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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兰德大教堂内,原本属于主教大人的卧房里,现在有孤零零的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躺在床上昏睡着,祥和而略显疲惫的脸经过侍女的擦拭清洗,除去了一路风尘。一单凉被盖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但刚刚从他身上卸下的衣甲就摆在旁边的长椅上,上面有铮铮刀斧的痕迹,某些难以清洗的边角还残留着血污。
——这是一个刚刚从战场上返回的统帅。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兵变后,伤势沉重的他,被忠诚的部下送反帝都。
在他昏睡的大床一侧,摆着一把长背直椅。东泽王就坐在这张椅子上,挺直了腰背,端正脖颈,戴着珠光宝气的尊傲王冠。他双手横捧着一把长剑置于膝前——那把剑,是詹姆王子断臂里掰出来的剑。剑上血迹,至今仍未清洗,发出些许腥臭。
蒙德的伤势,东泽王已经令神殿祭祀们治疗过了。
在他血洗萨兰德大教堂后,就连为他自己的儿子疗伤这种事,也得派禁卫去把刀斧架在祭祀的脖子上才能办到。
明明数天之前,他还是脚可震天的君王!
“呜~”蒙德王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缓缓睁开眼。眼前帷帐大床的金顶让他愣了愣,似乎努力回忆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父亲的身影时没显得很意外。
“父王……我的部下送我回来的?”
“是。他们说西线主帐下的十三万军队哗变了一半,西军大营已经丢了,我们在西部战线深入各国攻略城镇的军队已经被掐断了后路。就在刚才,我下令西线军队全部后撤,在泯川一带重新布防,希望借助那里山河险峻的地形优势,抵挡住即将到来的西部各国联军的反扑。但,我不知道我的军队……不,应该说是你的军队,是否还能信任。”
“父亲,我……”蒙德王子因为这场惨重的挫败,开口时,语气哽咽。
“两小时前,南部占线传来急报,说南部二十六个主要传送站都遭到破坏,奥兰大公率领的贵族联军也发动了攻势。战斗并不激烈,却足以让南方战线上的军队无暇抽身……我想奥兰的意图只是拖住南方军队。他和我此前达成的互不拼损兵力的默契,似乎已经走到尽头了。他大概预料到了我迟早有这一天,才会那么不急不躁地安居南方吧。不管怎样,想让南方分兵北上,已经不现实了。”
蒙德已经泪如雨下。他撑起身子,虽然药物的麻痹感还在,让他的行动有些迟缓,有些艰难,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无比坚定:“父亲,让我去重整西线军队,我会夺回我丢掉的一切!”
东泽王深深看了他的儿子一眼:“你丢掉了那里的逆魔者军团,还有魔盒。你认为,还能取回来吗?”
蒙德身子顿时僵了僵,牙咬得生疼。“父亲,我……我会守住泯川。我们在那里取得过奇迹般的胜利,敌人只要看到泯川两个字都会胆寒。我可以鼓舞士气,在那里用几场胜利重振军队的信心。这次兵变让我看到了许多叛徒,却也找到了最可贵的忠诚。只要有他们,有我,我就能守住泯川!”
“然后呢?”东泽王冷淡地看着激愤的儿子,平静地问:“然后呢?”
“然后?”蒙德愣了愣,“然后……”
“没有了逆魔者军团和魔盒,你觉得奥兰大公,那个强大的神裔家族,还会有所顾忌地窝居在南方吗?”
蒙德捏紧了拳头,看着平静如此的父亲,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他们要输了,而且会输得很惨。
东泽王看到了这个儿子心中的动摇,微微闭了会儿眼,又缓缓张开说:“詹姆死了,你的弟弟死了,就在昨天。”
蒙德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您……您说什么?!”
东泽王仔细观察着儿子的神色,嘴角浮起一份冷漠的嘲弄:“皇宫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这很多事,也已经乱成一团了。我把皇宫丢给了安尔,这样他就可以肆意妄为,也就能给我足够的借口,让我可以用合适的方式处理掉这条毒蛇。”
东泽王口中“合适的方式”,平淡得索然无味,却蕴含了森冷至极的寒意。见蒙德眼神里充斥着满满的不解,东泽王淡漠地注视着他的这个儿子,继续说道:“安尔是条毒蛇,我一直清楚。但我需要他的才能,所以我养了他,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真能咬到我的喉咙上。我一直认为我能驾驭好我的臣子,我能让他们各得其所,我能让他们不能、不会、也不敢做出我不允许他们做的事。但我错了,错得离谱。因为我忘了我还有两个儿子,而他们,会是这些臣子未来的君王。”
东泽王一直平静的眼神忽然闪现了寒芒,让蒙德愕然一惊。“蒙德,我的儿子。现在,安尔是你的毒蛇了,他的毒牙帮你杀掉了你的弟弟,我的另一个儿子,所以,如果我现在稍稍用力敲掉你的这两颗毒牙,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