西门妆依旧是毕恭毕敬,尽管,是西门妆逼着她间接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如今,已是期末考结束的第二日。丁晨拽了一帮人,继续之前孟晓久的旅行计划。而西门妆,则是为了陪孟晓久散心,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清晨,初阳刺破苍穹,金色的光芒逐渐覆盖整座九州城。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西门家开车,驶上公路,徐徐向着九州城外驶去。而在城外的高速路上,与另外三辆颜色各异的越野车相会。四辆车朝着同一个方向驶去,寒假的第一次旅行,就这么结伴而行。
天上流云被清风吹散,高速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不少。
西门妆坐在副驾驶座上,手肘支在窗沿,轻柔的秀发被窗外的风吹得狂飞乱舞,几番飘落在她的鼻梁上,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似的,一动不动。
那双漂亮的眼平视着前方,没有焦距,似是在沉思什么。
而一旁,驾驶座上的沈尔,却是时不时的侧头看看她,眼中笑意缱绻,半晌才扬唇,问道:“怎么?有心事?”
西门妆回神,微微一愣,尔后摇头,“没事!”她说着,眯了眯眼,转目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致。
他们不知道在这高速路上行驶了多久,只见周遭的一切变得十分开阔,虽是入冬时节,但是公路的两边却还能看见绿幽幽的草草木。空气里弥漫着自由的味道,西门妆闭上双眼,轻轻呼吸着,风猛烈的灌进呼吸道,她却丝毫没有窒息的感觉。因为吸血鬼,就算不呼吸,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要骗我了,你的心思我最清楚!”沈尔得意的一笑,笑里像是揉进了阳光,微微温暖。
西门妆回眸,风吹起她的长发,肆意张扬,时不时还有一缕扫过沈尔的肩膀。少年专注的看着前方,手里掌着方向盘,唇角衔着笑,接着道:“你一定是在想郄平杀死林海慧的事情,对吗?”
西门妆心下一跳,不禁眯起眼,撇了撇嘴,问道:“你会读心术?”她有时候真的怀疑,沈尔会读心术。每一次,她的心思,他都能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厉害的人!
“不会!”少年否决,尔后扭头,含笑的双眼,对上西门妆的眸子,“就算会,我也用不着对你使用!”
“什么意思?”西门妆不懂,倘若他不会读心术,那怎么每一次都能猜中她的心事呢?又不是她肚子里长的蛔虫。
看她一脸埋怨的样子,沈尔忍不住笑出声来,“身为你的贴身妖仆,若是连你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那可怎么是好!”
“哦?那你来到我身边之前,都在做什么?”她问道,后背贴在车门上,索性面朝着沈尔。
少年敛了笑,目光闪了闪,暗沉下去,似是陷入了沉思。
在来到她身边之前,他都呆在英国的妖仆公馆中。学习人类的一切,礼仪、生活方式,各种。但是学的最多的,全是与西门妆相关的。她的喜好,她的习惯,甚至琢磨她的心理,学会观察她的神情。在学习之中,他慢慢的认识了这个少女。并非是初见时,那般高傲冷漠的女生。她面冷,可是她的内心却是火热的。至少,在她心里还有一片区域,尚且没有被寒冰覆盖。只是像他一般,将最真实的自己伪装起来了。就像是沙漠里的仙人掌,坚韧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柔弱的心。
之后,他也曾来到她的身边,窥探过几次。只是西门妆从未发觉,也从不知道。
她12岁的时候,拿下了市里青少年钢琴比赛的第一名。那个领奖的日子,本该陪在她身边的西门御,却因为西门雪高烧住院,缺席了。那个时候,她站在偌大的舞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奖杯。小巧的身影被舞台上的灯光包裹着,却无比的落寞。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尽管台下掌声热烈,赞叹的人声一波高过一波,却没能让她生出一丝高兴。
那时的沈尔,只是个14岁的少年,那天他混在观众当中,坐在观众席上。眼睛,在耀眼的灯光中看见她的孤单;耳朵,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她悲伤。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西门妆和他,是一路人。
她14岁生日的时候,在酒吧里开Party直到凌晨。离开时喝得醉醺醺的,走在路上险些被人猥琐。沈尔出现在她的面前,扶着她沿着公路往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吐,最后咬着唇瓣,昏睡过去。
沈尔就背着她,16岁的少年身躯,承担着她所有的重量。他不明白,西门妆为何不肯打个电话,让西门御来接她。可是当他悄悄翻开她的手机时才看见她的收件箱里,有一封来自西门御的短信。
他在国外谈生意,只用了一条短信,表达歉意,外加一句生日快乐。
那一晚,沈尔坐在她床边,守着她,直到天色将明。
只是那晚的事情,西门妆是记不得了……
“喂!”一只白皙的手伸到沈尔的眼前,晃荡了两下。
少年这才回神,目光一颤,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他侧目,对上西门妆狐疑的双眼,半晌才讪讪的笑,什么也没回答。
西门妆只觉一阵莫名其妙,随即端正了坐姿,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眼帘低了低,“你说郄平为什么要杀林海慧呢?”那个男人杀害李娜是因为她是他的仇人,但是林海慧与他没有丝毫恩怨,怎么会对她下毒手?
“你不是答应丁晨,出来度假了?既然是度假,那些烦心的事情,就别想了。”沈尔目视着前方,心情似是格外的好。
西门妆抿唇,讪讪的结束了谈话,眼帘垂下,让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只用双耳和肌肤,感受着这郊外的轻风和郊外的空气。
据丁晨所说,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那个小山村里有处露天温泉馆,适合放松身心。
而偏远的乡下,比之繁华的城市,更能让人心神宁静。田园美景,与山村风味,定能让人忘却一切忧愁。
而这一次出游的目的,主要是陪着孟晓久散散心。所以,连向来埋首学习的苏寒也一起来了。
将近黄昏之时,四辆车前前后后的驶进了山里的泥路。而周遭的景致,也变了。高山重叠,一眼竟是望不见边际。
无端的,西门妆为这大自然的美景折服了。一路颠簸着,向着目的地靠近。即便是没有下雨,这山间的泥路也不好前行,也正是这个原因,即便那山村里有温泉,却也很少有人会去旅行。
小马路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森林,而这狭窄的小马路,似乎只适合单行。苏寒正忧心着,要是一会儿对面也驶来一辆车,该怎么过去?
然,她这个念头刚打消,便见前面闵恩的车速渐渐减了下来。丁晨急忙减下车速,最后在离闵恩车尾不远的地方停下,相继的,他们后面薛灵的车,西门妆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西门妆不解,脑袋探出车窗向前张望。
本以为是他们谁的车出了问题,岂知,却见为首那辆车里,闵恩步了下来。目光再向前看去,只见前方转角处,似乎还有一辆车,正面朝着他们的方向停着。
一瞬,西门妆明白了。
沈尔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温润的嗓音道:“一会儿我们到那里,天应该黑了!”
“这路上似乎没有可以让车的地方!”西门妆嘀咕着,正要推门下车。
手腕却被沈尔一把抓住了。
他温暖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西门妆便生生顿住了动作,半晌才回过头去,狐疑的看那少年一眼,“你干什么?”
沈尔的目光却是缓缓移到前方,唇角微扬,“放心,丁晨会处理的。”他说着,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她,尔后便什么也没说了。西门妆也奇迹的听了他的话,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没动。
丁晨已经下车了,见闵恩正要上去与前面车子的车主说话,可是才走出两步,那少女的脚步便停下了。他就站在她的后方,明显的看见她的背影微微一颤,似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闵恩的确是吓到了,她的脚步再不敢往前挪动一步,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丁晨走到她身边。
“闵恩同学,你这是怎么了?”丁晨随口问道,并未等她回答,便向前面的车子走去。
在他们前方的,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可见那车里的人,是何等的高贵。只是,这样的好车,开到这乡野地方来,岂不是废了。
丁晨绕到那车子驾驶座窗外,抬手轻轻敲了玻璃。
而车内,死寂一片,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清隽的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抬目看了一眼后视镜,这才将车窗摇下。
车窗摇下了,清风灌进车里,而丁晨脸上扬着痞气的笑,亦是映入了男人的眼帘。
“不好意思啊!这路实在是太窄了,不知道你们过来的路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让车的地方?”反正他们一路过来是没看见可以让车的地儿。这两边的森林都要比这泥路矮一大截,车要是退下去了,只怕就再难爬上来了。不过根据这森林和小马路的走势,两者在前面应该是接轨的。
清隽的男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你们先退出去!”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似的,叫人听得很是不爽。
即便是丁晨,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头,面上的笑渐渐敛去。
他微微俯身,抬手便重重的搭在了车窗上,目光挑衅的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脸痞气的道:“我们不退你怎么着?没关系啊!大不了大家就在这里耗着,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他说着,目光打量起车里来,忽的,目光一转,便看向了后座。不禁有些惊讶!
那后座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红色长裙,肩披雪白毛裘的妖娆女人,还有一个穿着深色的手工西装,外披毛裘大衣的冷峻男人。
那个女人也就罢了,丁晨在乎的却是那个男人。他方才靠近时,甚至车窗摇下时,就知道后座还有人。只是,他察觉到的,只有一个女人。而女人身边坐着的冷峻男人,却被他忽视了。换句话说,是那个男人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到他没有察觉。因为,那个男人,静得连呼吸都听不见。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雕塑似的,只一双冰冷的眸子向丁晨看来。
丁晨眉头一跳,对上那双眸子的一刹,竟有种想要扭开头的压迫感。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除了那晚在姚家宅里,卸掉徐马一只手臂的沈尔。
“正好,我也不赶时间!”男人说着,悠悠的抬手,他身旁的女人便识趣的递了一支雪茄上去,还亲自为他点上。
丁晨站直了身体,正想再说点无赖的话,肩上忽的搭上一只手来,迫使他回头去看。
只见一身黑色运动装的沈尔站在他身后,目光却是越过他,看进了车里,“让我来!”
轻柔的男声却透着一丝命令的味道,让丁晨无法违抗。
他让步,沈尔上前,却是站的笔直。眼帘微低,面上扬着温润的笑,俯视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他道:“既然能在这里遇见,也算是缘分。本来我们都是学生,应该尊老爱幼先让道的!只不过,你们只有一辆车,我们却有四辆,与其让我们四辆车全都退出去为你让道,不如就委屈你一下,为我们让个道?如何?”他的语气十分温和,而且很真诚。
驾驶座上的男人微微有些动容,却只是扭头看了后座的男人一眼,似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后座的男人则是看着车外的沈尔,雪茄明灭,他吞云吐雾。冷毅的俊脸上浮起一抹狐疑,尔后单薄的唇微动,“既然谁都不肯让步,不如比一场,谁输了谁就让路!”男人的声音很冷,冷意中捎着一丝高贵,让人无法直视。笃定的口吻,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尔的眸子微微深邃,依旧笔直的站着,没去看后座的男人,却道:“比什么?怎么比?”
男人再次扬手,他身旁的女人便会意的接过他手里的雪茄,小心掐灭。
大手握住女人圆润的香肩,那男人道:“很简单!我家宝贝儿身手不错,你们的人里若是有一个能赢过她,我们就算输了。到时候,心甘情愿让道!”男人的话落,他身边的女人便抬目,向着车外的少年妩媚一笑。似是挑衅一般!
丁晨微惊,沈尔却是一派从容。半晌,他转身,转身之际还不忘道,“叫她下车来吧!”
本是不想惹麻烦,闹出太多的不愉快。可是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想让他如意。
丁晨急忙跟上沈尔,在他耳边语道,“你连对手的实力都不知道,就这么草率的答应下来。要是一会儿真的输了,那我们不得一路退回大道上,给他们让道啊!”
沈尔不回,只是径直走到了西门家的车前,向西门妆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少女狐疑一眼,薄唇轻启,“怎么了?”
“小姐,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了!”沈尔如实道,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西门妆只略略蹙了蹙眉,尔后示意他让开,推开了车门步下。
因为旅游的地点是乡下,她与沈尔一样,穿的是运动衣,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款式。在丁晨看来,就像是情侣装似的。
“走吧!”西门妆提步,两手揣在衣服兜里,便绕过他们两人,向前方走去。
丁晨是清楚她的身手的,也正是因为西门妆矫健的身手,他才会注意到她。只是,没想到,今天还有机会再看一次。西门妆走过,薛灵静默的看着她,却没有下车,而丁晨车上的丁香还有苏寒和孟晓久却是下车了。
随着西门妆走到了最前面,在两辆车头间的空地站定。
而对面劳斯莱斯上,也下来一个身姿婀娜,面容妩媚的女人。那女人穿着红色的一步长裙,肩上裹着雪白的毛裘。一米七几的身高与一米六几的西门妆站在一起,差距明显。
女人不屑的一笑,抬手理了理那头乌黑的卷发,道:“换个结实的男人来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会儿要是哭鼻子了,可不好看呐!”
苏寒蹙眉,显然是看那女人不顺眼。不仅苏寒,就连这些日子没什么精神的孟晓久,也忍不住打起了精神,不爽的看着那个女人。
西门妆冷着脸瞧她,高高束起的长发轻扬,步子微微挪开,她道,“我给你三分钟,去换衣服!”那模样英姿飒爽,那语气满是不耐。没有明确的表示她的不屑,却是让那妖娆的女人真切的感受到了。
西门妆的声音十分清冷,音色却是极美的。她一说话,那劳斯莱斯后座上的男人便忍不住抬目向外看了一眼。只是,西门妆的脸被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挡住了,男人没能看清。
女人挑眉,还想说什么,却听车里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吩咐她进去换衣服。尔后,女人乖巧的退了回去,车门拉开的一刹,男人的视线与西门妆对上,那张惊世俏颜也映入他帘中。
让他惊奇的,却是那少女清冷的面容,以及那双黝黑如黑翟石一般闪耀的眼。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可是她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孤高傲世的气质。那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也是与生俱来的冷厉,如他一般。
等了半晌,西门妆才等来了那个女人。
女人下车时,已经换上了灰色的运动衣和白色的运动鞋。那头卷发也束了起来,模样看起来,精神多了。
西门妆总算是满意了,微微挑眉,便道:“来吧!”
女人看着她,看不惯她的高冷与高傲,唇角扬起一抹笑,却是在西门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伸手挠去。那指甲尖长的手袭上西门妆的面门,那张脸让女人很是嫉妒。更何况,她方才在车上换衣服,主子一眼都没看她,一直盯着这少女。所以,她一上来,便想毁了她的容貌。
一旁的丁香几人看得心惊,却见西门妆的身子向后一仰,左手迅捷的抬起,猛力的挡开那只手,退后一步抬腿便是一脚踢去。她的动作招式,转换十分迅捷,与常人不一样,她本就是吸血鬼,速度快是基本。
那女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迅捷闪开,动作也是快得吓人。这一点倒是让西门妆惊讶了,这么快的速度,即便是肉眼可以捕捉,却也不是常人可以达到的。
她的戒心加强,出手也毫不留情。在那女人第二次探手伸向她的脸时,西门妆蹙起了眉头,右手顺势抓住了女人的手背,向上一窜,扣住她的脉搏,将她的手腕一转。
咔嚓——
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之后,西门妆顺势抬脚,一脚快准狠,踢在了那女人的膝盖下的位置。那一米七几的个子忽的变矮,那女人已经整个屈身,半跪下去。
于此,这场比试结束了。女人抽着冷气,却是没有吭声。而西门妆也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却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因为方才她扣住那女人脉搏的时候发现,她…没有脉搏。
当然,并非没有脉搏的就是吸血鬼。比如像西门妆,她就是个例外。即便是个吸血鬼,身体与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而且,最重要的事情,她是她母亲生下来的,而并非是被人转化的。
至今为止,西门妆还没见过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例外。至少,在九州城里,她没有见到过。
她所见到的吸血鬼,都是些能力低微,没有脉搏的死物。甚至有些劣等的吸血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像是怪物一样残害人类。许多才被转化的吸血鬼,根本连阳光都不敢见。
独独她,与别的吸血鬼大大不一样。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东西能够杀死她。当然,除了她母亲背上插着的那把银色的十字架。若是那把十字架能杀死她的母亲,那么,她自然不会例外。
“承让!”西门妆从沉思中抽身,向那女人抱拳,尔后挑眉看向劳斯莱斯的后座。那车窗并未摇下,可是她却能看清那车里的男人,甚至,能看清他的神情。
她看见那人的眼里划过一丝欣赏,一丝讶异,却又恍若未见一般,只冷声道:“我赢了!”她的言外之意便是,他们应当让道了。
冷峻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那笑意让人捉摸不清。
男人点头,尔后那被西门妆折了手腕的女人狼狈的回到车上。那辆劳斯莱斯向后退去,而西门妆等人则是看见他们退过了转角,方才各自上车。顺着泥路开进去,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便看见那辆劳斯莱斯停在路边的树林里。闵恩的车开过去,少女的目光里闪烁着惊怕,车速也下意识的加快。丁晨的车开过,苏寒下意识的抬目,望了一眼靠边的劳斯莱斯。
接着便是薛灵的车,他的车窗半掩,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可是他却感觉到两束冰冷的目光,从路边的劳斯莱斯里射来。心里不自觉的一紧,他扭头,余光飞过那后座的车窗,眸中一抹讶异的光闪烁,瞬间湮灭。
至于沈尔,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转动目光,只一心开着车,紧跟在薛灵的车后。西门妆则是靠着座椅,扭动着脖子。方才一番热身运动,倒是让她出了一些汗。
到达目的地温山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新入职的柜台小姐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西门妆几人在村里唯一的温泉馆住下,一共八个人,只订了3间套房。西门妆和苏寒、孟晓久一间,闵恩、丁香住一间;而丁晨、沈尔还有薛灵则是一间。
这村子三面环山,左右不过十几户人家,约莫五六十人。因为交通不便,鲜少有人来这里旅游。村里的设施还算健全,只是一入夜,整个村子,除了这温泉馆,其余人家几乎灯火灭尽。
此刻,西门妆正两手揣在兜里,在温泉馆里转悠。长廊里落地窗前,西门妆站定,目光透过落地窗,放眼看去。
入目的是无边无际的夜空,这乡下的夜晚与九州城的夜晚有很大的不同。天色黑如浓墨,繁星闪烁,能清晰看见银河。明月藏在遥远的山后,倾泻清冷苍白的光芒。月华落在山头,隐约能看见茂密的丛林。此番场景就像一副画卷,叫西门妆看得入神。四周静谧,仿佛连呼吸都能听见。这里是个好地方,像个世外桃源,与外面污浊的世界相比,呆在这里,心情也舒畅许多。
而且,这里的村民都很朴实。就像这温泉馆的馆主,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叔。见他们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不仅在住宿价格上优惠了些许,还热情的为他们准备的饭菜。
像今晚这样,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西门妆还是第一次!
她似乎习惯了安静的生活,在面对这种热闹和谐的气氛时,有些无措。
夜风从落地窗外吹进,西门妆抬手抱着双臂,上下滑动。落地窗外是种了草木的院子,而此刻,她打算去院子里散散步。
“学姐!”一道清丽的女音传来。
西门妆迈开的脚收回,木讷的侧身,向着声源处看去。只见长廊一端,穿着浴袍的丁香,正喜滋滋的朝她跑来。
“学姐!你怎么在这儿啊!大家都在等你呢!”丁香刚跑近,便一手握住了西门妆的手腕,转身便拽着她往来时的方向去。期间没给西门妆任何说话的机会,似是真的有什么急事似的。
一路小跑,穿过了堂厅和院子,又跑过了几座假山,丁香才停下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手,指了指前面两座假山下的洞口,“里…里面、大家都在…等着你!”
西门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还有一排整齐的假山,与其说是假山,不如说是刻意设下了的屏障。而其中两座假山下,有一个宽大的洞口,似是有热气从洞口冒出,里面的场景看不真切。
“大家都在?”西门妆微惊,猜想着,这里应该就是浴场。她只听说这温山村里有天然温泉馆,却没有想到,这里的温泉,没有男女分开,而是……共浴!
跟随丁香进去,西门妆这才从弥漫的热气里看见了一汪宽广的温泉。似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水面热气腾升,如烟涣散。而此刻,水中零零散散,坐着二三十人。似是划分了区域,而最中间的区域里,泡着丁晨几人。
丁晨一看见西门妆,便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来,长臂上伸,向她招手,“妆,快下来!快点!”狭长的眼轻眯,意味深长的一笑,*的上身在昏黄的壁灯下散着热气。至于下半身……
西门妆顺势下看,只见那少年下身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帕,让她不禁嘴抽。
转头,再看看对面池边的三个女生,抹胸浴帕,头发披肩,正自顾自的浇洗着身体,毫无顾忌。
丁香已经踱着步子向她们走去,身上的浴袍脱去,露出抹胸浴帕。下水的动作极其优雅,只引得浴场里大部分男人观望。这浴场里,一共二三十个人,男女比例还算协调。饶是如此,西门妆却还是站在池边,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那方,丁晨已经坐下了,后背贴着池壁,手肘一抬,便顶了顶一旁的闭目养神的沈尔,“喂,你家小姐来了,你不去接过来!”
少年轻合的眼帘缓缓启开,那双漂亮且深邃的眼扫了丁晨一眼,便扭头,向西门妆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少女极其不安的站在池边,似乎对这公共场合有些不适应。
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西门家和森林古堡,除了上学以外,几乎没怎么与外界接触。
看了她半晌,他才站起身。身材比例恰好,没有一丝多余的肉。他一起身,便引来了浴场里其他女人的目光,也包括对面的闵恩几人。
长腿迈动,沈尔对那些窃窃私语的赞赏恍若未闻,只爬上岸去,向西门妆的方向走去。
而西门妆也看见了他,远远地,她打量着那人的身材。光洁的胸膛,精瘦的腰,以及那双裸露在外的小腿,无不让人遐想。不觉间,她的面颊随着沈尔靠近的脚步开始发烫。而盯着他的目光越发闪烁,就在那少年将要走近之时,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生生将目光转到了丁晨他们身上。
同样是男生,同样身材很好,可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西门妆恍惚之际,丁晨身边的薛灵也站了起来,上了岸,也向西门妆这方步来。未等那薛灵过来,西门妆的手腕便被人攥住了,生拉硬拽,向浴场外走去。
步出浴场,空气顿时清新许多。夜风扑面而过,西门妆这才看向一旁拽着她手腕的沈尔,却见那少年面色十分红润,那两片性感的薄唇也格外的红润光泽。浓眉下的眼直直的盯着西门妆,眼中没了往日的温柔谦恭,神色复杂。
对视半晌,西门妆扭动手腕,眉头蹙起。
沈尔这才叹了口气,松开她,轻声道:“我陪你走走吧!”他说着,目光将眼前的少女上下一番打量。忽的想起初到她身边那晚,她身穿黑色蕾丝裙的样子。还好,她刚才进去时,穿的是这身运动衫。若是西门妆也如丁香她们几人一样裹一条浴帕下水,只怕浴场里的男人会很疯狂。
“你穿成这样,怎么陪我走?”西门妆将他上下一番打量,语气冷硬的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想对沈尔做什么呢!
沈尔却是笑了,长腿迈动,便向她靠近,“这样不好吗?小姐您又不是,没有看过!”当初她那么有胆量,让他脱衣服。而今却是怎么了?
西门妆下意识的后退,眼神闪躲,继而转身,向外面走去。
她的背影十分仓皇,沈尔看得发笑,尔后提步跟上去。身上的浴帕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他的小腿肚流下,脚步一深一浅。就在西门妆穿进假山时,沈尔已经追上了她。伸手便拽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往后一拽。那少女显然惊住了,脚下步子后退,踉跄几步,后背撞在沈尔的胸膛上,就此停下了。
他长臂一伸,便绕过她脖颈轻轻环住,另一只手掌在西门妆腰际,就势将她带到了一座假山后。西门妆被抵在假山壁上,搭在她腰间的手撑着假山壁,避免她磕在假山上。温热暖柔的呼吸拂过她耳垂,那人垂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西门妆愣住了,听沈尔的语气那般严肃,便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搂着。
沈尔的目光却是透过假山上的小洞向外看去,只见光着上半身的薛灵一路张望寻找着,渐渐走近。尔后那人在他的视线里停下了脚步,四下扫了一圈,似是在寻找他们的踪迹。
方才见沈尔拽着西门妆出来,薛灵便跟了出来。只是刚才走到这里,怎么人就不见了。
美目流转,顾盼生辉。他丧气的回身,余光扫过假山,忽的停下。
西门妆与沈尔就站在假山后靠边的地方,从薛灵的角度看去,依稀能看见沈尔身上围着的浴帕一角。正因如此,薛灵提步,向他们走去。
而这方,沈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少女,心下一阵荡漾。怎知一抬眸却见薛灵站在五步远外,定定的看着他们。
他现在步近,才看见沈尔怀里的少女,只是,他们的动作,未免……太暧昧了。
此刻,从薛灵的角度看去,只见沈尔将西门妆整个人圈在假山前,而他光洁的上半身正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两人的身线几乎重叠,而他身前的西门妆却是静静地,一动不动。
薛灵愣住了,心里徒然失落,眉头拧起,却终是没再上前。因为沈尔那寒冷的目光正打量着他,像是警告一般,眼神有些不善。薛灵站在那里看了他们许久,似乎是想知道些什么。
沈尔见他还不肯走,心里不由一恼,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狡黠,那单薄的唇动了动,唇角扬起,划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垂下头去,已不再看不远处的薛灵。而是缓缓低首,将头埋在西门妆脖颈间。
因为他的忽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少女的脖颈间。西门妆只觉脖间微微有些发痒,心跳的频率急速变快,而后背抵着的胸膛亦是十分温暖。沈尔说过,要她别动。可是现在,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沈尔…”西门妆动了动唇瓣,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嗯?”少年的脸埋在她颈间,眼帘低垂,慵懒的倚在她肩上,呼吸着她的体香。环在她胸前的手不禁紧了紧,撑着假山壁的手也松了些许力气,身体下意识的压下,将西门妆严实的堵在了假山壁与他之间。
从薛灵的角度看去,沈尔似是在亲吻西门妆的脖颈一般,而西门妆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他。仅是如此,他便难过的转过身去,幽幽迈动双腿,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薛灵已走,沈尔却恍若未见,依旧压着西门妆,静静的靠着她。这美好的时刻,能多久便多久。嗅着少女的体香,他的意识逐渐朦胧。喉结滚动,艰难的咽下唾沫,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却是将西门妆的身体一转,迫使她面向自己,后背贴在假山壁上。
如此一来,西门妆才看见了他眼中暗涌的*,心下咯噔一下,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沈尔的眸光更为深邃,沉眸看着怀里的少女,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目光盯准她的唇瓣,便将自己的薄唇凑了过去。看那形势,是想要一亲芳泽。
俊脸逐渐放大,这突变的形势,让西门妆一头雾水。可是残存的那一丝理智却让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最终那一记吻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咫尺距离,呼吸相闻,少年迷醉在她微微羞恼的神情里,目光越发温柔,就连眉宇间都荡起了笑意。
即便是她的掌心,他也忍不住,轻啄一下。温热的唇瓣扫过西门妆的掌心,她只觉微微发痒,不自在的缩了缩手,却始终护着自己的唇。
夜风吹过,西门妆彻底清醒。目光下移半分,落在那人光洁的胸膛。另一手猛的撑在他胸膛上,用力一推。压着她的身体被推开,也就是距离拉开的那一瞬间,西门妆抬脚,一脚踢在了少年的膝盖上。
她的力气不小,沈尔吃痛,眉眼刹那纠结。步子踉跄后退,退出几步,方才站稳。
西门妆已然一闪到他身前,抬手便去揪他的衣襟,却在伸出手的同时记起了他本是赤着上身的。可是…手却没来得及收回,转势便向下,握住了沈尔腰上裹着的浴帕,猛的一扯。
撕拉——
浴帕裂了,被她一把抓下。
——
刹那,世界寂静。西门妆半扬着手,手里的浴帕飘然落地,目光却是愣愣的盯着沈尔的脸,不敢往下看。
沈尔也是愣住了,方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他根本来不及避开。好在他浴帕里面还穿了一条四角裤!
心下庆幸着,面上却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少年迈步,向西门妆走去。
少女微惊,下意识的后退。却见那人唇角的笑更加深邃。
“小姐要是真想看,何必自己动手!”沈尔笑着,语气温柔。忽而,他停下脚,眼帘低下,半带羞涩的道:“你要是想看,就告诉我,我会满足你的!”他的语气刻意暧昧,再次将西门妆逼得后背贴着假山壁。目光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忽然,那人俯下身,俊脸再次逼近,却在离她咫尺距离停住,“你扒光了我!你说我现在该怎么报复你好呢?”
西门妆故作镇定,身体紧紧贴着假山壁,面色赤红的扬手,抵住他的胸膛,呐呐道:“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越与沈尔相处,西门妆越加觉得,他这个人并没有表面那么恭谨。相处了这么久,沈尔的胆子似乎是越来愈大了!试问哪个妖仆如此对待过她,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独独沈尔,她怎么也奈何不得他!
听了她的话,沈尔退开了些许,点了点头,“是,主子!那么请问主子,剩下的四角裤,要不要一并脱了?嗯?”他的话里满是笑意,就连语气也欢快许多,与平日相比,明显的不同。
而西门妆愣了愣,片刻,脑袋一低,便向下看去。一种被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恼了!
“沈——尔——”待她恼怒的喊着他的名字反应过来时,那少年已经迅速的捞起了地上的浴帕,便向假山外跑去。夜风拂着身体,他的心情难得的轻松。而身后传来西门妆恼怒的喊声,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了假山,院子,最后跑进了长廊里。
两个人顺着楼道上去,在二楼空旷的走廊里,西门妆堵住了沈尔的去路。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洒下,少年俊朗的面容微微红润,唇角的笑意未绝,与西门妆对峙。
西门妆则是微微勾着身子,一双美目冷冷的瞪着他,薄唇轻动,“你要是自己过来,我可以考虑下手轻点。”
“小姐高抬贵手!”沈尔眨眼,却不靠近。
“啊——”一声惨叫惊起,一刹泯灭。
寂静的长廊上,相对的两人互看了一眼。沈尔敛了笑,荡漾的目光一瞬沉淀,只见西门妆也直起了身体,看样子,方才那一声惨叫,不是他幻听。
“去看看!”西门妆转身,方才那叫声其实很小,若非像西门妆和沈尔这般有着惊人的耳力,只怕也不能听见。而声音是从她身后的某间屋子发出来的。
沈尔沉眸,手中的浴帕扔掉,微微扬手,手里便多了一身运动装,与西门妆的是同一款,就连颜色都一样。他迅捷的穿上,赤着脚便朝着西门妆的方向追去。顿时,这空寂的长廊里,响起一阵阵脚步声,惊得左右两边客房里的住客开门张望。
而此时,西门妆已经寻到了那间发出惨叫声的屋子,一手搭在门把上,微微平复心境,手腕微微用力,一转,门便生生打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死寂一片。空气中浮荡着浓烈的血味,夜风卷起窗帘,似是鬼魅一般在夜里飘荡。
西门妆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这是一间双人房。一张双人床,一张梳妆台,一台液晶电视挂在墙上。还有墙角的浴室,此刻门半掩着,里面还哗啦啦的传出流水的声音。
忽的,西门妆猛的转身,一双眸子血光暗涌,杀意尽现。
“是我!”
看见沈尔的一刹,她眼里的血色隐去,回归平静。
“怎么样?”沈尔随她一道进屋,尔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屋里的水声更加清晰,而夜风撩起窗帘,透进几缕月光。就着月光,西门妆看见白净的地板上,有一路血迹。斑斑点点,却是从窗口一直延伸到浴室里。
啪——
灯被摁亮,西门妆已经走到了浴室门边。步子生生顿住,不再向前。沈尔发现了端倪,急忙过去,目光刚探进浴室便愣住了。
不大不小的浴室里,有一个浴缸,墙上的蓬头正洒着热水。浴缸里躺着一个人,是个男人,后背对着西门妆他们,任由滚烫的热水喷洒在他的身上,也丝毫不动弹。
死亡的气息弥漫,西门妆抬目看了沈尔一眼。那人便了然的步进了浴室,向那浴缸里侧躺的人走去。
少年步近,一手扬起,轻轻搭在那人肩上。手下微微用力,便将那人的身体翻转过来。
一刹,双眸凝起,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讶异,尔后回身,面向西门妆,“血被吸干了!”
沈尔的语气十分阴沉,一句简短的话,却为西门妆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这就表明,这个男人的死因,是被吸干了血。
西门妆步过去,目光低垂,径直看向那男人的脖颈。只见脖颈上有两道齿印,而齿孔还残存着一丝血迹。
“走吧!明早他就会被人发现的。”沈尔抬手,搭上她的肩膀。脚步向前,小心的贴近西门妆。她现在的心思很好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西门妆肯定会担心苏寒她们。毕竟,这个村子里,还存在着别的吸血鬼。而今晚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
翌日清晨,西门妆几人下楼用早膳。本以为昨晚的事情会第一时间传出,却不想,正好相反,根本无人提及这件事情。
难道是那具尸体还没有被发现?但是打扫清洁的温泉馆员工,不是应该每天早上清理房间么?
一丝隐隐的不安升起,西门妆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便起身离开了餐桌。
“妆是怎么了?吃个饭也心不在焉的?”丁晨狐疑一眼,先沈尔一步站起身跟了出去。
西门妆在温泉馆里转悠了一圈,还是决定去昨晚的房间里看看。只是这一次,得先去柜台取钥匙。
——
只有光明正大的取来钥匙,光明正大的打开那间客房,光明正大的发现那具尸体,才不会让自己和沈尔牵连其中。只是,她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去拿钥匙呢?
一路向前台走去,西门脑中千回百转,最后终是将理由敲定了。
丁晨尾随她一路到前台,只见西门妆冷着脸对前台小姐说了什么,尔后那前台小姐的脸色一变,目光愕然却又惊慌的看了西门妆半晌。忽的,那位小姐拿起了电话,便打给了什么人。
再然后,丁晨看见接待他们的馆主走到了西门妆身边,面容和蔼的与她说了什么,便吩咐前台那位小姐做什么事去了。
等到后来,丁晨收到通知,说是温泉馆里有位客人丢了贵重的东西,需要对所有的房间进行搜索。他这才明白,那位所谓丢了贵重东西的客人,正是西门妆。
傍晚时分,温泉馆里每一个房间都被搜索过了,而西门妆所说的那件不存在的贵重东西,也没有找到。
此刻,天色昏暗,乌云层叠,也许又是一个雨夜。西门妆坐在馆内的咖啡厅里,目光涣散的看着落地窗外。她的眸子里倒映出远山与乌蒙蒙的天空,她的神情清冷,眉眼僵硬,似是在沉思一般。就连丁晨走近,也没有发现。
这个点,大家都去吃饭了。而西门妆没什么胃口,所以独自坐在这咖啡厅里思考一些事情。至于丁晨,则是揣着一颗好奇的心前来的,他想知道,西门妆到底丢了什么?
看见那少女魂不守舍的坐在落地窗前,丁晨眼中的怀疑便浅淡了些。他含笑步过去,将身上的风衣轻撩,落了座。
“这里的风景独好?你倒是连饭都不吃,在这里赖着!”
丁晨的声音传来,西门妆这才回神。那双美目流光溢彩,冷意盎然。被她这么一眼扫过,嬉皮笑脸的丁晨愣了愣,急忙敛笑,“怎么了这是?你这脸色阴晴不定的,怎么和这天色差不多!”
窗外的天渐渐阴沉,黑夜已然来临。
西门妆很是焦躁,不仅仅是因为那具失踪的尸体,也是因为这即将来临的雨夜。
她很清楚,这样的雨夜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需要血,需要女人的血。可这里不是古堡,也没有沉华,再者,她今夜还得雨孟晓久她们度过。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丁晨的话落,落地窗外的院子便逐渐湿了。天空下起雨来,像是一条条断线的珠帘,堕落人间。而山里的雨一向来势汹汹,尽管,已经是初冬时节。
西门妆站起身,两手撑着玻璃桌,呼吸微微急促。她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的一缕血味。女人的血,鲜嫩,甜腻的味道。
是谁的血?
西门妆迈开步子,目光一沉,便循着空气里飘荡的血味走去。丁晨急忙起身,紧随其后,嘴里嚷嚷着什么,却被西门妆无视了。只得一昧的跟着她的步伐,向着温泉馆大堂走去。
刚刚步进大堂,便见柜台前涌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议论纷纷。
西门妆在离得不远的地方站定,不再靠近。丁晨也随之停下,只是目光却被那围在一团的人群吸引。几乎这温泉馆里所有的住客都在这里,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得靠近些才知道。
于是丁晨丢下了西门妆,独自一人向人群靠近。
西门妆离得虽远,但是那些人的议论声却全都落在她耳里。从头到尾,他们始终在说一件事。那个前台小姐,死了。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西门妆还拜托她帮忙寻找丢失的东西,企图让她发现客房里的尸体。可是转眼间,这个女孩子竟然死了!
目光从人群细缝间穿过,西门妆看见那地板上躺着的女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长发散乱,面上一派惊愕,像是在临死前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那一秒惊讶,就此定格。
拨开人群,丁晨挤了进去。目光触到那地上的女人时,微微一惊。他的目光微沉,死死的盯着那女人脖颈上的齿孔,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丁晨回头,下意识的向不远处的西门妆看去。
那少女站在原地,两手抱臂,指尖却是焦躁的敲打着臂膀,眉头微蹙,正眯着双眼看着他的方向。那神情,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西门妆的确在渴望,她渴望着鲜血,耳边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是一堆涌动鲜血的人类,她甚至能听见他们体内血流涌动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利齿刺穿他们血管那种快感与满足。
下意识的,她咽了口唾沫。而丁晨已经锁定她,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西门妆后退了两步,抿唇。面对眼前面色沉重的丁晨,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丁晨在怀疑什么。
毕竟上一次,在学校的樱花林里,丁晨带走了林乐。可见,他对吸血鬼多少有些了解。而这些日子,这个少年时刻贴着她,缠着她,面上一副喜欢她的样子,可是暗地里,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更何况,他还知道沈尔的身份。理所当然的,丁晨会更加留意被沈尔时刻守护着的自己,不是吗?
如此一想,西门妆便转身向着楼道口步去。她的脚步匆忙,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正因如此,丁晨才更加怀疑了。他这段日子一直在观察西门妆,在那个小古堡里,有一个叫沉华的女人。那天他们去古堡之时,沉华的脸色很是苍白,就像是失血过多的病人。
丁晨知道,这样的雨夜对于吸血鬼来说,是极大的诱惑。他们体内对血的渴望会比平日深切,或者难以克制。而方才,西门妆一股脑的向这里走,仔细一想,就仿佛她知道这里出事情了似的。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为什么方才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不肯靠近人群?
无数的疑惑在丁晨心里聚成一条小河,顺着西门妆的脚步,不断注入新的溪流,渐渐,那团疑惑分子膨胀,在他心里扩散开去。
逃离了丁晨的视线,西门妆拐过了长廊,向着露天温泉的方向去。她现在需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平复一下*,一定不能被丁晨发现。
而这方,丁晨追过转角,西门妆却不见了。正巧,沈尔从餐厅的方向过来,看见四处张望的丁晨,便走了过去。
两个人碰面,丁晨面上的阴沉逐渐散去,唇角勾了勾,“你怎么也来了?”
他的话让沈尔莫名其妙,他吃过了饭自然就出来了。再说了,要回房间,必定要经过这大堂,有什么好奇怪的?
忽而,少年的目光微转,越过丁晨肩头向不远处围观的人群看去:“发生什么事了?”隐约间,他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而丁晨唇角的笑淡去,转身,目光与他一道看去。此刻,人群已经散开,而温泉馆的人已经过来将尸体抬了出去。沈尔看见那具尸体的一刹,双目微凛。
“你可知道,那个前台小姐,是怎么死的?”丁晨问道,目光移回,落在沈尔的身上。
少年侧目,定定的看着他,冷笑,“妆呢?”
两个字,却让丁晨对西门妆更加的怀疑,“你不好奇前台小姐的死,找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