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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微语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等愚蠢的决定,但,她很清楚,她可以与他正面为敌,却不能欠下他的任何人情债。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欠下别人的,时空轮转,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司微语一把甩开他的手,与他面对面,她的脸在夜色下有些朦胧不清,但神色格外坚定,“我不会进去的,如果我想得到什么,我会凭我的本事,而不是以这种方式。”
尤瑞轻呵一声,他扭头去看旁边的丘陵,在暮色下,隐隐绰绰,“我们暂时不能回去了,太晚了,今天不得不在这里留宿一晚,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见司微语有些不信,他补充了一句道:“下山的路很不好走。”
上山时,走得很艰难,这会儿天色昏暗,一路无光,连月亮都看不见了,想要下山,的确是越发艰难。若是换了别的时候,司微语自然是要坚持的,她什么路没有走过,曾经在bt出任务的时候,多少艰难的时刻都熬过来了,但今非昔比,她不敢再拿自己腹中的生命冒险。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点的功夫,或许是因为走的遍数多了,尤瑞走得很轻松,司微语被他牵着,也是一路无阻。路到了尽头,是一面被藤蔓掩盖的石壁,尤瑞正要出手,司微语却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去。
尤瑞笑了一下,他在司微语身后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想要打开这里的门,必须是要验指纹的,你想要剁下我的指头,也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他这话,轻易地便激怒了司微语,她依旧是固执地不肯转身。尤瑞也是无奈,他先是上前印下指纹,只听到巨石缓缓移动的沉闷声,从洞里透出来的亮光从一线渐渐变得范围宽广。
“走吧!”尤瑞回转身,催促司微语道。
却见司微语全身僵硬,他心头一沉,低头一看,晕黄的灯光下,一条红黑纹相间的蛇,仰着头,从她的腿上慢慢上行,眨眼间便到了她的肩上。司微语屏住呼吸,而此时,尤瑞只觉得那蛇所爬行的地方是自己的身上,他缓缓地摸出枪,此时此刻,一向用枪不需瞄准的他,从三岁就开始把玩枪支的他,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蛇蜿蜒向上,尾巴耷拉在司微语的肩上,而腹部正挂在她的头上,三分之一的身体昂扬向上,不知在张望什么。
司微语缓缓地闭上眼,微微呼吸的瞬间,只觉得那蛇在头顶摆动了一下。她并不知尤瑞此时会做何选择,她只听得到尤瑞的呼吸非常急促,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的任何选择,都会失去理智的判断。但,她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都说一孕傻三年,的确如此,她实在是,失去了最好的反应时机。人,一旦开始珍惜生命,心里有了在乎的,便会在很多时候,都无从选择,坐看时机流失。而她,便是如此。腹中的生命,是她再也不愿失去的。这种蛇,她认识,名叫莽山铁头,0。01毫升的毒液,可以毒死一头成年大象,更何况,是如今在腹中刚刚成形的胎儿。
尤瑞的手缓缓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这条莽山铁头,那莽山铁头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危险,头偏了过来看向尤瑞,却在此时,尤瑞的左手飞一般地探了过去,那蛇朝着尤瑞的手扑了过来,与此同时,他右手的枪响了,子弹穿过莽山铁头的头部朝着与司微语斜夹角四十五度的方向飞了出去,击中在一棵千年古树上。
“尤瑞!”司微语转过身来,他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只听到“哐当”一声,是枪支落在地上的声音。司微语心头一跳,这种就算是睡觉也不会离开枪支的人,能够脱手将枪支扔在地上,只有一种可能。她上前一步,抢在尤瑞到底之前扶住了他,她一把扣住他左肩的大动脉,道:“我们进去!”
她说的是“我们”,在尤瑞晕过去之前,这个认知竟然让他干涸了三十年的心,涌上了一种陌生的喜悦。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我们”,也从没有人敢把他与任何人关联在一起,可一个人心里,最无法忍耐的,其实就是寂寞和孤独。
长长的甬道就在前面,两侧是圆形的如夜明珠般的球星灯座,蜿蜒向前方,凭着对方位的辨认,司微语能够感觉到这条路不是通往夏威夷群岛的方向,而是通往海底。司微语此刻却没有太多心情来考虑这些,尤瑞已经晕了过去,脸色苍白,就在他探手而出,引诱那条蛇的时候,不负所望,那蛇就咬在尤瑞的手背上。他的手已经红肿了起来,细小可辨的伤口渗出黑色的血。司微语将他挪到甬道里之后,就不敢让他再往前走了,运动会促进血液循环,血液循环的加剧只会让尤瑞死的更快。
司微语只觉得一颗心难受得到了极点,痛得让她不愿活下去。她探手轻轻地抚摸在腹部,只有三个多月,却已经略微凸起了。她在想,徐默尘知道她又怀上了他们的孩子,而她也知道了,这一次,他们都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心底里都是怀着期冀,盼着孩子健康,快乐,甚至,孩子的太爷爷、爷爷和奶奶,还有姑姑,他们也都知道了孩子的到来。
如果……她低下头,看着不起眼的腹部,如果要怨,就怨妈妈吧,每一次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宝宝。
她的泪滑落下来,尤瑞沉入迷糊之中,只觉得听到了水滴的声音,剔透得如一颗珍珠般璀璨,他睁开眼,便看到司微语跪坐在他的面前,泪水滑落,滴滴都落在他的伤口上,她自己,却并不自知。
真好,她居然为自己在哭泣!
尤瑞这般想的时候,却看到她毅然地抱起他的左臂,抬起来就往她嘴里送,尤瑞当真是大吃一惊,他的左臂被司微语扣住了动脉,不能动,他想缩缩不回来,但他的右手却可以使力。他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气,一把推离司微语的头,又生怕她再接再厉,索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司微语愣了一下,她抬起头,见尤瑞的脸通红,不是害羞,而是毒气上涌,他的双目却很清明,望着司微语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他不要她这般救他。
“可你会死!”司微语哭着道。
尤瑞再次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死?他不想死,上天也耐他无何,他的右手缓缓挪着,挪到司微语右后侧的方向,抬手按去,无奈,他的力量似乎在刚才的发作中用尽了。司微语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那里是一处不显眼的紧急按钮,她抬起尤瑞的手,用力地按了下去。
整个通道的灯立时便变了摸样,光亮如白昼,每十米的地方,红色的应急灯再闪烁,沉寂如彼岸的地道里传来声响,是人纷杂的脚步声在迅速逼近。
“别怕,我不会死!”尤瑞靠在司微语的身上,他已经无力说什么了,但唇语却非常清楚。
司微语缓缓闭上眼,泪水潸然而下。还有什么,比这更为悲戚的?他们是敌对的双方,是相互算计,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可如今,她却欠下了别人的性命。尤瑞的射击绝不亚于她,百步穿杨对他来说不过是把戏而已,近在咫尺的距离,光线那般好,偌大一个蛇头,可他却生怕出了差错,以身诱之;又生怕那少量含毒的蛇血溅在了她的身上。这等维护,让她该如何处之?
“家主!”赶过来的人,是十鹰中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的黑鹰,看到尤瑞窝在司微语的怀里,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赶快救他呀!”司微语怒道,“他被蛇咬了!”
黑鹰被吼了一嗓子,忙扭身朝后招了一下手,几个穿白大褂的便冲了过来,并未即可就挪动尤瑞,而是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扎了一针,竟是灵丹妙药一般,尤瑞红得如胭脂般的脸即可便退出了颜色。
司微语抬手抚在他的心脏处,方才急频跳动的心脏,此刻渐渐缓了,司微语知,这不是要死的征兆,而是趋于平缓了。她终于放下心来,她真的不想欠下人命。更何况是尤瑞的,如若尤瑞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为她,凭她一己之力,绝对是死在这里的份。
黑鹰不知为何,狠狠地瞪了尤瑞一眼,他并没有搭手过来扶尤瑞,也没有吩咐人上前来帮司微语一把,而是抬步走到了外面。司微语没有错过他懊恼的神情,只见他蹲了下去,两根手指在那条被击毙的蛇身上捏了捏,不是带着探究,司微语竟是从他拿简单的举动中,感觉到了一丝悲伤。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将司微语的思绪扯了回来,也让黑鹰的身体一滞,他回转身来,将尤瑞依旧躺在潮湿的地面,忙抬手让人将他抬到担架上,司微语这才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跟在后面。
“很可惜了,是不是?”司微语并肩与黑鹰走在后面,淡声问道。
黑鹰侧头看了她一眼,泫然欲滴的神情早已不复存在,是那种少有的沉静与淡漠,这才是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吧?黑鹰是十鹰之一,一直负责智能武器研究,是那种科研狂一样的人,银狮的其他事务,他从来都不过问,也无兴趣,是以,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包括尤瑞花了大力气将司微语掳来,包括尤瑞最近对司微语的朝夕相伴。
“哼,是他开的枪?”黑鹰怒道。
司微语没有说话,她的目光盯着前面推车上的尤瑞,只听到他又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她收回目光,扭头去看黑鹰,果然见黑鹰的脸上掠过一丝嫌弃。不知为何,司微语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这一处地下空间不知道有多大,但从指示牌上可以看到是一共分了东西南北四块区域的,司微语的脚步在分岔路口顿了顿,不过是分秒钟的时间,黑鹰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司微语是除了银狮的人之外,第一个来到此处的外人。
司微语跟着尤瑞的车去了东区,那几个白大褂直接把尤瑞推进了一间医疗室,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墙,面积很大,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场景,医疗设施一应俱全,诸多都是社会上没有投入使用的尖端设备。
“我送你去休息吧,他无碍!”黑鹰道。
“嗯。”
司微语答应一声,便跟着尤瑞继续往前走,到了尽头,往左拐的第一间房门前,尤瑞推开了门,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他醒了我再来叫你。”
“好!”司微语道,她抬目看向这个形貌突出的北欧男子,蓄着长发,或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肤色很白,他的眼睛是那种湛蓝的颜色,脖子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疤痕,或许是因为他长相偏清秀的原因,那疤也并不显狰狞。很显然,他与红鹰他们是不一样的,虽然位列十鹰之一,只怕,他仰仗的不是自己的身手,而是对科研的狂热吧。
黑鹰说完,扭头就要走,司微语想了想,还是道:“真的有弱时光区域吗?”
黑鹰的脚步瞬间顿了下来,身体僵硬了约有三秒,才缓缓转过身来,他看着司微语道:“他告诉你的?”
司微语点了点头,黑鹰却是明显怒了,他左右看了看周围,好在空无一人,才沉着脸对司微语道:“知道这个事的人,都死了,你也想死吗?”
司微语愣了一下,却是气笑了,“等你死了,我再死吧!”她说完,一把拉过门,砰地关上了。但,不管怎么说,那件事,是真的了。
司微语此刻并无对什么弱时光区域的好奇心,与其说她是用黑鹰在试探弱时光区域,不如说用弱时光区域在试探黑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探索与发现,是极为重视的,从方才黑鹰的狠绝,还有黑鹰对那条蛇的态度,她毫不怀疑,黑鹰是会背着尤瑞对她做什么的。那么,这个地方,是绝对不能久留的。她也更不想等什么一个月后的婚礼。
只是,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何其艰难?
这一处的房间,极为玄妙,头顶和脚下都是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司微语开了灯,或许是灯光的引诱,那些鱼儿聚集得更为密集,纷纷凑了上来,有的甚至用嘴在拱着玻璃。司微语蹲下身扣了扣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绝不是普通的玻璃。这一处离海面深度约有上百米,海水的压力极为庞大,绝不是普通的材料能够承受的重量。
她正用手在轻轻地叩着,一个巨大的黑影袭来,司微语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跃,她整个人跳到了房间中间的床上,便看到几乎是瞬间同时,那些之前围过来的小小鱼儿都不见了,深黑的海底,只见波涛汹涌,转瞬之间,只留下了一个漩涡。
是一条鲸鲨吞了所有的小鱼之后,扬长而去。这里是近海区域,怎么会有鲸鲨这种大型海洋生物?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这里有它吸引它的食物。
倒是把微语吓了个透彻,她全身瘫软在床上,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或许是这里基本没有来过外人,竟然没有安检手续,她的枪支依旧带在身上,只是子弹所剩不多了。当日在圣胡安小镇被困,她已经算准了会落到银狮的手里,根本没有想到要殊死搏斗,所以,带的子弹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