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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夜金陵,熟悉的一阵糖炒栗子的香味,上次那个少年又在吆喝着兜售正宗金水的栗子,怀瑾买了一包,抱在怀中。
傅秋生惊诧的表情在她脑中久久不能挥去,和他认识并合作了这么久,自己从未让对方这样接二连三地感到如此费解,自打一个多月前替董知瑜挡下了那包三民香烟从而暴露了自己开始,她的言行仿佛在某些时候有些不受控制,可她是“阙”,这个世界不容她有一刻的不受控制,对傅秋生不经意地说假话,对董知瑜莫名的冷热无常,乃至干出劫救慰安营这样不合情不合理的事情,她憎恨日本人,也同情慰安妇,可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感到一丝恐惧,以她的身份,一刻的大意和不理智就可能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战友无谓的牺牲。
董知瑜必须走。从昨夜开始,她便抱着这个念头。
回到家中,果不出所料,她已经离开,那件沾了血的工装裤已经被带走,卧室外间的桌子上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简单的三个字:谢谢你。
怀瑾攥着那张条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如果上面同意,这个姑娘很快便会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她复又展开字条,小心翼翼地放进那本《隋唐演义》中。
经历这么一场浩劫和病痛,这两日对于董知瑜来说像是经历了两个世纪,拖着并未痊愈的身子来到外交部,还未坐稳,突然来了两个着黑制服的人,点名让她和伍乃菊跟他们走。
霎时一阵心悸,但很快,她便稳住了情绪,既是叫了她和伍乃菊同去,十有八.九是为了盘查古董商的事情,若是如此,她觉得并不可怕,这件事是她有准备去应付的。
两个黑制服带着她们一路走出外交部,到了一部车前,伍乃菊终于绷不住了:“这究竟是去哪里?为了什么事啊?”
“伍翻译,请跟我们走就是,这是上面的意思。”
伍乃菊又看了眼董知瑜,对方似乎和自己一样莫名其妙的样子,这便不情不愿地钻进车里。
车门让黑制服关上,却还不走,一左一右地守在门边,不大一会儿,那边大门又过来几个人,原来是机要室的三个人,包括周碧青。
董知瑜心下更加确认,伍乃菊伸长了脖子,“董翻译,这看着不像是小事啊!你看机要室也被押来了!”
董知瑜忍不住咳了两声,这病毕竟没有好透,唇上依旧无甚血色,“不知道呢,伍姐,你觉得是什么事啊?”
“这哪知道,不过预感不妙。”伍乃菊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两部车一路到了丁家桥,平常到了这儿董知瑜总是往一侧怀瑾的办公楼去,这次却被带到另一侧楼中,一行人踢踢踏踏顺着楼梯上去,一路过来,虽不明所以,大家心里都越来越感觉不妙,到此,便都再无一语,只由黑制服领着一路上去。
二楼回廊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董知瑜机械地跟着大家往前走,脚底像是踩着棉花,深浅不一,对面由远及近传来一个不紧不徐的脚步声,她的心倏地跳乱一拍,抬头看向回廊深处,打那挑高的彩窗中落进一线阳光,被五颜六色的窗玻璃折射成一团光晕,照在昏暗的回廊中让人目眩,光晕中裹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徐徐向她走来。
她的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温暖,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自己的脚底也仿佛越来越扎实,不再有之前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虚无之感,她低下头,听着对方从身边走过,那脚步声经过她时让人不易觉察地慢了半拍,但她却听得清楚。
怀瑾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她刚经过审讯室,知道那边关着的有陈公博的人、司机、保安,她也知道,鸡鸣寺那边的人很快就会被押来。
再往前走,又有一个人被押着走过来,看来这审讯室今天可真热闹,怀瑾看过去,这一看却吃了一惊,只见汪伪特工南京区区长兼警卫总署署长马啸天亲自压着一个男子,左右跟随两个黑衣特务,往这边走来,细细一看,怀瑾的心一沉,这个被押的男子她绝对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怀参谋。”马啸天经过怀瑾时打了声招呼。
“马署长,请借一步说话。”怀瑾道。
马啸天犹豫了一下,这便将手中所押之人移交给黑衣特务,跟随怀瑾走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