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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幼菡同样的瞠目结舌,她觉得有些晕眩,朱红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半响,才扶额,颇为苦恼的喃喃道:“等一下,先等一下,让我想想。荣郎,我怎么记得当时你明明是被皇上捡来的呀。”
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时候姐姐已经嫁给了乾元帝,而为了摆脱家中继母试图将她送给当时的一个权贵,姐姐索性将她带在身边养着,依靠乾元帝军队的威势来震慑继母。
有一天乾元帝突然领回来一个小男孩,也没有解释什么,只说对这男孩很投缘,让姐姐好生照顾着。
“你没记错,当时我是被陛下捡到。与其说是捡到,不如说赵真特地领着我去找乾元帝的。”顾嘉荣既然决定将一切都告诉庄幼菡,自然就没想着隐瞒:“赵真是当时照顾我的人,她是皇上身边赵公公的胞妹。”
顾宣和已经放下了小脚丫子,坐在小床上,两只小手努力的扒拉着床边的栏杆,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他只是以为父亲不过是一般的权臣,没想到竟然与皇上有这样的渊源,难怪他在乾元帝身边态度显得与一般大臣不同,要轻松放肆的多。而乾元帝也多对他纵容有加。
“赵真姑娘我倒是记得,当时她已经受了重伤,待看到你有了人照顾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就去世了。那时候你哭的很伤心,赵公公为她收殓入葬,原来竟是兄妹。”想起那个护着顾嘉荣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来找到乾元帝,庄幼菡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敬意。
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顾嘉荣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我母亲姓阮,名萱菏,皇上当年与我母亲两家口头上有婚约,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接下来的故事便就显得有些寻常了,软家是一方地主,乾元帝的父亲是秀才。两家的母亲便在口头上约定,等孩子长大就成亲,当时两家人倒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只可惜的是乾元帝的命不太好,他的父母不幸染上重病,花费了大笔的钱财仍没能救回来。家道中落之后,女方家的长辈便觉得有些看不上眼,不想让女儿嫁过去受苦,便有了悔婚的打算。更巧的是,当时太守家的公子突患重病,有道士批命,须得找一个姑娘成亲冲喜,偏按照生辰八字出生地点竟是找到了他母亲。
这下子,阮萱菏的父母大喜过望,而且太守夫人遣人来传话,这成亲之后,那便是少夫人,竟就这么不顾婚约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当时的约定只是口头上的,并没有实际定下来,况且乾元帝的父母已经过世,阮家想要反悔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为了儿子的病早日康复,太守夫人雷厉风行,浩浩荡荡的聘礼竟是直接抬进了阮家。直到这个时候乾元帝和阮萱菏才知晓,她竟是被父母偷偷给订了亲。
当时两个人年纪正年轻,乾元帝更是年少轻狂的性子,直接便冲到了阮家理论,却被嘲笑癞□□想吃天鹅肉,狠揍一顿被赶出了阮家。
而阮萱菏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情,便是偷偷的逃出家门,来找到乾元帝,让乾元帝带她远走高飞。只是当时乾元帝年少气盛,又刚刚被讥讽嘲弄,遍体鳞伤,便口出恶言,将心爱的女子羞辱了一顿,把她拒之门外。
当冷静下来的乾元帝后悔的之后,已经晚了。阮萱菏已经被强行圆房。说来也奇怪,圆房之后,那太守公子的病情渐渐的好转,竟真的康复了。
乾元帝见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曾在阮萱菏回门的时候偷偷的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发现心上人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朱环翠饶,有着说不出的贵气美艳。便心中认定阮萱菏已经被富贵迷了眼,纵使心中气愤难忍,可他当时不过是一介布衣,就离开了这伤心之地,想要去闯出一番事业来。
当时的赵宜与赵真是乾元帝与阮萱菏从集市上买来的一对孤儿,两人做了决定,赵宜跟着乾元帝,而赵真则跟着阮萱菏,等两人成亲,便将这对兄妹的奴籍给销了。
乾元帝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惊动,悄无声息的便走了,可是没有瞒过赵宜的双眼,他偷偷来与妹妹告别之后,便连夜追了去。
本来故事到了这里,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可是阮萱菏才嫁给太守公子半年,便有镇南王举兵谋反,登时天下大乱。各个地方有些势力的都各自划地为王。到了后来,还真给乾元帝闯出了一方天地来。
他坐拥两座城池,自立为王,很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当时庄幼菡的姐姐一眼就相中的乾元帝,与其被继母送去给一个老头做填房,她还不如赌上一把。
在她巧妙的设计下,乾元帝英雄救美,庄妙澜顺利的将自己嫁了出去,还顺便带走了胞妹。庄家见乾元帝拥兵自重,竟是捏着鼻子认了,愣没敢上门闹事。
只是阮萱菏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她身为少夫人,姿容出众,却不会讨好那太守公子,只成亲当晚圆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同房。那太守公子本就是风流性子,身边美婢成群。太守夫人见儿子已病好了,高兴都来不及,哪会为了一个冲喜的儿媳妇约束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的是虽只一晚上,阮萱菏却是怀孕了,本来这是一件喜事,偏偏她才怀孕七个月,便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因为怀孕时间短了近三个月,那太守公子便认定这孩子不是他的种。即便后来滴血认亲,他仍旧抱着怀疑。因为他的态度,阮萱菏在后院的日子就难过起来,被他非打即骂,甚至当做粗使丫鬟使唤。
虽说阮萱菏家只是普通地主,有近百亩良田,但她本人却是被娇宠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而顾嘉荣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阮萱菏便偷偷让跟在她身边一直伺候她的赵真将孩子送到太守家的庄子上养着。太守夫人看在是自己孙子的分上,对阮萱菏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的是,后来乾元帝带兵四处征战,竟攻破了阮萱菏所在的郡县,两人便意外重逢。乾元帝身边当时有娇妻在侧,他心中又认定阮萱菏是贪慕富贵,便炫耀似的命人将阮萱菏带来见他。
当时的阮萱菏在坐月子的时候,被那太守公子殴打折磨过,生生落下了严重的病根,及后来又拖着病体做繁复的劳作,身体早已经垮了下去。
见乾元帝的时候,她也不想失了风度,换上一身曳地长裙,手腕上带着的是乾元帝送银镯,发髻上插的是乾元帝亲手磨的香木钗。待乾元帝迫不及待的嘲弄与她,说可以纳她为妾的时候,阮萱菏便抽刀自刎,死在了乾元帝面前。
若仅仅是这样,乾元帝就感叹几句也就罢了,没想到的是,他身边的赵宜竟是放声大哭,乾元帝才知晓,赵宜去寻他之前见自己的妹妹。而阮萱菏便将她嫁妆里压箱底的银钱全给了赵宜,且吩咐赵宜不准告诉乾元帝,好好照顾他。
那笔钱便是乾元帝起兵时候最重要的一笔银子,又加之乾元帝替阮萱菏收殓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竟是大大小小布满了淤青伤痕,得知她在太守府里过的竟是这般煎熬的日子,一下子勾起了乾元帝曾经的爱恋来。
少年时期倾心的爱恋,自刎是绝艳的惨烈以及最后知道内情的愧疚让阮萱菏成为了乾元帝心底最柔软的悸动。
顾宣和听到这里,已经开始鄙视起乾元帝来,真是渣渣一个,明明人家姑娘不是自愿的,都找他准备私奔了,他竟然认定那姑娘贪慕富贵,真是脑子什么回路啊。尤其最后去找人姑娘炫耀,简直就是心胸狭窄。
若是那阮萱菏真的点头答应乾元帝的提议,做他的妾,那还真的会被乾元帝打心底里鄙夷,最后不过是被当做玩物一般,腻了便被抛之脑后。
顾宣和小床的栏杆刚好到他脖颈的地方,无意识的咬着那栏杆磨着牙床,心里念头不停的转动,猛然发现,那阮萱菏最后的自刎,恰恰是为了让乾元帝能够好好的照顾顾嘉荣。
单单是一个赵宜和赵真便能得到乾元帝的另眼相看,更别提她死后,基于内疚,以乾元帝的性子,定能让顾嘉荣在这个乱世中衣食无忧。
“母亲死后,皇上曾去找过我,只是当时那庄子遇到几个流匪,赵真便带着我逃了出去,那几年她一直护着我,直到后来她听说了皇上的所在的地点,才带着我去寻他。”顾嘉荣语气淡淡的,其实赵真打算,哪怕乾元帝不愿意养他,总归还有赵宜在,赵宜总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妹妹。
那你的母亲死在皇上面前,你怨还是不怨?庄幼菡只抓住顾嘉荣的手,十指扣住。荣郎不愿意说,她又何必追根问底。总归她现在在他身边就够了。
“其实皇上当时本想将我送到另一户富贵人家身边养着,只是我不愿意。后来皇上被敌军包围,整座城池都被困,他与我睡在一处,那时候我还小。大概觉得对不起我母亲,便想要将我送出城去。当时我做了一个梦,告诉他,我梦见了一条龙从地下钻出来腾空而起,冲入云霄,卷起滔天巨浪。说来也奇怪,第二日竟然发生了地动,底下泉水喷涌而出,敌军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冲得七零八落,那危机竟就这么解了。”顾嘉荣说的有些口干,端起茶水喝了两口,自那之后乾元帝便将他当做福星一般,带在身边养着。
养着养着,便养出了感情来,那时候乾元帝还没有孩子,真真是将顾嘉荣当做儿子来养。
庄幼菡愣了一下,看起来乾元帝对荣郎的态度参杂了太多的其他情绪,眼神猛然扫过顾宣和脖子上的那条红痕,忍了又忍,才说:“难道皇上将平安当做了婆婆的转世?这,这太荒谬了。”
“这便是皇后娘娘打的好算盘。说来也巧了,据说我娘亲出生的时候也是意外早产,时间恰好是三月三的上巳节。脖颈处的红痕怕是当成自刎时候的伤疤。”顾嘉荣冷笑了一声,任谁的儿子被这般算计,都不会容忍,更别提阮萱菏在他心中本就较之寻常母子感情更加深厚。
他永远都记得他被那禽兽不如的生父毒打的时候,是母亲死死的护着他。
“那……那皇上真的对平安起了心思?”事关儿子的未来,庄幼菡竟是半点不敢想下去,一下子就方寸大乱,急急的拉着顾嘉荣的袖子,六神无主的问道。
难怪当初那李嬷嬷说什么天大的造化,我呸!这算什么造化,她疼爱的幼儿怎可能去做一个男人的娈童,哪怕那个男人是皇上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