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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心漓一听文帝这话,一下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今日,苏妙雪在颜司明府邸门口大闹一事,现在的话,想必整个京陵城的人都知道了,皇上会知道,一点也不稀奇。苏心漓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皇室的体面,但是这样一个可以恶整颜司明的好机会摆在她跟前,再加上颜宸玺和兰翊舒的事情,她忍不了,也不想忍,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颜司明应该承受的,他就是要让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眼看着自己距离他想要的位置,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后每日都在愤怒和惶恐中度过。
苏心漓微微抬了头,偷瞄了文帝一眼,她能感觉到,文帝真的动怒了,她的额头也有血流了出来,但是这时候,苏心漓却不敢抬手去擦,任由那血从额头一直往下流,一直到了鼻子,然后滴落在地上,在安静的御书房,发出滴答的声音。
苏心漓咬着唇,她在猜想这件事情的始末,文帝到底知道多少,他斥责自己是因为她在颜司明的府邸门前偏帮苏妙雪还是他已经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苏心漓在揣度这个,如果是前者的话,文帝不至于如此愤怒,若要说是后者,苏心漓自认为自己这次做的事情还是很小心的,文帝应该不可能知道才对,苏心漓衡量了一番,还是决定装无辜,“皇上,这件事情,微臣——”
她的话还没说完,文帝就已经打断了她,“你是想说这件事情你并不知情吗?”
文帝的口气虽然还带着愤怒,不过比起方才来说,已经好了一些,毕竟苏心漓额头都已经流血了。在文帝看来,苏心漓和那些皮糙肉厚的男子还是不一样的,再加上那张脸又生的美,身材娇小的她总会让人生出心疼怜惜,尤其是男人。对于这样一个十三岁却屡屡立功的女子丞相,文帝自然不可能像对待其余大臣那样苛责。
苏心漓听着文帝这口气,有一种并不是很好的预感,因为她觉得,关于这件事情,文帝知道的,比她想象的多,苏心漓心里拿不定主意,便没了替自己狡辩的心思和打算,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心中却想着如何应对最好。
“早上你的三哥说身子不适没来上早朝,结果却和你一起出现在老五府邸附近的茶楼,还有你的四哥一起,这所有的一切,就算不是你策划的,你应该也是事先知情的吧,你三哥分明就是欺君罔上。”
苏心漓听了文帝的话,心中多少是松了口气的,虽然文帝并不觉得她是无辜的,但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不怎么清楚的,他只是觉得她参与了这件事情,而不是这件事情就是她策划的,这样一来,她的罪名要轻很多,可一听到最后一句话,苏心漓的脸立马就白了,“皇上,微臣的三哥一早起来,身子确实是不适的,北区的工程还在继续,而且因为有大量的难民住进去,工程量更大了,三哥他白日里要在北区监工,晚上回来还要和四哥一起轮流守护微臣的安全,就算铁打的身子也会吃不消的,他出门的时候,微臣见他面色铁青,就想让人去给他请假的,不过三哥坚持,但是途中实在不适,才折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刚好微臣和微臣的四哥出门,微臣说今日有热闹看,硬让他陪着我一起,皇上您也知道,微臣的几个兄长体恤微臣小小年纪便母亲和兄长过世,对微臣一直都十分宠爱,微臣开口提出的要求,他们都不会拒绝,所有的一切,都是微臣的错。”
苏心漓一听文帝要怪罪程子谦,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心漓,你是不是觉得这次你立了大功,朕就不敢动你了?”
苏心漓心中确实有些有恃无恐,毕竟她现在可是有功于整个琉璃,文帝是个明睿的皇帝,只要他还有一丝理智,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苏心漓心里头这样想,但是自然不会将这种不要命的想法说出来,她的面上流露出的是极为惶恐的神情,跪在地上,“微臣惶恐,微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是不敢为什么还要去做?”
文帝的目光逼视着苏心漓,他觉得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居然还敢在朕的面前狡辩。”
文帝说完,又气呼呼的补充了一句。苏心漓心中惶恐,却还是忍不住腹诽。文帝那么生气,她才一进来跪下请安,他就用奏折砸她了,除非是她脑袋秀逗了,她才会去承认让龙颜大怒的事情是她做的,不过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不承认了。虽然苏心漓觉得额头的伤口微微的有些疼,那血将视线都模糊了,不过苏心漓知道,文帝已经手下留情了,这要是其他人,估计拖出去砍了都可能。
“皇上英明,微臣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欺骗圣听,微臣方才是想告诉皇上,这件事情,微臣确实是一早就知情的,微臣也知道这件事情折损了皇室的颜面,微臣不该如此,但是对五皇子,微臣实在是不喜的很,忍无可忍了,才会想着帮妙雪姐姐一起教训他一番的,微臣也没料到,这件事情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微臣罪该万死。”
苏心漓清楚,这个时候,她越是狡辩,文帝只会更加生气,而且她还会因此被冠上欺君罔上的罪名,不如‘老实交代’。当然,苏心漓自然不会告诉文帝,这次的事情,她可不只是参与那么简单,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她设计的。
“老五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怎么会让你如此生气?”文帝心里是真觉得很奇怪,一直以来,颜司明做事事事都很谨慎,而且为人极为谦和,上次苏心漓也说自己不喜欢颜司明,对他没有丁点的好感,而且文帝感觉,苏心漓每次在提起颜司明的时候,那清冷的口气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厌恶,文帝实在想不出来,到底他是做了什么样过分的事情,让苏心漓如此憎恶他?
苏心漓看向文帝,她那张白净白皙的脸上,那血迹极为的刺眼,看的文帝不由拧起了眉头,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他看着苏心漓额头还在流血的伤口,看向一旁的李海福,“宣御医来。”
苏心漓松了口气,文帝让御医前来,十有*是处理她脸上的伤口,这样说来,他肯定就不会要自己的命了。李海福得了皇上的命令,忙出去找御医了。
“皇上,微臣并无大碍。”她说着,用手碰了碰自己额头的伤,“皇上找个宫女替微臣处理一些伤口就可以了,微臣回去再用写去疤的药,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样的小伤,找御医来,实在是大题小做。苏心漓对宫中的御医还是很了解的,十有*会将伤口夸大说的很严重,到时候若是能让文帝愧疚固然是最好的,但若是惹得他不快,估计她和那个御医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文帝沉沉的看了苏心漓一眼,转而看向一旁的李海福,“你去找个宫女进来,再将南夏进贡来的那瓶活肌膏取来。”
李海福闻言,应了一声,似是怕耽误苏心漓额头上的伤口,走到很快,文帝看着苏心漓的那张脸,越看眉头拧的越厉害,那眸中,竟还有些懊恼,苏心漓这时候哪里敢明目张胆的打量文帝,所以自然是没看到的,她哪里知道,文帝此刻,比她还担心她的额头留下疤痕。
“你起来吧。”
李海福的动作很快,苏心漓才刚起身,就有宫女端着处理伤口的东西出来了,苏心漓看文帝的意思是让宫女直接当着他的面处理伤口,虽然她心里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在文帝命人给她搬着的意思坐下,就由那宫女处理伤口。她的额头是被奏折尖锐的角给砸中,那个地方是很硬的,直接在苏心漓的额头划了一条,伤口的血有一不小部分已经凝成块了,就算那宫女的动作小心,事实上,还是有些疼的,但是从头到尾,苏心漓一直都是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丁点声音,不过旁人多少可以从她那苍白的脸色中看出些端倪的。
苏心漓的年龄和皇宫中的一些公主差不多大小,文帝看着她隐忍的模样,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疼的,也觉得怪怪的。后宫中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一个个都佯装柔弱想要得到他的宠爱,受了一丁点的小伤,搞的就和得了绝症似的,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后宫女子的身上,她们早就泪流不止,然后哭着控诉是谁谁谁害了她了,但是苏心漓,眼眶都红了,却始终没有眼泪流出来,倔强固执的要命,和她柔弱的母亲,倒是相差天壤之别。
那宫女正给苏心漓处理伤口的时候,李海福就拿着那活肌膏进来,那宫女给她用了些膏药,然后便将剩下的全部给她了。苏心漓将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
苏心漓的伤口只是处理了一些,然后上了药,并没有包扎。苏心漓的皮肤白,就算那伤口并不是很深,不过看起来还是很显眼,文帝看着,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你们都下去吧。”
文帝摆了摆手,将李海福还有替苏心漓处理伤口的那两个宫女全部遣退下去了。
“朕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为何会对老五有如此多的不满?”文帝再次问了一遍,见苏心漓还是抿着唇,似乎并不怎么想说,开口补充了一句,“你说,朕恕你无罪。”
苏心漓心里真的并不怎么想说的,毕竟在儿子父亲的面前说他儿子的坏话,应该没几个人会欢喜吧,但是她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看文帝这架势,肯定不会罢休,苏心漓想了想,开口道:“第一,微臣并不喜欢太过有野心的男人,尤其是那些喜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男人,微臣还十分讨厌自以为是,自我感觉良好,花言巧语诱骗女子的那种男人。”
苏心漓这话说的隐晦,不过文帝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心漓看向文帝,目光极为的坦然,“五皇子曾经私底下找过微臣好几回,并且还许诺了许多就他现在的身份完全给不了微臣的东西。”
苏心漓的话刚说完,文帝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眉头也蹙起。颜司明是个野心家没错,但是他同样极为擅长伪装,不然的话,看着他长大的皇后也不会一直蒙在鼓里,被他欺骗利用。文帝忙于前朝的事务,和诸多皇子相处的时间很少,在苏妙雪的事情发生之前,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兢兢业业勤政爱民的好皇子,而且有脾气孤僻怪异的太子殿下做对比,他在百官心目当中的形象十分的高大,像这种人,很多人都会觉得他会是个亲和的好皇帝。上辈子,外公他们之所以反对她嫁给颜司明,其实并非因为他的人品,而是不想她,也不想定国公府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中。不过既然皇上主动并且再三的问起,她实话实说,提点一二还是可以的嘛,而且皇上也说了,并不会怪罪她,这么好的机会,苏心漓可舍不得浪费。
“微臣已经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了,他还几次三番找微臣。一直以来,兰翊舒帮了微臣许多,微臣也和他走的很近,但是五皇子却老是说兰翊舒配不上微臣,并且还说出了要拆散我们之类的话,实在让微臣不胜其烦。”
说起这些,苏心漓就觉得生气,眉头微蹙着。当着文帝的话,苏心漓这样的说辞,已经很含蓄了。
“他真的这样做了?”
文帝实在很难想象颜司明会出纠缠不清的事,但是苏心漓的厌恶又不似假的,文帝想了想,兰翊舒和颜宸玺似乎对颜司明都不喜欢,从来不参与皇子间争斗的颜宸玺好几次说了颜司明的坏话,顿时,文帝对苏心漓的话信了七八分。
如果苏心漓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他的这个儿子,藏的确实很深。
苏心漓看向文帝,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想做的,可不止这些。
文帝看向苏心漓那张脸,蓦地想到什么,坐直着身子,“其实他说的也没有错,兰翊舒虽然和老六关系要好,朕与贤妃对他也宠爱,但他只是个平民,身份平庸,确实配不上你,朕的这些个皇子,要身份有身份,而且长相也不差,你为什么不选择他们呢?尤其,太子,老三对你都青睐有加,你不论嫁给谁,将来都可以坐上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你就不想吗?”
文帝可不觉得苏心漓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人,不论是落叶山庄梧桐林的御史还是金銮殿的右相,都是她自己顺着杆子往上爬要来的,比起这些,皇后的位置不是更加尊贵吗?
“微臣不想。”
苏心漓目光坚定,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皇后的身份确实尊贵,受万民敬爱,但是身居高位,肯定有诸多束缚,微臣也不想让外祖父外祖母担心。微臣就算不做皇后,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一样可以得到最好的,而且还自在,而且,这所有的一切本就比不上一个爱自己能知冷暖的人来的重要,让自己幸福。微臣和兰翊舒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微臣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兰翊舒为了微臣连命都舍下了,微臣并非忘恩负义的人,尤其还是为了我已经拥有的荣华富贵。外祖母以前还是山寨的女大王呢,但是现在和外公在一起不是很幸福,兰翊舒除了没有尊贵的身份,他什么,都很好。诸位皇子也很优秀,但是在微臣眼里,兰翊舒才是最好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和说起颜司明的态度截然不同,苏心漓在谈起兰翊舒的时候,一双漂亮的媚眼儿闪闪发亮,嘴角上扬,神情极为的温柔,眉梢眼角都洋溢着一股小女人的幸福。文帝见了,面色和善了许多,看向苏心漓的目光都温和了几分。
“就因为这个,你就处处和老五作对,甚至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顾及皇室的颜面?苏心漓,你可是琉璃的右相,做事要顾大局,识大体。”
话虽然这样说,不过比起方才严厉的斥责,还有眼睛都有怒火在燃烧,文帝这口气,明显是气消不少了。
“当然不是。”才怪。
“五皇子身为男人,并且孩子皇子,就该有担当才对。虽然微臣不知道那晚,五皇子为何要赴约,但是既然他毁了妙雪姐姐的清白之身,当然应该担负起责。之前,他们两个已经交换了更贴,妙雪姐姐已经是他的侧妃了,现在,妙雪姐姐怀有身孕,孩子无辜,既如此,他当然应该负责到底了,但是五皇子却一再推脱,怎么都不肯愿意担负责任,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责任。并且,兰翊舒去寻找六皇子的这期间,他还来找我,实在让人恼火。”
苏心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虽然颜司明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文帝也觉得,颜司明是配不上苏心漓的,尤其,他还和苏妙雪纠缠不清,苏心漓虽然不似她的母亲柔弱,但却是个心性高的,难怪会如此恼火生气。
“妙雪姐姐虽然只是相府的养女,但一直都深得父亲的宠爱,琴棋书画皆是名师指点,样样精通,而且因为她是方通房带大了,和方家那边走的也算近,虽然比不上微臣的身份尊贵,但比起微臣的几个妹妹,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而且妙雪姐姐人生的又漂亮,之前,五皇子一直与她走的很近,但是现在,妙雪姐姐怀了他的孩子,他却如此冷血无情。一直以来,微臣的态度都十分明确,他还继续纠缠不休,微臣时常会想,如果微臣不是相府的嫡女,定国公府的外孙女,不是当朝的右丞相,没有皇上的信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他是不是还会如此?他看中的到底是苏心漓这个人呢还是微臣身上的利用价值?如果有一天,微臣忽然变得一无所有了,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是不是就会像对待苏妙雪那样对待我,弃如敝屣?甚至恨不得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任何的牵扯?”
苏心漓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透着股憎恶,但是文帝看着她那双依旧还有些红红的眼睛,心底忽然也觉得悲凉起来,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她似乎,真的经历过这些事情。
苏心漓的话,身为帝王的文帝自然是赞同的,皇子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但是就是这一代,相差的简直是十万八千里。皇子,时常会觉得如履薄冰,尤其是有野心的人,日日想着的都是如何往上爬,联姻,是最好的法子,从颜司明对苏心漓的态度上,就足以证明,他对那个位置,有很大的企图心。他的这个儿子,可比太子和老三他们那些人聪明多了,知道用别人当挡箭牌。
不过文帝觉得最最难得的,还是苏心漓的这份认知,琉璃上下,不说全部的女子,但像出身勋贵之家的小姐,几乎全部的人都削减的脑袋想嫁给皇子,想进宫,做妃子,做娘娘。京陵城现在那些千金,有哪个是不羡慕苏心漓的?若换成她们,她们早就从太子和三皇子中挑选一个嫁了。