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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你胡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七皇子疯了一般向左刘氏扑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没命地向左刘氏身上乱扎。
左刘氏的脸,肩,被戳了好几个大洞,七皇子力气不大,虽然洞口不深,但血汩汩直冒,看着也蛮吓人。
才七岁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凶残,那可是他的嫡亲祖母啊。
绯云不忍直视!
冷奕勋站着没动。
皇上呆呆地看着发疯一样的七皇子,虎目光,终于流下眼泪,这个孩子是他一直寄予厚望的,是他唯一的血脉啊,虽然一直没有给他封号,那是想磨练他的心志,想让他成材啊。
怎么就变成这番模样了?就算他是亲生,自己的江山也不能交到这样暴戾凶残的人手里啊,心智都还没长齐,就学会了阴狠毒辣……
左刘氏身上被戳得血肉模糊,她他一直没有抵挡,哭着任七皇子发泄着,只是口中一直喃喃地喊:“对不起,对不起,浩儿,娘没能保住他,没能保住他啊。”
七皇子终于戳累了,扔了刀,瘫坐在地上。
他又突然跃起,猛地一刀向绯云扎来。
绯云猝不及防,想退,身后是柱了,退无可退。
好在下一秒,七皇子的身子被抛起,摔落在一边,冷奕勋上前点了他的穴道。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七皇子:“其实,你也早知道,朕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了对不对?”
七皇子的眼泪便哗地流出,黑亮的大眼里满是濡慕之色:“父皇,儿臣只愿意是您的儿子,儿臣这辈子,也只有你这一个父亲。”
再不是亲生,也当作亲一样,疼了宠了,爱了七年,那么多的期待与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又怎么能没有感情?
皇上眼圈红红地看着七皇子:“你是早就发现自己身份有异,所以才要杀死你亲娘的对吗?”
七皇子哭着摇头:“她是耻辱,是儿臣的耻辱,儿臣恨她,也恨左家,儿臣恨,为什么儿臣会有这样不干净的母亲,儿臣真的很羡慕死去的六位兄长,他们多高贵,多幸福啊,因为他们才是父皇您的亲生,儿臣……儿臣是苟合的产物,儿臣恨啊。”
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学得阴狠深沉,学会算计筹谋,怕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就活在恐惧与自卑当中吧。
说起来,父母是谁由不得他选择,他是无辜的。
有那样见不得人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被暴光,不只是丑,不止是羞耻,而且还会有生命危险,小小的人儿,要背负如此大的压力,七皇子的性格能不曲扭么?
“阿奕,放开他。”皇上动容地起身,向七皇子走去。
冷奕勋依言解了七皇子的穴道。
七皇子怯怯地,又满怀希望地看着皇上,很想扑进皇上的怀里,又不敢。
皇上蹲在他跟前,宽大的手掌缓缓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孩子,你知道吗?最让父皇痛心的,不是你的身世,而是你不学好,朕这些年对你的教育,真是很失败啊。”
七皇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皇上:“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你娘死的时候,你也说你错了,可你看看今天你又做了什么?左刘氏是你的亲祖母,你也下得手去。还好,发现得早,朕现在很庆幸你不是朕的儿子,否则,朕真的将帝位传给你,朕将愧对列祖列宗,会对不起天下百姓,所以,还好。”皇上看七皇子的眼神很温柔,却也很失望。
“父皇……”七皇子想要扑进皇上的怀里,但皇上却起身,冷冷转身,对大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许走漏风声,传旨,封七皇子为锦乡王,入住畅春宫,由淑贵妃教养。”
畅春宫早在上一次左浩然事发时,就已经成了冷宫。
所谓锦乡侯,是个没有封地,只有食邑的闲爵,而让淑贵妃教养七皇子,等于是把七皇子也关进了冷宫,让他再也没有继承权,更连人生自由也受到限制。
这是皇上看在七年的父子之情面上,给七皇子一世安稳,衣食无忧,但却再无富贵荣华,权力更是境中水月。
左刘氏奄奄一息,在听到皇上的旨意后,她唇角露出欣慰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左家人,至此只剩下左嫣然一个,绯云不知道冷奕勋为何要放过左嫣然,心里虽不好受,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个究途末路的女人,又能起什么波澜,顶多就是暗杀自己吧。
七皇子的身世已经查清,绯云向皇上告退,皇上看了冷奕勋一眼道:“昨日比试,你拔得头筹,朕却没给你奖励,来人,传朕口谕,朕今日便破格提升季绯云姑娘为刑部提刑司主薄,即日到任。”
绯云大喜,上前叩谢皇恩。
绯云退出来时,听见皇上对冷奕勋道:“阿奕,太后下了懿旨,赐你与安宁婚事,这阵子你也累了,回去筹备婚事吧。”
绯云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很明朗的晴空,心里,却一点都不晴朗。
让绯云意外的是,一出宗人府,就见夜安离正斜依着马车站在宗人府门外。
“小云,你出来了。”夜安离俊朗的脸上,笑容阳光帅气,上前一步道。
“世子爷怎么会在这里?再等二爷么?”绯云的语气很平常,听不出异样。
夜安离眼中夹杂着一抹心疼,想要拉她的手,却被绯云不动声色躲了,苦笑道:“小云,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做什么?世子爷,我怎么觉得,你每次主动来找我,准没好事呢?”就是他非让绯云进宫,才卷入了左家谋反一案。
“你夜离哥哥是这样的人么?”夜安离又恢复往日贱贱的笑,一拍她的头道。
“你就是。”绯云见墨竹正往这边走来,笑着回了一句,就打算上墨竹的车。
“我真的找你有事。”夜安离却收了笑,按住绯云道。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么?”刚才为了案子,与左刘氏和七皇子周旋,绯云费了不少心思,这会子一松泄下来,整个人都觉得头重脚轻,身子酸软得没了力气。
“不行,是家母想请你到府中作客,还望绯云姑娘赏脸。”夜安离正正经经地向绯云一辑道。
绯云吓了一跳,夜安离的表情一点也不象在开玩笑,靖北侯夫人要见自己做什么?
“世子爷?不是你家里也出了什么事吧?”绯云皱眉问道。
头又被夜安离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说什么呢?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娘就是想请你用一顿饭,当初祖母过寿时,还差点让你出了事,家母心中一直对你内疚,所以才想请你过府的,你这小脑袋里全装着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原来是侯夫人宴请啊,我这就去。”侯夫人待绯云不错,自她救过顾清雪后,总是隔三差五命人送点东西给绯云,怎么说也是长辈,又是对自己不错的人,绯云不好拒绝。
“墨竹姐姐,我午饭就不回去吃了,你先回去跟紫兰姐姐说一声吧。”绯云对墨竹道。
墨竹横了一眼夜安离,眼中满是警告意味。
夜安离淡淡一笑,扶绯云上马车。
马车里,绯云闷闷不乐,清秀的小脸又瘦了许多,她最近也操劳,还遇上不少糟心事,夜安离心疼地叹了口气,拿出一碟糕点来道:“吃点吧,一会子有家母在,怕你拘着,会吃不饱。”
夜安离向来大大咧咧,没想到还蛮体贴,绯云正好有点饿,便不客气地拿了块点心塞嘴里。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看她毫不顾及形象地把点心包了一嘴,夜安离摇了摇头,整个大锦,也就她才会在男子面前毫无顾及吧。
可他就是喜欢她率真不造作的样子。
这样的女孩看着真实,坦诚,不象那些个大家闺秀,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端庄贤淑的表象下,藏着复杂的心思,夜安离不喜欢猜,也很难猜得出女人的心思。
“小云,阿奕他与安宁要订婚了。”夜安离犹豫半晌,才是说了出来。
绯云一听呛住了,一嘴点心渣子就往前喷,接着就咳了起来。
夜安离顾不得她喷了自己一头一脸的点心渣子,忙端了水道:“你慢点,快,喝点水,喝点水。”
绯云却一直咳着,咳得脸都胀红了,夜安离感觉她快把心肺都咳出来了,不由暗骂,阿奕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个劲地咳,眼泪都出来了还在咳,却不肯接他手里的茶,夜安离捏住她的下巴就灌,绯云被他灌了半杯茶进去,才止了咳。
“你干嘛。”绯云讨厌地挥开夜安离的手。
“想哭就哭出来,想咳死自己啊。”离安离恼火地吼道。
“夜安离,你真的很爱多管闲事。”绯云笑着抬起眉眼,明明眼中还有泪水盈盈欲滴,她却强颜欢笑,这笑真的比哭还难看。
夜安离感觉自己的心尖被她这笑削去了一截,怒道:“别笑了,丑死了,没了阿奕你就会死啊,天下好男人多了去了。”
没有冷奕勋当然不会死,只是,心好痛啊,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让我先痛着,痛着痛着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会再痛了呀。
绯云垂下眼帘,不让夜安离看穿自己的痛,抬起小脸时,又是明媚的笑。
“不是说侯夫人要请吃饭,快到了吧,我还真的饿。”绯云道。
“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天下不止只有阿奕一个男人。”夜安离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说道。
“你是要娶我吗?”绯云明知不可能,还是继续开玩笑,夜安离这样的身份,怎么会娶她一个野路子的女人为正室?
“对,我就是要娶你,我跟阿奕是兄弟,以前有他在,我不能夺了兄弟的女人,可现在他要成亲了,小云,你给我个要会好不好,让我来照顾你,阿离哥哥保证,不会比要奕做得差,只要你跟着我,决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还知道,你不想做妾,也不想我有妾,阿离哥哥向你保证,这辈子只有你好不好?”夜安离专注地看着绯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也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绯云愕然地看着夜安离,她一直知道,夜安离对自己有好感,但以为那只不过是欣赏和兴趣多于爱恋,没想到,他竟然说要娶她,要给她正室的身份,还说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不纳妾室不收通房,她一时有点回不过味来,从前也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夏靖年,对,是夏靖年,他也说要娶她,给她正妻的位置,呵呵,其实,她的行情也不错嘛,也并不就如她自己想的那样,没有人敢娶她嘛。
也不是每个人都在乎出身地位的嘛。
可是,要嫁给夜安离么?
难道她的爱情,她的终身,只是为了一个正室的名份?
那也太廉价了。
她不能将就对方的不忠,不能将就自己成为别人的之一,但更不能将就感情。
不爱就是不爱,不能因为一个正室名份,就放弃爱情,她要嫁,首先就是要爱那个男人。
如果只因为一个正室身份就嫁给一个男人,对夜安离也是一种不公平,对他的真诚是一个亵渎,这样做,对不起夜安离。
“你听我说,世子爷,你很好,但是,绯云现在还不想嫁。”夜安离的话,绯云不是不动容,但是,没有动心又怎么能够随便嫁?
“为什么?是还放不下阿奕吗?”夜安离直直地看着绯云,目光如炬。
“对,我还是放不下他,所以,这对你很不分平。”绯云坦然道。
“可阿奕已经要订亲了,莫非你真要给他做妾么?”夜安离眼中滑过一丝痛楚,任谁听到心爱的女人亲口承认爱着另一个男人,心里都会难受。
“当然不会,他有他的生活,我也会有我的将来,只是,他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我,我的将来里也没有计划他,我只是还需要时间,你没听说过,时间是医治一切的良药么?”绯云笑了笑,端起茶,一饮而尽。
“那好,我等,我要让你看到,我会比阿奕更疼你,更宠你,直到你愿意嫁给我为止。”夜安离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心底涌出淡淡的甜意和感动,这才是他喜欢的小云,坦诚而率真,如果换了别的女子,若也是如绯云一样的身份,他靖北侯世子,相貌堂堂,身家清白清贵,以世子夫人之位求娶,能拒绝的又有几个?
“好象到了呢,不是说要见夫人么?”绯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笑着指着车外道。
“家母也很喜欢你。”夜安离的笑容明朗阳光,其实他也很帅气,比起冷奕勋的仙气飘远来,更觉亲近。
靖北侯府是第二次来了,上一次,在这个府里,她差一点就被左嫣然打死了。
也是在那一天,遇到了安宁郡主,时隔不过几个月,那时护着她的人,现在要娶别人了,真是世易时移,景物依旧,人却变了。
靖北侯夫人正吩咐下人们准备好饭菜,看看沙漏,感觉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便吩咐跟前的丫环去前院迎,“看世子爷回来了没?一会见到绯云姑娘,可记得要客气周到一些,别主人家感觉不舒服。”
丫环脆声声应了,笑着往前院去,才出门便看见夜安离正与绯云肩并肩地走来,转身禀道:“夫人,来了,爷带着绯云姑娘一同进来了,到了二门。”
靖北侯夫人便笑着坐下,吩咐下人去沏茶。
绯云一进来,见靖北侯夫端坐在饭厅,菜早就摆满了一桌,不由急走两步上前行礼:“绯云来晚了,让夫人久等,真是罪过。”
靖北侯夫人笑着一抬手:“起来吧,知道你很忙,不怪的,饭菜也才上桌,入坐吧。”
绯云忙又福了一福,这才坐在夫人的对面下首。
饭桌上,靖北侯夫人亲切地看着绯云,不停让下人给绯云布菜,夜安离几番想说些什么,都被侯夫人用眼神制止:“食不言,寝不语,阿离,不可没了规矩。”
侯夫人既然如此说,绯云也不敢轻易说话,好在靖北侯府厨子手艺不错,绯云本就是美食在前,会忘记一切的人,埋头就吃,连头也不曾多抬,只是当下人将菜布到她碗里时,才会抬起头,轻声对身后之人说声谢谢。
侯夫人优雅地用着餐,一双美目却一直放在绯云身上,听到她不时地对自家丫环道谢,脸上的笑容就更深切了一些。
用过饭,侯夫人命人沏了上好的茶来,绯云喝了一口,大赞道:“好茶,上好的六安瓜片,绯云今天有口服了。”
侯夫人诧异地扬眉:“你这孩子倒是识货,府里通共就几斤,还是侯爷去淮南时得的,安离这孩子就怕我亏待了小云你,非让我拿出来招待呢。”
绯云听了不好意思地看了夜安离一眼,夜安离嘿嘿笑着,目光温柔。
“多谢夫人。”绯云只好起身要行礼。
“快坐下,快坐下,小云姑娘太多礼就外道了,阿离可没少在家里提起你,这一次左家叛乱,若非小云姑娘,朝庭怕是会大乱,便是侯爷也对你赞不绝口的。”侯夫人道。
绯云谦虚了几句,侯夫人对夜安离道:“你不是还有公事么?有事就出去办吧,我和小云姑娘说几句贴心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