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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欺骗人,尤其是善意的谎言,谁没有做过,就说她自己,当年去扬州,不也是与外祖母和大伯母们说的是去报恩寺为母亲做法事诵经?还有便捷的幕后东家是她,外祖母与舅母们不也至今不知道,也就两位舅舅知道吗?就更不必说她活了两世之事,至今都无一人知道了……相较之下,宇文承川对她的欺骗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他从未伤害过她,反而一直都在保护她,一直都在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待她好,不是吗?
那她在愤怒什么纠结什么,宇文承川对她的欺骗既然在她能理解能接受的范围呢,她又还有什么可愤怒可纠结的?
说到底,恰如他所说的那样,她是接受不了他大邺太子的新身份,因为接受了,就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与艰险,她好不容易才有重来一世的机会,是再不想像前世那样步步为营殚精竭虑了。
若重来一世一样得过那样的生活,甚至因为宇文承川的身份远非董无忌那个废物所能比拟,她要费的心力也要多得多,才有望能将日子过得按自己的心思来,那她还重活个什么劲儿,她还不如一早死了干净呢!
就更不必说,她哪怕步步为营殚精竭虑,帮助宇文承川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也还要面临被他辜负,失去所有的风险了,以宇文承川的心智,她哪里能像前世报复董无忌等人那样,成功报复得了他?而就算报复成功了,她付出的感情与受到的伤害又该怎么算?
他是慕衍时,她还愿意冒险相信他一次,大不了将来在太子眼看着已成不了事之前,她劝他及时抽身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少说也有五成的把握劝得了他;
可他既是慕衍,也是宇文承川,本身就是那个麻烦与风波的中心,她要怎么劝他抽身,他又哪里抽得了身?她是真的厌烦透顶前世那些连睡觉,都必须睁着一只眼睛算计的日子了!
念头闪过,另一个声音却在顾蕴心里响起:“可他许你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生同衾,死同穴,难道这样也不值得你相信他一次吗?这世上是有很多不同的风景,可叫宇文承川的男人却只有那一个,你两世为人,也只有他才敢许你这样的诺言,只要他一直恪守承诺,你就算为他殚精竭虑又如何,就像你为你在乎的亲人们劳心劳力时一样,身体再辛苦,心里也是甜的。”
那个声音又说:“你这次若真与他一刀两断了,以他的身份和年纪,自然是很快要迎娶太子妃的,除了太子妃,他定然还少不了纳一屋子的姬妾,你难道真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妻妾成群,自己却只能抱憾终生?这样的恣意与自由,又有什么意义?若是早年他落魄时,你踹了他也就罢了,如今他眼看已经强大起来,手下要人有人要前有钱,离胜利又近一步了,你再踹了他,就真是便宜别的女人了,你傻呀你!”
顾蕴猛地坐了起来,对,眼看他如今要人有人要前有钱,太子终于当得名副其实了,她凭什么便宜别的女人去,她的人,自然从身到心都只能是她的,谁也休想沾染半分!
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他胆敢辜负她,她前世一无所有尚且能让渣男贱女死无葬身之地了,何况这辈子她也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啊,大不了与宇文承川同归于尽便是,反正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
顾蕴瞬间豁然开朗,一通百通了,只要她为之付出的人知道她的付出,其实付出也不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不是吗?
只是想起某人一骗自己就是这么多年,不是几天几个月,而是整整这么多年,她又决定,不能轻易让他知道她已想通了,总得让他跑个五六七八次的,才能给他好脸色看才是……咝,不过五六七八次的会不会太多了,他才刚回宫,要应付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哪来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老往自己这里跑,要不,就五次,不,索性四次,算了,还是三次罢,决定了,就三次了,不能再少了,否则,哪能让他记住这次的教训!
顾蕴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次日起来,满盛京的人便已都知道太子殿下昨日健康回宫,并向皇上敬献了一对儿苍鸟做寿礼之事。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太子殿下的风采,对枯竹大师也更加敬若神灵了。
显阳侯府的上上下下也不例外,人人见面第一句话都改为了:“您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昨儿……”
饮绿轩上下则因顾蕴昨日是进宫赴了宴的,都缠着顾蕴问个不停:“小姐,您看见太子殿下了吗?”、“太子殿下好不好看,有没有大爷好看?”、“太子殿下真康复得与常人无异了吗?枯竹大师可真厉害!”、“那对儿苍鸟据说是白色的,小姐您看到了吗?我听说还是鹰里的极品海东青呢,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儿,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海东青呢!”
顾蕴随口敷衍着:“看是看见了,不过因为隔太远,没看太清楚,也就那样罢……那对儿海东青倒是的确很威风,不是黑色的,是白色的,白色的可比黑色的更难得,所以皇上特别高兴……”
心里则暗暗腹诽,你们都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真要说与别人有什么区别,比别人都不要脸算不算?
这样到了晚间,顾蕴本以为宇文承川昨晚上铩羽而归,今晚上定会再接再厉再来的,不想一直等到二更天,没有等来宇文承川,反而等来了季东亭。
“这是什么?”看着季东亭手中尺余见方的匣子,顾蕴猜到里面定是宇文承川为自己准备的礼物,可她的表情却一点也不热络,哼,以为让人送礼物来,她就会原谅他了?不知道礼物要亲自送来才显诚意吗,三次怎么够,改四次了!
季东亭忙赔笑道:“回四小姐,这是我们爷给您准备的礼物,让我务必瞧着您亲自打开,您要不先打开瞧瞧到底是什么?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你相信,你凭什么相信?顾蕴撇了撇嘴,到底还是示意季东亭将匣子放到桌上,意兴阑珊的将盖子给打开了。
本以为会看见什么价值连城的首饰或是珍玩之类的,不想看到的却是满满一匣子银票,随便捡起一张一看,嚯,十万两!再捡起几张一看,都是十万两!
饶顾蕴早已练就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了,这会儿也禁不住神色大变:“你们爷这是什么意思,送这么多银票来干嘛,显摆他有的是银子?”
原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富有了,如今才知道,她算哪门子的富有,真正的有钱人随便几张十来张银票,就是她全部的身家了好吗?早知道她也打发人到处去找银矿了!
季东亭忙说不是,“我们爷目前的身家八成都在这里了,还有两成投到了各行当的生意里,之所以让我将这些银票送来,就是想告诉四小姐,他把全部身家都交到您手上了,以后家里都由您一个人说了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求您别生他的气了,他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这回顾蕴再想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都控制不住了,索性拿帕子遮了嘴,假意咳嗽了几声,方淡淡道:“我又不是你家爷的谁,怎么能替他保管这么大笔的财富,你还是带回去,让他自己保管罢。”
算他识相,知道把全部身家都交给她,以后他若再敢骗她,或是敢做对不起她的事,辜负她,她就立马带了他全部的银子跑路,让他人财两空,——对,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季东亭哪知道女人都喜欢矫情的把话反着说,你得反着听才是她的心里话?
闻言只当顾蕴仍不肯原谅宇文承川,不由急了:“四小姐,您就原谅我们爷罢,他真不是故意欺骗您的,难道他都把全部身家交到您手上了,您还不相信他待您的心吗,求您就收下这银票罢,不然回去我们爷非生吞了我不可!”
顾蕴却还是那句话:“我又不是你家爷的谁,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还是带回去罢。”想着事不过三,等季东亭再劝她一次,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罢,然后等宇文承川下下次亲自来时,就松口原谅他。
不想刘妈妈昨儿才吃了季东亭的亏,这会儿真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顾蕴都拒绝过一次了,季东亭还没脸没皮的继续哀求,真是有够讨厌的。
因上前几步便把匣子盖“砰”的一声合上了,不由分说递到了季东亭面前:“我们小姐都说让你带回去了,你还杵着不走是想干嘛呢,非要我拿大笤帚来赶你,你才肯走是不是?”
怎么都跟自己这么多年了,刘妈妈的眼力价儿还是停留在初级阶段……顾蕴忍不住扶额,又不好驳回她的话,总是自己的人,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何况真驳了她的话,更没面子的反而是自己,只得与季东亭道:“没听见刘妈妈的话吗,你还是快走罢,不然刘妈妈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季东亭自然不肯走,可又不敢不走,惟恐惹恼了顾蕴,让她越发生自家爷的气,只得道:“我走就是,只要四小姐不生气,不过这匣子我却是不敢带回去的,四小姐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我且先告辞了。”
说完复又放下匣子,不由分说退至门边,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惟恐迟了,顾蕴就真把匣子给他扔出去了。
浑不知这次自己是真想多了,顾蕴不但没把匣子给他扔出去,待稍后打发了刘妈妈后,便喜滋滋的数起银票来……
等回去后,还苦着脸与宇文承川说:“不中用啊,四小姐一直都在说她又不是爷的谁,让我把匣子带回来让爷自己保管,看来这次是真气得狠了,要不,爷玩儿一出苦肉计,过两日我就去与四小姐说,爷被人暗算受了重伤,或是中了毒,生死命悬一线,求四小姐务必来瞧瞧您?等她来了后,您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生米煮成熟饭呢,也一定要求得她原谅您,不是都说女人是最心软的,而且两口子之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吗?”
宇文承川很是没好气:“她如今之所以这般生我的气,就是因为我欺骗了她,我再玩儿苦肉计,是嫌她还不够生气是不是?还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你家爷我是这么没品的人吗,要不是你最后一句话还算中听,看我怎么收拾你!”
季东亭没办法,只得又出主意:“要不,找夫人帮您说项说项去?夫人那般温柔,一定能以柔克刚,说得四小姐原谅您的,这事儿必须得尽快解决啊,不然回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那边不定又要塞多少人过来您屋里了,像今早上那样只是塞宫人还好说,万一被她们塞个什么良娣良媛才人,甚至是太子妃过来,您就真是一辈子也别想四小姐原谅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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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姐儿这么快便决定原谅太子了,以后谁再说我是太子的后妈,我真跟谁急了啊,这样的亲妈上哪儿找去,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