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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珩目瞪口呆,良久,心说贾琏如今已经够富贵了,自家要修园子,不费自家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修了,这样的“富贵”,谁家比得上?心觉贾琏又是在“游戏人生”,于是迟疑地说道:“你非要这样做不可吗?”
“非做不可。”贾琏话音一顿,“你放心,不会连累到你父兄。”
许青珩怔了一怔,就笑道:“左右没有‘后患’,况且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自己过得恣意就好。”
贾琏纳罕地看她,“你们家从祖上三代起,走得就是中庸的路子,难为你这样看得开。”
“我如今姓贾了,就是哪一日上公堂,人家一拍惊堂木,问堂上犯妇报上名来,我说得也是贾许氏。”
贾琏笑道:“我这边还不怎样,你都将抄家后的事想到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许青珩轻笑着,忽然手里握着信,一探身子就紧紧地搂住贾琏脖子。
“又发什么疯?”贾琏问。
“你终于肯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了。”许青珩闭着眼睛欢喜地说。
“……行啦,抱够了就去放大老爷吧。”贾琏将手在许青珩后背上一拍,蹙着眉头将自己挣脱开,望着许青珩笑盈盈地出去了,拿着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摸,就另外写了书信,将他与常升的话如实写在信里,又将常升的信,也附在信封里,叫赵天梁给徐世宁送去。
且说贾赦在小院子里憋了一肚子气,又因听说贾琏受了内伤,就越发看重贾琮,不料见王夫人竟然敢令人来偷贾琮,于是怒火中烧下,人也比先前精神了许多,一旦被许青珩放出府,就带着碧莲坐了马车气势汹汹地向贾政家杀去。
进了仪门后,贾赦望见贾政从书房出来,便冲他面上一唾,冷声问:“你媳妇呢?”
贾政慌忙地问:“大老爷忽然过来,所为何事?”看贾赦气势汹汹,也不禁胆怯。又觉地上湿滑,倘若贾赦滑了一跤,就要怪罪到他头上,于是连忙去搀扶贾赦。
贾赦躲开贾政的手,将忠顺王府的信摔到他面上,举着拐棍就说:“快叫那毒妇出来!”
“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贾政看了信后问。
碧莲冷笑着说:“还能有什么误会?”因将眼睛向前面三重仪门瞥去,暗道她虽得不了贾琏的心,却要得了贾琏的家当,待看贾琮继承荣国府后,贾琏还如何对她视而不见。
“这是忠顺王府送来的!”贾赦冷笑着,又嚷嚷着问:“官府还没来人?怎么没人将那毒妇带走?”说着话,就直冲内院去。
贾政也不敢拦着,忙吩咐下人说:“快将太太叫来。”见贾环在,就令贾环去。
贾环嘟嚷着说:“太太先前还说是我跟老爷告状,才叫老爷打了宝玉,太太恨着我,才叫马道婆给我下了符呢,我不去。”
贾政一怔,“下什么符?你拿来给我瞧瞧。”
“……那东西我还敢留着?”贾环见贾政要看符纸,就心虚了。
贾赦冷笑着说:“左右这事她干得出。”
说话间,已经进了三重仪门,贾赦就站在仪门下嚷嚷着叫人将王夫人拿去法办。
王夫人得知了消息,不敢露面,又怕不露面引人猜测,于是急着跟元春商议,谁知一时心急,在元春门前花园小径上跌了一跤,一时眼冒金星浑身泥水,半天起不来身,待被彩云搀扶起来,又见元春挺着肚子出来,就忙将贾赦来闹的事说了。
元春听了,就说:“这事我早有预料,周瑞又不是什么好汉,进了衙门就将主子抖落出来的事,他一准能干出来。”
“那怎么办?”王夫人心急地问,亏得她还以为昨晚上暴风骤雨,此事定然能成呢。
元春说道:“已经打发人去南安王府了,南安王府断然不会不理会这事——若是母亲上了衙门,将那孩子身世说了出来,南安王府嫌疑最大呢。”
“如今大老爷来闹,该怎么办?”王夫人又问。
元春说道:“母亲先在房里躲一躲,哪有大伯子来弟媳妇房里打人的?”话音才落,就见贾赦被贾政、碧莲两个搀扶着过来了。
隔着几步,贾赦就挥起拐杖,骂着:“打望着琏儿难有子嗣,就想将琮儿偷走?”骂声落下,拐杖就也落下了。
王夫人本以为贾赦只是虚张声势,不想他当真打了她,忙哎呦一声闪开。
“大老爷,打不得!”元春嚷嚷着,挺起肚子挡在王夫人跟前。
本当贾赦不敢打她这有孕之人,谁知贾赦老眼昏花,手脚都不利落,哪里防着她忽然挡在前头,于是拐杖就又重重地落在元春身上。
“哎呦”一声,元春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王夫人忙要看元春怎样,又被贾赦劈头盖脸地打了五六棍子。
“你们娘两在做什么戏?有胆量请江洋大盗,没胆量吃我这两棍子?”贾赦骂道。
碧莲附和着说:“大老爷,大姑娘装的呢。”一时狐假虎威,就举着拐杖又往王夫人身上打。
贾政站在一边干看着也不敢阻拦。
王夫人急着喊陈也俊,一连喊了几声,才见陈也俊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
贾赦见元春并未见红,就握着拐杖说:“等着瞧吧,这就打发官府来将你这黑心的婆子带走。”说着,大喘着气,只等着歇够了再打。
不想他那拐杖还没举起来,就听彩云来说:“老太太说,南安太妃、北静太妃来了,请二太太收拾收拾,过去陪着说话。”又对贾赦说,“老太太还说,孟氏跟她那孩子,也一并带过去。”
“叫孟姨娘过去做什么?”贾赦依旧不信孟氏的孩子不是贾琏的。
彩云说道:“这奴婢也不知道,单知道南安太妃、北静太妃指名叫二太太过去呢。”
王夫人方才被打得满脸鼻涕眼泪,听彩云这样说,赶紧地整了整头发,顾不得看元春怎样,赶紧随着彩云回房去换衣裳、洗脸梳头,整治完毕后,听说元春小产了,也顾不得去安抚元春,只叫了湘云陪伴忙着,赶紧坐了车向荣禧堂去。
等进了荣庆堂中,却见那雨又下大了,站在上房门外,竟听不见里头一点动静。
“二太太来了。”琥珀在门外打了帘子。
王夫人好似不曾被贾赦打过,笑吟吟地就跨过门槛。
只是额头上有两处没被脂粉盖住的淤青,还是叫贾母、许青珩,并两位坐在上位的太妃瞧见了。
南安太妃坐在左上椅子上,北静王妃在右上椅子陪坐着。
王夫人看北静王妃形容尴尬,猜着这是因北静王偷偷替人藏下野种的缘故,于是忙领着湘云上前请安。
南安太妃令她们婆媳起身后,就去看湘云,见她小小年纪,就做了妇人装扮,就叹息道:“不该这样早嫁人,若是她父亲母亲在世,该怎样伤心?”
湘云听了,不禁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因想虽早与宝玉定亲,但这样仓促冲喜,难免叫人看轻。况且宝玉为避羞装病不肯出门,又叫她的日子更难过两分。
王夫人忙笑道:“虽叫她早些过了门,但她如今也跟姑娘一样养在我房里呢。”
还不是因为东边院子不够的缘故。湘云在心里腹诽道。
“坐下吧。”南安太妃挥了挥手,令王夫人婆媳在贾母下面坐着,就问:“那孟氏,并她生下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