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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忙活了五天之后,假骆时带来的酒终于全数入库,这让燕秋尔十分不满。
明明就是个冒名顶替来找茬的,却还浪费了他们这么多的人力和时间,若不是还有事情没弄清楚,燕秋尔定要把那些掺了东西的酒都倒进洛河里去,然后将那个假骆时一并踹下去。
看着地窖沉重的大门缓缓闭合又上了锁之后,燕生微微低头,看着笑容温和似人畜无害的骆时道:“辛苦骆家主,今日燕某做东,不知骆家主可否赏光?”
就是因为这个假骆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几日秋尔对这假骆时都是能避则避,有骆时在的地方,秋尔定不会跟随,以至于在如此忙碌的日子里,他与秋尔相处的时间又少了几分。更不用说他尚且不知这酒里的毒会让秋尔承受何种痛苦,纵使这几日秋尔没有任何痛苦的表现,也不代表这份痛苦是不存在的或者不会有的。这笔账,他们可不能不算!
燕生的为人冷淡是在天岚国里出了名的,又因着地位颇高,寻常的酒会根本就请不到他,更不要肖想他会主动邀请别人,故而燕生这个意料之外的邀请一出口,骆时先是一愣,仰头诧异地看着燕生,见燕生当真有请他一聚的意思,骆时心念急转,可却无从猜测燕生的心思。
不敢随便拒绝燕家家主的邀请,骆时展颜一笑,故作惊喜地答道:“时何其有幸,竟能得燕家主相邀,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请。”燕生也不多言,转身就在前边引路。
骆时微微抬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名随从就推动轮椅,跟上燕生的脚步。
心知燕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若想知道什么,便只能主动开口,于是随着燕生走出一段之后,骆时便寻了个机会开口道:“时记得往届的商联会都是在山清水秀风景独特之地召开,今年怎的就只是在洛阳?”
往届的商联会大多选在有景可赏之地,而那样的地方多半距离常安城较远,山高皇帝远的,他们也可肆意畅谈,可谁都没有想到今年三大商家竟将商联会的召开地点选在了洛阳城,近守都城,可是别有用意?
燕生转头看了骆时一眼,言简意赅道:“近。”
近?离哪儿近?燕生答得爽快,骆时却是听得迷糊,思忖一番,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继续问道:“燕家主的意思是说这里距离常安城近?”
“是。”
骆时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朝廷要插手干预商联会了?”
燕生又睨了骆时一眼,不冷不热道:“骆家主多虑了。”
选在离常安城近的地方,是因为那两个老头都上了岁数,从各自的本家去到常安就已是不易,若再要在短期内离开常安跋山涉水,怕是身体吃不消,可这商联会的召开地点又不能选在常安,真去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这会也不用开了,于是衡量几番,他们这才将最终的地点定在了洛阳。
而听了燕生的回答,骆时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几分恼意。燕生句句都回答得简洁且模糊,这是在敷衍他?就算他燕生当真如传言那般冷淡寡言,也不该是这般简略地为他人解惑吧?
可燕生确实是冤枉的。寡言并非是能够为无礼行径开脱的借口,燕生也将寡言与无礼分得很清楚,故而对于他人提问,燕生向来都是认真作答,哪怕此时对骆时心存不满,骆时的问题他也都是认真回答了。难道一个字的回答不是回答吗?字多字少又有何妨?他难道没有清楚地为其答疑解惑吗?
燕生领着骆时去了燕家在洛阳城南市的一家酒肆,进门便直奔自己的专用包厢,紧随其后的唐硕停下脚步,当着骆时的面儿迅速与酒肆掌柜交代了所需酒菜,而后便两步追上衍生与骆时,一道往包厢去。
进入包厢,各就各位之后,骆时才压下心中的恼意,笑着开口道:“时瞧着这酒肆的牌匾一角刻着燕字,莫非这里是燕家开的酒肆?”
“正是。”燕生的回答依旧简洁。
酒菜未上,唐硕便先备了茶,依次奉上。
之前没听燕秋尔说时,燕生还不觉得骆时主仆静候唐硕奉茶这一举动有何不妥,然而燕秋尔说过之后,燕生再仔细观察骆时主仆的神情,便看出几分不妥。
燕生曾与许多人这样相对而坐,身边有仆婢伺候,可与其他人相较起来,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对主仆的神色过于平和,不紧张,不慌张,也不惶恐,不戒备,不防备,更不心忧,而燕生模糊地记得前次与骆家家主对坐之时,对方可是有几分拘谨的,倒是跟随在骆家主身边的那位南郎君更自在些。
骆时不知自己正被人观察着,犹自笑道:“燕家主这是有做酒商的打算?”
“没有。”燕生果断否定道,“商队偶尔会从各地作坊里购回酒水,寻不到买家,便只能自己转卖。”
开一家酒肆原来是这样容易的事情吗?骆时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而后才恢复自然。
酒菜上桌,骆时自然是先举杯轻呷一口,品味一番后道:“燕家主偏爱北方烈酒?”
“还好。”燕生冷淡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